云秀猛然醒悟,她是个现代人,爱情观念和古代人完全不一样,她所习惯的爱情就像是她前世的父母一样,每一日都在一起,生活、工作,后来穿越过来以后,阿玛没有姨娘,和现代也没什么区别。但是到了宫里,她的姐夫却变成了皇帝,三宫六院不消说,连她的姐姐,名分上也不过是个小妾。
所以,在那十几、几十个宫嫔之中,她的姐姐分了五天,确实算得上受宠。
但是云秀还是觉得很别扭,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只能安慰自己现代人和古代人的思想观念差距太大了。
然后扭头就想到了姐姐的受宠。云佩这里升了常在以后,又添了两个宫女,跟着司药取名,叫司南和司香,归司药管,平常云佩去乾清宫侍寝的时候,一直都是云秀跟着的。她平常真没看出来康熙对姐姐有什么特殊的?
据她打听到的,所有的宫嫔侍寝的流程都一样——康熙要是没吃饭就一块儿吃个饭,要是吃了就聊一会儿天,然后就安置了。姐姐好像也没怎么例外。
但是康熙好像就是对姐姐有一点儿“偏爱”。
这一点,是她们边巡的路上,云秀才发现的。
边巡是朝廷的正事,并不像是去行围或是别的什么活动只在一个地方停留,而是车架不停地在各地流转。二十四日的时候皇上还在俄伦蒿齐特宴请蒙古部落,二十七日就已经驻跸水窖地方,预备回京了。康熙一路上都在面见官员,听他们奏报当地情况,或许是太累了,压力也大,他总会叫云佩过去侍驾。
一般那会儿,云秀也在场。
上康熙的车架有一个不好,就是没有在自己那里那么随意,但好处显然更多——他的车架上东西更加的齐备,如今已经入秋,天气渐凉,地上的尘土也多,车马轰隆隆行过去,总是带起一阵灰尘。宫嫔的车马在中部,难免要吃灰。
康熙的车架稳,没那么颠簸。
更何况他叫云佩去侍驾也不是要做什么,就是累极了,想歇一会儿,叫云佩过去给他念一段书,或者捏一捏肩膀之类的。云秀狠狠羡慕了一下。困到极致还有美人服侍,她也想要。
但是一想到她刚进来的时候,车上塞的那些快堆成小山的奏折、书信,她又不是很想要了。
这皇帝当的属实是有点累,更何况康熙还是出了名的卷人。
说起对姐姐的偏爱,她也算是明白为什么了。姐姐云佩是极其温柔的性子,不聒噪也不跳脱,连说话的语气都是平和温顺的,像是潺潺的流水,磐石坚韧,她自流淌。
在处理了一堆的政事、见了一堆哭着喊着皇上的人以后,这一点平和就像是夏天的冰碗、冬天的暖阳一样叫人从头到脚的舒坦。
所以康熙很爱和云佩呆在一起。
云秀跟着云佩随驾,却也不能一直进内室,反而要跟着梁九功一块儿坐在外头的车架上。这还是梁九功看她是乌雅常在的亲妹妹才提议的,她见过宜嫔身边的宫女,宜嫔随驾的时候,她的大宫女就在底下跑着跟车。
云秀想了想,这何止跑800米,得有好几公里了。梁公公真是个好人。
正感慨着呢,车架里就传来一阵闷哼。
云秀脸色变了一下,条件反射要进去看是不是出什么事了,然后就被梁九功一把拉住了,他也不说话,就摁着手指头叫云秀别出声。
紧跟着,车架里就漏出来一点儿喘息。
梁九功一脸看小孩儿的表情。
云秀:“……”这不是随驾次数多了,大部分时候都在读书,她就忘了,皇帝也需要纾解欲望吗?
车架里,云佩脸涨的通红,她再宠辱不惊,也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姑娘,从小被当成大家闺秀养成,进宫的时候也不过才十四岁,后来开始侍寝,也只是在宫殿里,宫女太监们虽然也在,却都是在外头等着的,哪像现在。
车架还在一路前行,外头有侍卫们行过,繁杂的脚步声、马蹄声清晰可闻,一门之隔还坐着她的亲妹妹。想到云秀,她眼眶也跟着通红起来。宫里头不许见哭声,她也不敢哭,眼泪就蓄在眼眶里,要掉不掉的,像是珍珠。
康熙伸进她衣物里的手一顿,紧跟着把她整个人抱在了怀里,将她的脸转向自己,一边亲她,一边问:“怎么了?”哭成这样,倒像是自己欺负了她似的。
云佩惯常稳重,这会儿却抽噎着说:“有人。”
康熙拧着眉,他不太理解,有人又怎么了?他从开始出精,通人事起,就在嬷嬷和太监的指导下和选好的宫女敦伦,床榻之下站着一屋子的人,生怕他沉迷于此事。所以他也习惯了有人,更做到了旁若无人。
然而此刻看着云佩窘迫的脸色,他才迟迟意识到,她不愿意。
若是换到从前,嫔妃不愿意他也不想勉强,左右他多的是女人,这个不愿意,换一个就是了。但是今儿,一来是巡狩已经结束,正在回程的时候,虽然还有许多的奏折,却也不用面见大臣,难得的松散时候,他懒得换人。二来是面前的乌雅常在还算得他的意,往常温柔和顺的人忽然有了一点儿反抗的意思,反倒让他更有兴致。
他按下自己的不耐,开口说:“他们不会多说什么,只会当作听不到,更不会去外头议论,你放心。”
云佩知道,按照自己的性子,这时候本该算了的,他想要,她还能拒绝不给吗?他是皇帝,而她是他的女人。
可是,她的亲妹妹云秀就在外面。
这样近似于玩物一样的、只用来泄欲的存在,她可以忍下来,也可以和平地接受和逢迎,可她不想让云秀知道。
云秀从来没有和她说起过自己对康熙与她的关系的看法,她却能明白,妹妹从小就向往着阿玛额娘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也天真的以为自己成了宫嫔的姐姐和皇帝之间是不一样的夫妻关系。
所以她曾经和自己说起,可以喜欢皇帝,却不要爱。
她看出了那份关系的不平等,却不知道,在云佩的心里,深宫之中,她连喜欢也难也温存。
第22章
气氛一时之间僵持住了。康熙宠幸人的心思也淡了下来。他并不喜欢勉强,她不肯就算了。当即叫了梁九功进来:“打水洗漱吧。”
梁九功面色迟疑,云秀也跟着进来了,看到车架里的情形一时之间也有点拿捏不准。
时间这么快,应该是没到最后一步,只是两人的衣裳有些凌乱,云佩的领口敞开了,康熙的衣服倒是没怎么乱,只是脸色不大好。
云佩心知他估计心里不爽快,一时之间,她也没法跪下请罪,他不喜欢动不动下跪请罪,没办法,她只能跪在了车架上。
康熙摆摆手:“下去收拾吧。”
云佩和云秀回了车架。就算云秀神经再粗,也意识到不对劲了:“姐姐?”
云佩怕她担心,朝她笑笑:“没事。”
殊不知她这样平淡的表情,云秀更加心里没数:“出了什么事儿?”她们这相当于被赶下了车架啊!更何况司药又在车窗口上禀报:“主子,皇上传了通贵人随驾。”
见云秀看着自己,云佩也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好,难道说自己那些心思吗?云秀还没找过人家,就算说了,她也多半不懂,何必说出去让她烦恼。她只能说:“没事儿,就是我身上忽然不好,就回来了。”
云秀半信半疑,却也知道拗不过姐姐,只能按下不提。而接下来两天,康熙的举动更让云秀知道那天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平常康熙面见完当地的官员,肯定会召云佩随驾,结果接下来两天,云佩都没被召见,反而是通贵人纳喇氏见驾的时候多。
司南是内务府出身,又是才来云佩身边,并不得信重,她迫不及待想得到云佩宠信,所以很愿意为云佩提供消息,巧得是她和其余的宫女们常常呆在一个车架,总能听到一点消息。
这一天康熙仍旧召见了通贵人,司南回来的时候就有些不忿:“主子,她们那些人说的话可真难听!”她把外头的传言说给姐妹两个听。
原来之前云佩虽然随驾,却一直没和康熙敦伦,只是念念书罢了,因为皇上常常召见,其余人也不敢说什么,后来云佩被赶了下来就换成了通贵人,也不知道康熙是怎么想的,通贵人随驾三天,车架上叫了三回水。
宫人们不知内情,也不懂男女之事,当即就议论起此事,话里话外嘲讽云佩,话说的也很难听。
毕竟云佩是宫女出身,文人都有相轻的时候,更遑论宫里头。那些宫女觉得云佩出身低却一朝成了主子,谈论起她的事情的时候,总要把她无限贬低,才有一种自己把人踩在了脚底下的感觉。
云秀听了很生气,想要找人理论。
云佩把她劝住了:“她们嘴里说的那些人是我么?”
云秀摇头,那些话里说的怎么会是姐姐。
云佩:“那你急什么?叫她们说去吧,总不会叫我掉一块儿肉就是了。”
她心态平和,云秀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到了十月里,圣驾回程,路过温泉行宫,皇上终于愿意歇下了。有传话太监过来传喻,车架在行宫修整五日。
内务府的人看着风头行事,给云佩她们分的地方是行宫之中一处偏僻之所,离康熙最远,地方也有些狭窄,连温泉都是跟别人共用的一个。
司药他们心里不服气,云佩却深知宫里头势利眼的厉害:“行了,离得远些也好,至少清静。”
她都这么说了,宫女们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压着气去收拾屋子。
云秀叹气:“要是在宫里就好了,有干爹照看着,那起子人总不敢这样给咱们脸色瞧。”
云佩拍拍她的脑袋:“好了,愁什么?你之前不是念叨着出来玩么?坐了那么久的马车,骨头都散架了,去换身衣裳,咱们去看看温泉?”
姐姐就会转移话题!云秀嘟囔了一下嘴,到底还是换了衣裳,准备去泡温泉了。
从之前听云佩说起会路过温泉行宫以后,她就很期待,还特意做了两身用来泡温泉的衣裳。
那衣服和现代的浴袍类似,用的是真丝绸缎的,上头绣了大片的花,一入水,衣服就会飘在水上,倒像是水面上飘满了花瓣一样。
云佩和云秀喜滋滋地钻进了温泉里。
她们的温泉本是和随行的一个庶妃共用,这会儿庶妃应该还在自己那地方收拾东西,没时间过来,这么个温泉泉眼就只让她们两个享受了。
泡着泡着,云秀就叹了口气,要是有一瓶葡萄酒就好了,泡温泉,再喝点小酒,这日子多舒服啊,连前些时候得知姐姐可能惹恼了康熙的那点子忧愁都随着发胀的脑袋泡没了。
两人泡到皮肤都皱起来了,才依依不舍地起来,穿好衣服往回走,想来司药她们也该收拾好寝殿了。
她们泡得人有些晕乎乎的,又是头一回来这温泉行宫,过了几道七拐八拐的月洞门还没找到寝殿,顿时就住了脚——她们这是,迷路走错地方了?
正这么想着,跟前就扑过来一个灰扑扑的人影,把她们吓了一跳。
云秀挡在云佩身边,谨慎地看着那个人:“你是谁?”
那个人影抬起头,云秀才看出,原来竟然是个面容姣好的女子,只是穿得有些朴素。
云秀放软了语气:“你是行宫里的宫女么?”这行宫里的宫女看着过得也忒惨了点。
谁知云佩拉住了她,面色有些复杂:“不是宫女,是庶妃。”
庶妃?云秀刚想问为什么,就突然想起云佩提起的那个因为生病被滞留在行宫里的庶妃来,难不成竟然是她?
她又细细打量了一回,由于清宫剧的影响,她一直以为不管是宫女还是嫔妃,都是梳着两把头的,后来才知道并不完全是,有些宫女就是梳一条大辫子垂在胸前。
眼前这个女人就梳了两把头,刚刚云秀没看见罢了。
这位庶妃看着有些畏缩,听她们说话也不敢答,只有云佩问起话的时候,才含糊说自己姓李。
是宫妃她们就放心了,李庶妃在这里生活了也有段时间了,比起她们来说要熟悉行宫,听她们迷路了,也好心带着她们转了回去。
云佩本想留她问两句话,谁知李庶妃就和受惊了似的,匆匆忙忙就跑了。
几乎是落荒而逃。
云秀就叹了口气。看她穿得那个样子,在行宫里过得也不算好。
只是她们现在这样的处境,也是有心无力。
到了晚膳的时候,行宫里送来的东西也是清汤寡水,和在宫里的时候完全不能相比。
主仆几个吃完饭早早地就歇下了。
半夜里又起了风,依稀有淅沥的雨声,云秀睡着睡着脑袋就发沉,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整个四肢都没什么力气,她还以为是鬼压床呢。
直到听到云佩气恼的声音:“都说了多少回了盖好被子睡觉,还跟个小孩儿似的,这下好了,得了风寒了吧?”
她这是病了?云秀有气无力,想跟姐姐说话,却又睁不开眼睛。
云佩说归说,还是心疼她,连忙叫司药去请太医。
皇上出行的时候带走了大半的太医,她们这些宫嫔生病的时候自然也是可以请太医的,云秀是宫女不能请,叫个不当值的小太医过来看看也不废什么事。
可司药空着手回来了,她脸色为难:“主子,奴才去请了太医,可,可他们都说不得空。”
云佩一窒,问:“拿药呢?”请不来太医,拿点治风寒的药回来也不碍事吧?
可司药摇头:“奴才请不到人就问了能不能给两副治风寒的药,可太医院的人说了,皇上在外头出行,药材都要紧着皇上用,不好轻易给咱们。”
屁的要紧着皇上用,这是看她失宠了,不乐意伺候她!
云佩胸腔里的火烧了一阵又一阵,让她整个人脑袋都发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