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他全神贯注，第一天下来，就弄坏了100多棵秧苗。

　　这他妈比意识训练还要可怕。

　　关键是，要是失败了，他就得离开。

　　既然答应了，那他不会食言。

　　他们俩之间的关系一直是这样的。

　　燕雪山将自己的行事准则称为可控制性原则，即不管做什么事，假如能确定一个标准或者规则，无论能否达成，这都是可控的。而不是无原因，无原则的。

　　亚瑟这几天晚上都没睡，继续在谷仓用抓握小玻璃杯练习。

　　第二天，他就把秧苗的损坏数字降低到了50以内，第三天是10以内，第四天完全没坏，已经成了一个熟练的农工……他提前半天，完成了燕雪山规定的工作。

　　亚瑟高高兴兴地去找燕雪山要客卧的钥匙。

　　燕雪山爽快给了钥匙：“嗯，睡一晚，明天送你去港口，正好你的休假结束。”

　　亚瑟如遭雷击，他郁闷地说：“好吧，要是我能早点干完活就好了。”

　　燕雪山：“你现在还是军人，怎么可以长期擅离职守。”

　　燕雪山问：“以后呢，你以后打算怎么办？我退役以后找到新搭档了吗？还是完全转指挥岗吗？”

　　亚瑟望着他，目光微炽，说：“我没找新搭档，我只想跟你搭档，师父。”

　　燕雪山正在吃苹果派，他吮了一下手指上沾到的糖汁，闻言看向亚瑟，舌尖轻舔手背，说：“我已经退役了，机甲都交回去了，我不可能再和你搭档。”

　　近战师士和远战师士的搭档需要长期的训练跟磨合，还得进行精神力的契合匹配，起码要有50%才能搭档。

　　他与亚瑟认识的时候，只有63%的契合度，不算高，勉强够用，这几年下来，契合度渐渐提升，从两年前开始就到了99.9%，但也卡在这里了，无论如何也无法进一步提升。

　　一个好的师士搭档非常难找。

　　说得荒唐点，好多师士嘴上甜言蜜语得跟情人说你是我的灵魂伴侣，但是转头就换对象。铁打的搭档，流水的情人。在战场能跟你默契度拉满的配对师士要是掰了，你可能一辈子都找不到第二个。

　　燕雪山见过有搭档私底下关系极差，几乎水火不容，但是上了战场，那是另一回事。私交再差也不散伙。

　　毕竟是同行，燕雪山多少理解亚瑟这种“除却巫山不是云”的心理，对他来说，亚瑟也是最完美的一任近战师士搭档，应该找不到比他更好的了，就算有，也没有另一个六年让他们彼此成长。

　　他很享受跟亚瑟一起并肩战斗。

　　想到这里，燕雪山突然想通了。

　　他悟了！

　　亚瑟一定是想要让他回去继续搭档！原来如此！

　　燕雪山轻咳一声，说：“或许你可以尝试一下跟别人搭档，我跟你搭档前不是也有过好几任搭档吗？那时我的年纪正好跟你现在差不多，二十五六岁，完全来得及跟新人从头开始磨合。”

　　亚瑟却生气了：“不要！我不要！我只要你！别人我都不想要！”

　　燕雪山无所谓地说：“那你就转指挥岗吧。你的前线战功已经攒够了，又是总统的儿子，升任元帅指日可待。”

　　反正，他已经退休了，绝无可能回军队。他种的小青菜都有芽尖尖了！

　　亚瑟低下头，不说话，不像是愉快，过了一会儿，他才说：“师父，别说军队的事了。我们聊聊你的事吧。”

　　燕雪山不解：“我的什么事？”

　　亚瑟手指捻着勺子，说：“就是，你结婚的事。我过来都好几天了，都没有见到那个姑娘，你是故意藏着她，不让我见吗？”

　　燕雪山说：“不是姑娘。是位先生。”

　　话音刚落。

　　燕雪山看到亚瑟怔了半秒以后，有那么一刹那，身上像是火山喷发一样迸射出可怕的愤怒。

　　然后迅速地被他压制下来，他试图用一个微笑让气氛不那么糟糕，反而显得面目狰狞，咬牙切齿地说：“哦，哦，是位先生啊……我都……我都不知道你原来可以跟男性交往。”

　　他每说几个字都要喘几口气。

　　燕雪山迷惑。

　　他原本计划是优先女性，可是，这有什么办法？女士都看不中他。相亲公司匹配系统推送出去，只有几个男性alpha愿意跟他相亲，他点头，说：“正好是这样，我就接受了。”

　　“咔。”

　　亚瑟手指用力把钢勺子折断了。

　　燕雪山愣了一下，看着他，正要开口。

　　亚瑟闷声闷气地先一步说：“我知道，我知道，我会赔钱的。”

　　搞得燕雪山有点不好意思，他说：“呃，不用了，这几天你干了那么多活，一支勺子不算什么。”

　　吃完饭。

　　家用机器人过来收拾碗筷。

　　亚瑟有点憋不下去了，他终于一脚踩在“地雷”上，爆发，说：“可是，师父，我们都做过那种事了。你怎么能当成完全没发生过一样，就去跟别人结婚啊？”

　　“说不定……说不定，师父你现在肚子里已经有我们的孩子了。”

　　燕雪山绷不住了。

　　他冷冷地说：“你清醒清醒，我是个男性beta。”

　　“不会怀孕。”

　　“我那次答应陪你做，是出于我们之间多年的战友情，以及大决战前你觉得可能会身亡，想在死前破处，而又没有其他合适人选的特殊情况。”

　　“你不必因为把童贞给了我而有任何多余的心理负担。”

第6章 打完这仗06

　　亚瑟厚着脸皮说：“那可说不定。宇宙那么大，什么事都可能发生，说不定也有能怀孕的男beta……上次我们又没戴套……”

　　燕雪山的目光像是冰锥一样刺过去。

　　他立即改口：“好吧，我胡说八道的，我知道不能怀孕啦。”

　　不过。

　　毕竟已经是星际时代，生物科技的发展也早有突破，即使是同性伴侣也能花钱用双方的基因培育自己的孩子，但是有很大限制，而且费用不低，需要五百万星辰币。

　　燕雪山索性直说：“反正我是不可能回军队的，我的退役手续都办完了。”

　　亚瑟脱口而出：“我又不是来要你回军队的。”

　　燕雪山侧目，径直望向他，眼神清澈坦荡：“那你是来找我干什么的？”

　　在被他的目光捕捉的一刹那，亚瑟就僵住了，他这两天本来脸上就被晒红了，现在倒看不出特别脸红，突然咬了舌头：“我、我、我是……我、我想、想您了。”

　　亚瑟说着说着，慢慢地积蓄起勇气，他深吸一口气，坐得端正起来，认真地说：“不，不是，其实我——”

　　“滴滴。”

　　燕雪山的手表响了提醒音，他看一眼时间，说：“不说了，到我的睡觉时间了。”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但第二天一早，燕雪山就把亚瑟送去星际港口。

　　他总觉得亚瑟不会轻易离开，但是亚瑟很简单地答应了，和以前一样，很听他的话，没有半点拖拉耍赖。

　　明明他一向很喜欢亚瑟这一点，会严谨遵守他们之间定下的规则。

　　军装和勋章等东西都被亚瑟放在手提箱里，他穿的是便服，一身牛仔布的工装服，经过一星期的下乡改造，他现在像极了朴素淳善的务农小伙，已经没有了精英军官的模样。

　　织女星人流量低，一天下来也没几班航班，离亚瑟买的那一班出发还有五个小时。

　　燕雪山：“你自己等车吧，我约了人还有事。”

　　亚瑟：“去见你的结婚对象吗？”

　　燕雪山抬头：“你怎么知道？”

　　亚瑟气笑了：“师父，你当我傻吗？你没有朋友，也没有亲人，那不是只有那个结婚对象吗？假如你去机甲店，是不会用‘约了人’这种说法的。”

　　说到这里，亚瑟忽然想到，他一言难尽地问：“你跟他约在什么时候……你是不是要去见他，所以才顺便送我去港口？”

　　燕雪山竟然毫无犹豫地承认：“是的。你不是小孩子，我为什么还要特意送你去坐飞船？难道你还会走丢吗？”

　　亚瑟的脸色难看极了。

　　燕雪山想，他好像说得是有点太过分了。所以，补充说：“我不是在嘲讽你的意思。”

　　亚瑟放在行李，又提起来，严肃地说：“师父，我能跟你的结婚对象见一面吗？”

　　-

　　自助餐厅。

　　燕雪山如此向相亲男介绍亚瑟：“我的战友，亚瑟。”

　　相亲与亚瑟握手，简单自我介绍，多少有点紧张，毕竟这位军人一见到他，虽然脸上笑得很灿烂吧，但那笑意不达眼底，眼睛里好像藏了无数把刀，恨不得把他砍了似的。

　　亚瑟连珠炮似的地问：“你今年几岁？什么工作？在哪就职？”

　　“年收入多少？有房吗？有飞艇吗？家里有几个机器人？”

　　等对方都答出来了。

　　他还不依不饶地接着问：“你跟燕雪山认识多久了？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办婚礼？花多少钱办婚礼？蜜月要去哪里过？”

　　“你能帮他种田吗？你会操作机甲用手动模式帮他插秧吗？”

　　越问越起劲，眼睛像是逐渐烧红的铁剑一样，问话锤在上面，迸溅出灼人的火星子。

　　相亲男都被他给问傻了。

　　到这份上，傻子都能看出来亚瑟来意不善。

　　更不用说亚瑟身上那汹涌散发出来的、像要杀人一样的可怕信息素。

　　哇，要不要这样啊？只是相亲了一次而已啊大哥！

　　他捏了把汗：“我……我还没想得那么远，不好意思。”

　　去拿自助餐的燕雪山端着一大盘如山一般的食物过来，坐下来，问：“你们聊得怎么样？”

　　相亲男尴尬的说：“他……”

　　就转头看了燕雪山一眼的工夫，他再转回去看亚瑟，惊得眼珠都要掉出来了。

　　刚才亚瑟还凶神恶煞的模样，现在又是一脸的人畜无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