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没多远,又有一只死鸟。
羽毛,形状,跟刚才一模一样。
总不会有同样品种的鸟死在同一个停车场吧?
何疏盯着那只鸟瞅了半天,那只鸟也像死透了,愣是在他的注视下一动不动。
这次他没有弯腰去碰,反是直接举步绕开,继续往前走。
眼看已经快到自己住的楼层通道,何疏还没来得及为跌宕起伏的今日经历松一口气,就又看见通道入口台阶上又躺了一团东西。
正是那只死鸟。
何疏:……
巧合一多,就不是巧合了。
何疏心说你非要缠上我,我就偏不给你机会。
他二话不说扭头就走,准备从另一条通道上楼。
此时身后忽然响起翅膀扑棱,伴随疾风忽闪而至,何疏早有防备,低头避开,反身后退,就看见刚还在地上装死的怪鸟支起尖利鸟喙朝他啄来!
其凶猛程度,哪里还有刚才半点要死不活的样子?
何疏想也不想,随手把手里头的塑料袋子一甩,直接砸到鸟身上,那里头有几瓶可乐,是他前几天买的,一直放在车里忘了拿,罐装可乐的重量砸个正着,力道之大让怪鸟也当场摔在地上,身体被塑料袋罩住,扑腾好一会儿才扑腾出来。
何疏没急着走。
怪鸟明显是冲他来的,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
他一边结印,一边竭力回忆外公教给他的御敌办法——时隔多年,他又懒,早就忘得差不多了,只依稀记得这个手印仿佛是用来抵御邪魔恶鬼的。
但这只怪鸟,还在塑料袋里扑腾,看起来智商不是很高,有这种邪魔吗?
“咕呱!咕呱!”
熟悉的叫声让何疏恍然想起:“刚在郊外救了我的,是不是你?”
撕拉一下,怪鸟从塑料袋里挣脱出来,似乎恶狠狠瞪他一眼,没再进攻,反是掉头飞走,转眼就消失在视线内。
要不是地上那个破碎的塑料袋和几瓶散落可乐,何疏会以为刚才看见的一切都是幻觉。
今晚的跌宕经历实在太多,他已经累得不想吐槽了,脑子麻木不仁,半点波澜不惊,把可乐一一捡起,终于来到电梯入口,何疏从未像现在这样感觉回个家是如此艰难。
一阵急促脚步声传来。
何疏已然形成条件反射,下意识就侧身闪避,直接把可乐往地上一扔双手结印向前,摆出防御架势。
来人:……
大眼瞪小眼。
对方一身黄色制服,满头大汗不掩疲惫,左手右手好几个袋子,是何疏无比熟悉的职业。
“大哥,你是住这栋楼对吧?”震惊两秒之后,对方抢先道。
何疏挑眉,示意他继续说。
“我这还有个单子,快到时间了,特别急,超时得赔钱的,你能不能帮我把这份外卖先送上去,就在1102,行吗?”
巧了,何疏住的这栋楼一梯两户,1102正好在他对门。
对方见他没有反对,立马将手里装着饭盒的白色塑料袋塞到他手里,一边后退小跑一边连声感谢。
“谢谢了啊哥,谢谢您了,拜托了!”
举手之劳的事情,何疏总不能追上去把外卖塞回去,再说他也没那力气了。
何疏在1101住了两年,听说对门业主一家都在外地,那屋子是业主买来投资的,直到半个月前开始,对门才会在半夜里偶尔有出入的动静,但何疏自己早出晚归,至今也没能跟新邻居打上个照面。
看来这也是个夜猫子类型的住户。
电梯在十一层停下。
看着熟悉的楼层数字,何疏有种历劫归来的轻松。
他准备明天就不出门了,宅家里好好休息,顺便想想当年他外公是否还留下什么故人朋友,他可以找个时间上门拜访,将昨夜发生在自己身上那些怪事解决一下,最好重新将他的眼睛“封”住,眼不见为净,就当什么都没发生了。
一边胡思乱想,他一边摁下1102的门铃。
大约过了十几秒,足以让何疏开始不耐烦的时间,门终于开了。
看见来人,何疏愣了一下。
对方的穿着很普通,大街上随处可见的黑色T恤,以及居家的灰色长棉裤。
但让何疏愣神的,恰恰是对方与居家普通毫不搭边甚至截然相反的气质。
他甚至下意识在脑海里搜索自己是否听说过这么一个明星。
“你是不是叫了外卖?我住在你对门,正好在楼下遇到送外卖的,他让我给你送上来。”
对方神色冷漠,丝毫没有寒暄感谢的意思。
“我没叫过外卖。”
说罢就要把门关上。
“等等!”
何疏眼明手快拦住,没好气。
“明明是你叫的,人家也说得很清楚,1102,是不是你家里有人点了你不知道?拿着吧,我回去了!”
他对这新邻居印象泛泛,已经没了多说一句话的兴趣。
但对方不仅不接,反倒对他说:“你打开看看。”
何疏莫名其妙。
说到这份上,何疏打开袋子,拿出里面的饭盒。
现在外卖饭盒大多用上可降解塑料,像他手里这种泡沫饭盒,已经许多年不曾见过。
何疏这才发现饭盒轻飘飘的,拿在手上几乎没有重量。
就算里面只有一个炸鸡腿,也不可能这么轻。
打开饭盒那一瞬间,何疏的脸色变了。
刚才在郊外为了救那男人而丢失的挂件,居然出现在饭盒里。
桃木烧焦尽黑,伸手一碰,化为齑粉,指尖沾上粉末。
这是一个警告!
何疏脑海里没来由蹦出这句话,他发现自己怎么回忆,也想不起外卖员的脸,反倒是女人那句“你在找我吗”无限响起,一次次提醒他刚才遇到了什么。
男人忽然凑近。
何疏猝不及防,只觉气息扑面而来,像对方一样冰冷,却又带着描绘不出的隐香。
像极了,香灰燃尽后飘散在空气中的余韵。
“你身上的味道不太对。”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任凭男人的鼻尖几乎贴近自己鼻尖,又顺着脸颊往下,在脖颈肩窝轻轻嗅过,气息强势,最终下了结论。
“你死期将近了。”
第3章
何疏瞪着眼前男人,一时分不清他在开玩笑还是在认真说话。
如果是开玩笑,对刚见面的人来说,换作性格暴烈点的老哥,足够一拳轰上去了。
但地上的饭盒和挂件粉末,无不提醒他,这一切不寻常。
“你是,什么意思?”何疏的声音有点干涩。
男人没有再回答,只是深深看他一眼,伸手随意一推,就把何疏推开,然后把门关上。
何疏眼明手快去挡,想再问清楚,却发现那门似有千斤重,他居然没能挡住,砰的一下门重重关上,直接吃了一鼻子灰。
门后隐约传来咕呱咕呱的古怪声音,跟他刚才在停车场听见的十分类似。
咕呱咕呱之后,居然还有粗嘎类人的一连串嘀咕。
“别让他走啊,让他去给我买吃的,我可以考虑救他一命!”
诸如此类,没头没脑的话。
何疏在门口站了大半天,听着门口动静从叽叽喳喳到被强力镇压了然无声,只能返身回屋。
临走前,他弯腰拎起掉在地上的塑料袋和饭盒,发现袋子跟盒子的肮脏残破程度,就像刚从垃圾桶里翻出来的陈年垃圾,但刚才自己从外卖员手里接过时,居然没有察觉异常。
难道自己刚刚被鬼遮了眼?
饶是何疏没心没肺,也觉一股寒意从背脊油然而生。
房子是何疏早两年买下来的,两房一厅,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他毕业后跟同学在这里合伙创业,小赚一笔,趁着当时本地房价还没大涨,把这间房子买下来,之后何疏遇到一桩意外,生了场大病,病愈之后就离开原来的行业,当了一段时间咸鱼,最后还是房贷令他振作起来,干脆将剩余不多的存款买了辆二手车,成为网约车司机。
这一行起早贪黑,大富大贵几乎是不可能的,想养活全家人也得拼尽全力,但何疏家里不需要他养,他只要养活自己,顺带每月还个房贷就行,人生就此圆满,除此别无他求。
何疏平时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宅在家里,打打游戏看看书,但今天他关上门环顾四周,入目不是熟悉安全的环境,脑海依旧镜头晃动停留在郊区里的那一幕。
后来他也不知道自己浑浑噩噩,怎么从冰箱里随便找了点东西填肚子,有没有洗漱就上床睡觉,明明有些热却连空调都没开就迷糊昏睡过去。
朦胧中,他感觉身体变轻,无形中似乎有一根线绑着自己向前漂浮,何疏似乎没睁眼,却能清楚“感觉”自己四周黑暗阴冷,雾气氤氲,远处依稀有光,由远而近,红艳晃动,竟是左右两串长长的灯笼,游龙也似,迎风流动,还有人敲锣打鼓吹唢呐,拉长了腔调,听不出是哪个地方的方言,诡异阴森,偏生何疏身体提不起半点力气,软绵绵的,直到那两条灯笼来到近前,忽然有人怪叫一声——
“新娘请上轿!”
何疏身不由己,只觉一股巨力忽然把自己扯向前,囫囵塞进黑乎乎的小轿子里,逼仄狭窄,身上又被乱七八糟套上些绸衣绸带,劈头盖脸蒙住,一股浓稠几近化不开的香气将鼻子塞住,差点就让他窒息,饶是如此,他的身体居然也生不出半点反抗力气,下意识老老实实受缚,唯独心里分明古怪又难以形容,绞尽脑汁也没法想起自己到底遗忘了什么。
“咕——呱!”
耳边一声似鸟非鸟的叫声,直接如狮子吼震开混沌神思,何疏直接虎躯一震,打了个激灵,总算清醒一些。
“你死期将近了,嘻嘻嘻!”
早前停车场里莫名出现的怪鸟在他膝盖上蹦跶,还学之前那男人说话。
外面锣鼓喧天,居然恍若不闻,继续前进。
一内一外,竟有种鲜明诡异的热闹与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