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卡重置。
五个小混混,四张兔子面具,最后一次机会。
顾平生深吸一口气,而后一言不发地收拾了混混们,坐在树下的老椅子上,静等着司羽臣的到来。
红衣少年火烧屁股一样匆匆赶来,被顾平生揉了揉后脑勺,还得到了一大把橘子糖。
司羽臣一脸懵。
他像小孩子一样被顾平生哄到了凳子上坐着。
顾平生什么话也不说,就和他一人一颗,吃着糖果。
渐渐的,司羽臣忘记了那些忐忑和困惑,开开心心地吃起糖来。
等到最后一颗糖被他嚼碎,吞进肚子里,司羽臣刚咧出满足的笑容来,就听到了顾平生骤然变得冷若寒冰的声音。
“我已经知道你是什么了,不用继续折腾,给答题面板吧。”
世界褪色,时间暂停。
顾平生的面前出现了答题面板。
兔子发出笑声嘲笑他,说他打肿脸充胖子,不停地用恶毒的话语来搞顾平生的心态。
顾平生目光沉着,稳若泰山。
哪怕兔子一直干扰,他的手都没有一点颤抖,在答题横线下快速写出自己的答案。
当最后一道笔画落下时,兔子得意洋洋的声音变了,那笑容尖锐,却充满了惶恐和不敢置信。
“不可能!不可能!司羽臣都没法在自己的意识海里抓到我,你怎么可能抓到我!”
黑色的线条一缕接着一缕,从四面八方中出现,在顾平生的汇聚成一只白色的兔子。
顾平生眼里跳跃着金色的光芒,像是初晨湖面上浮动的光点。
他掐住了这只想要蹬腿逃跑的兔子,手中直接用力。
这是顾平生第数不清多少次抓到这只兔子,同样也将是最后一次。
顾平生声线凛冽:“该结束了。”
“不!不!不——!”
兔子在璀璨的金光包裹下,直接湮灭成了灰烬!
梦境到此为止。
光怪陆离的世界开始摇摇欲坠,顷刻间碎裂开来,卷席风浪冲击上顾平生的视网膜。
眨眼之间,顾平生回到了游乐场中。
第69章 疯兔子游乐场【完】
顾平生进入老板意识海的时候,身体就像失去了灵魂的空壳,把陶军给吓得手一抖。
不过他迅速反应过来了,接住顾平生倒下的身体,将两人一块挪移到安全的位置上。
直到顾平生醒来。
醒来之后的顾平生下意识往周边看去,看到目露忧色的陶军,先一步揉揉头安抚了自家小孩,挺起身来问:“司羽臣在哪?”
陶军:“司羽臣?”
顾平生改口:“就是老板,他在哪?”
话音刚落,他就在旁边看到了撑着额头的司羽臣。
司羽臣就坐在他们的近前处,低垂的眼睛里,瞳孔颤动不止,表情十分复杂,似笑又似哀:“没想到,真是没想到……”
“找来找去,没想到兔子竟然就是我自己?”
看人有钻牛角尖的趋势,顾平生冷声反驳他:“你不是它,它也不是你,别想着把所有事情都揽到自己的身上。”
毫无疑问兔子是来历不明的外来体,只不过它可以栖身在人们的精神意识上。
情绪崩溃、恐惧……各项负面情绪,都是能够喂养它的粮草。
在司羽臣的意识海,兔子的化身物为绝望。
仅仅只有九岁,还有一大半时间是在福利院和实验中度过的司羽臣,没有那么脆弱。
他可以独身撑起一座城邦的屏障,本身就说明了这个孩子的坚强。
但司羽臣是人,是人就会绝望。
绝望于信念的崩塌,绝望于无法拯救所有的人,绝望于自己并没有带来神父们所说的庇护。
这也是上一次梦境角逐里,顾平生为什么能够抓到兔子的原因。
因为他不会轻易地陷入绝望。
老板只是一时想不通,很快就平复了下来。
或许他想开了,或许又没有,但那些都不再重要。
如果司羽臣会因为真相而一蹶不振,那么他就不会在承受着常人难以知晓的痛苦的同时,和兔子在这所游乐场里对峙到现在。
情绪上的低落是允许的。
看到老板与少年司羽臣相似的眉眼,顾平生下意识地想要摸自己的衣服口袋。
但这里不是老板的意识海,顾平生当然也没能摸到橘子糖。
这一幕被老板给看见了。
老板先是一愣,后又忍不住用手盖住上扬的嘴角,轻笑出声。
笑完了,他从自己的口袋里一模,摊开的手掌上正放着三颗橘子糖。
糖果纸衣晶莹剔透,在阳光下,好像散发着熠熠橙光。
现场三个人,正好一人一颗。
老板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往前走两步有个歌剧院,一起去休息下吧,等会我送你们回去。”
顾平生没有拒绝,他确实是累狠了。
一路上,陆陆续续有被安排撤离的工作人员走出来。但看着残破的游乐场,他们的眼里没有悲伤,反而充斥着激动与泪水。
因为工作人员们知道,兔子死了!
终于死了!
顾平生正擦着自己身上的脏污,刚发现纸不够用,面前就递来了一张冒着水汽的热毛巾。
对上小黄人感激的视线,顾平生笑着说了声谢谢。
就是没想到,就是毛巾往脸上一擦这么睁眼闭眼的功夫,面前突然多了好几个人。
有拿爆米花的,有拿热气球的,有拿奶茶的……
只要是这个游乐场里合理售卖的东西,就都被他们给拿了过来,每一句道谢,都伴随着令人为之动容的感激。
不及古时候的十里掷花相送,但也到差不离了。
最后老板给顾平生解了围,呼吁全体工作人员先去统计游乐场的损失,该开始修理的去修理,该找财务报销的去报销。
当顾平生将要走进歌剧院的时候,他听到身后爆发了一阵呐喊。
这声呐喊声嘶力竭,像是压抑了许多年,所以一经释放,直叫人心肝共颤。
工作人员松开了手,五颜六色的气球往不再昏暗的天空上飘,像是漂亮的灯火,又像是一只只自由飞翔的白鸽。
伴随着哭,伴随着笑,数不清的喊声此起彼伏,冲破云霄,在广阔的游乐场里回荡不绝。
纵观游乐场现存的各项游乐设施,歌剧院算是幸免于难,还能保存着较为完整的躯体。
但老板思索了一阵,说这个地方光线太暗。
于是他抬起了手,将整个歌剧院的顶棚给掀飞了。
顾平生:“!”
陶军:“!!”
虽然只是一个小型歌剧院,但顶棚骤然被大力撩飞,冲击力也不是一般的强。
亚是顾平生,都没想到老板能做出砸自家房子的事情,震惊到抽了下嘴角。
陶军的重点不同。
小孩淡漠的眼睛掠过一抹光亮,那里面满是憧憬——对可以随心所欲使用力量的憧憬。
老板察觉到了,对陶军笑着说:“现在你还小,等到以后,你的成就会在我之上。”
陶军郑重地点了下脑袋。
然后飞快地扭过头,对呼吸一滞的顾平生保证:“老师,我不拆我们学校。”
顾平生轻咳一声,刚才确实有点小紧张。
但他没法说出“学校是咱的,你不要怕随便拆”这种话。
所以看向老板的视线里,多少有点“你在教坏孩子”的幽深。
这次是换老板呼吸一紧了。
意识海中,被顾平生当成小孩哄过保护过,建立依赖的同时,总觉得自己小了一辈。
哪怕老板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年龄比顾平生大不少,那种怂怕的感觉也没有消减。
老板不承认这一点,他装作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眼睛。
“……我准备过后把游乐场新建一道,作为重新开始的象征,这个歌剧院早拆晚拆都是拆。”
于是顾平生面色柔和了:“这样啊。”
三个人找到干净的座位坐了下来,顾平生突然想到要问:“对了,进入意识海之前你告诉我‘不要’,不要什么?”
老板刚靠上椅背,闻言立马就坐直了。
因为过于震惊,乃至于声音都拔高了几个分贝。
“‘不要让他戴上兔子面具’,你之前没听见?”
“现在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