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他那日急着上朝,第二日回去后宫人说发了高烧,奄奄一息的样子,暗地里是上心的,把人从御书房转到了景和宫,他以前是皇子的时候住的地方,景和宫里容王府旧人多,多少也是保护。他朝政繁忙,赵国舅又这几日病逝潼州,见了谢安两次,都是气息奄奄的意思,心里也知道自己下手重了。
只是那身子,当真是美味的紧,被他碰的时候,倒是像初承雨露一般,他却是不相信魏琅能放着活色生香的美人不动的。皇帝觉得自己喜欢上了谢安的滋味,想到夜里谢安像只小猫一样轻轻呻吟,哀鸣,又想到走的时候身上青紫的模样,心软了几分。 怎么那么倔强?
在魏琅手里也这般,魏琅那暴虐性子,能容他?只怕吃了不少苦。想一想人是他送到魏琅手里的,竟是有几分后悔。
他贵为天子,想要什么人没有?
见色起意的事倒是头一次做。
偏偏强迫了一个心不甘情不愿的,却有些强迫上瘾的滋味了。若是谢安乖些,有了好处,自然少不了他的。
若是以前的恶毒性子犯了,他也不介意重新磨一磨他的性子。这时候的谢安对于皇帝,也许只是一个新鲜的,颇有好感的玩意儿,又也许还有一些其他的连皇帝本人都说不明白的复杂心思,这些,却没什么人知道,表现出来的,却是占有欲。
皇帝以为那边出了什么事,便宣了杨嬷嬷进来。
却没想到,杨嬷嬷见到皇帝的时候,也不跪下来行礼,只问他“陛下,如果找到了当年救你的少年,你当如何?”
皇帝皱了皱眉,心里想到过去曾经救过他的少年,倒是有了几分暖意,那少年心性纯善,雪中送炭,人品实在难得,若是能寻得,封侯食邑,也不是当不起。
只可惜线索太少,他派去寻的人,竟是一分消息都没有。
“可是有那少年下落?”
嬷嬷虽然瞎眼,却常在内宫走动,那少年出入皇宫自由,若是从旧人口中打听到些什么,也是有可能的。
却不料嬷嬷跪了下来,伏地饮泣。
“老身已经寻到那少年了,那少年如今身陷囹圄,任人糟践,只怕没几年好过了!”
容亁一拍桌子,眼底盛满冰霜,俊美的面容一瞬间寒气盎然。“哪个王八蛋胆大包天,朕的人也敢动?”
第24章 当年
他没想到,当初救他的少年,竟然落入了如此凄凉的处境,倒是难怪没法子同他开口。容亁有些恍惚的想起来,迷迷糊糊的记忆里,有个小小少年,温热的唇舌小心翼翼的探进来,一口一口的把药哺进了他的口中。触感温柔,就像是昙花一现一般。
他醒来的时候,竟真以为是梦。
或者梦里,他遇上了山间的精怪。
如果不是那少年,他容亁,早就一命归西了。
而现在却有人告诉他,那少年境遇凄惨,为人所制,如何能控制自己的脾气。
老人痛心疾首,“陛下,那少年,就是景和宫的那位啊!”
容亁当场错愕。
很少有能让容亁露出来这样表情的事情发生了。
容亁向来顶尖的聪慧,旁人提一个字,他便能想通其后一千字的关节。
当年为什么四处找不到那少年?
本以为是太学生。
能在宫中自由出入的,除了太学生和皇子,还有一个人,谢安。只是那时候他同太子一党水火不容,全然没有往那方面想过。那少年带来的伤药都是大内贡品,谢安有这些也不奇怪。
怪不得他寻了这几年,也不见那少年踪迹。他登基为帝,也不见那少年前来求恩典。
若是谢安,一切便能说的通了。
竟是他。
容亁忽然想起来,谢安随刘长卿来求他,被他压在塌上之前,本来似乎是想说什么的。
他说什么呢?
他说“你知不知道,当初是我……”他想说什么呢?
还来不及说,却被他……
他想说,当初,是他救了他?
容亁忽然明白了谢安的来意。
谢安是想,用当初的救命之恩,换他处置林砚的一个恩典。
容亁唯一想不通的是,
谢安……为何要救他?
他便又想起了几年前的事。那时候的谢安对于容亁来说是太子一党,向来不对盘,容宴曾害他坠马摔伤,谢安也是来过的,不过那时候他以为谢安只是来讥讽嘲笑他,自然没有好脸色,谢安当时的神情他已经记不大清楚,毕竟那时候谢安对于他来说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人。
真正的交恶却是沉碧出事之后。那时谢安似乎是来过容王府一趟的,最后被容王府的下人赶了出去。现在想来,谢安……或许是来解释的。
那时候他同谢安说了些什么,他也记不清楚了。想必也不是什么好话。
容亁沉声问了句“杨嬷嬷,你当真确定是他?”
杨嬷嬷伏地不起“老身纵然瞎了眼睛,这些年入耳的声音,便没有一个重样的。”
容亁愣怔了半晌,神色渐渐复杂起来。
若真是谢安……
他倒是当真狼心狗肺的很。
是他把当年救他的少年亲手送到了魏琅的手里,受尽折辱,声名尽毁,也是他见色起意,把人生生糟践了。
只不知道,谢安面对他时,心中又作何想?可是后悔,当年曾经救了他?
他把谢安送到魏琅手里的时候,从来没想到,原来也有后悔的一天。
容亁坐在案前,发现自己手有些冰凉。
他这时候才明白,那日夜里,谢安嘶喊的那一声,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的意思。
那时候他怎么回答的?
他说,无所谓。
李公公端端正正的立在御书房外,自从杨嬷嬷走了之后,陛下里头便再没了动静。李公公是皇帝提拔到身边的人,能走到现在也是有几分眼力见的,他自己猜度着可能和景和宫里的那位有关系,但是又不大明白个中环节。
陛下在里头呆了两柱香,这才从里头出来,面色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还是沉着一张脸,看起来同往日没什么不同。
“摆驾景和宫。”
李公公有些不明白皇帝想什么,不过向来君心难测,他只管伺候好了主子就成。皇帝从撵上下来,却没让身边的人通报,就这么一个人进去,李公公弓着腰,跟在后头,亦步亦趋。
走到景和宫内院,再往里走,便是那位住的房间,到了门口,皇帝的脚步忽然停了。
李公公往里头瞄了眼,就见里头的那位在发脾气。
递了药就摔碗,也不知道摔了多少回,身边的宫女太监跪了一地,满地都是药渣。
谢公子的容貌当时便是京城这些公子哥常挂在嘴里的,至于这些人内里是个什么心思,都是男人,那点龌龊也不必挑明。那公子如今脸色雪白,黑长的发散了一床,多日不肯吃药,身子便也不见得好,软在床上,摔碗都没有足够的力气摔远,雪白的亵衣下头都是些令人眼热的青痕,便是李公公这样的一个无根太监都不敢再多看一眼。里头的人发够了脾气,力气也耗光了,眼底渐渐烧起了几分绝望和愤怒,嘴里还不干不净的骂人“让你们的狗皇帝放我出去!”
李公公低眉顺目的,还是不经意的瞟到了皇帝微微跳了跳的眉头。皇帝大步走了进去,那原先撒脾气的小公子见了皇帝,本便惨白的脸色更加白的像是纸一样,他看了看四周,便顺手抓起了床上的瓷枕朝着皇帝劈头盖脸的扔了过去,那瓷枕本是大内的贡品,相当珍贵,只是再珍贵也不过是件瓷器,而作为武器,真伤到了皇帝,杀伤力也是相当大的,然而皇帝是武将出身,稍稍侧了身子,便躲过了瓷枕,那瓷枕落在了地上,砸的七零八碎。李公公这才放了心。
容亁走到谢安面前,神色颇为复杂。他生的十分俊美,如今又贵为帝王,身上自多了几分不怒而威的气势和人间天子的尊贵,眼神淡淡扫过来,跪了一地的宫人抖如筛糠。
容亁挥了挥手,宫人们都退了下去。
他抬脚往谢安面前走了走,谢安只盯着皇帝明黄的衣摆处绣着的张牙舞爪的金龙又近了些,眼底便多了几分羞辱和愤恨。
那金龙停在了眼前。
容亁抬起了谢安的脸“不肯吃药?”
谢安冷笑“与你这狗皇帝有何干系?”
容亁掐着他脖颈的手指收紧了些,连声音都有些低哑,仿佛冰层内,藏着就要汹涌而出的火焰。“当年,为什么要救我?”
他用的是我,而非朕。
谢安恍惚的想了想,当时,为什么救他?
一开始只是有些怜悯,还有几分兔死狐悲的心情。
到后来……
有些东西,便变了质。
他那样喜欢过的沉碧……
第一眼注意到的……也不过是那同当年年少的容王,几分相似的容貌。
他对容王……
是有几分连他自己都不肯承认的心思的。
只是那喜欢的种子刚刚生了根,便被容亁连根拔了去,从宫变的那一日起,那点微不足道的,少年心性的喜欢,便随着一场又一场醒不来的噩梦和折辱,悉数化成了灰烬。
谢安呵呵笑了,嗓音嘶哑。
可真是个好问题。
我为什么要救你。
“因为我瞎了眼。”
容亁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当时我同太子敌对,你为什么要冒着得罪太子的风险,也要救我?”
“同情我?”
“单单是同情,你便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救我?”
“我坠马摔伤了腿,你那日过来,是来看我?”
“沉碧出事,你来容王府,是来解释。”
最后,谢安听到容亁说“你喜欢我。”
谢安脸色苍白的如薄纸一样,仿佛一瞬间被容亁扒了个精光,眉眼冰冷的嘲讽“容亁你是有多大脸?老子喜欢一头猪也不会喜欢你!”
容亁脸色一青,伸手把谢安禁锢着,抬起他的脸,“你这张嘴,真该永远的闭上。”
当年也是这样,道歉就好好道歉,看他就好好说看他,非要张嘴就没一句好话,生生把人得罪个遍。
“不喜欢?那日是谁在我身下放荡呻吟?”
他语气渐低,声音暧昧。
谢安瞪着容亁,容亁也不理会他,伸手接过宫人手里端着的药“你好好吃药,我放你出宫。”
“养不好身子,就一直在景和宫呆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