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说着又把自己说生气了,竟然对钟乔进行人身攻击,“真照你说的,只有心理健康的人适合当恋人,那你肯定娶不到老婆,这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要打一辈子光棍。”
钟乔这下彻底语塞了。
“所以说那些东西都没用,理论是死的,人是活的。”蒋弼之这样总结道。
他不想管什么心理学,不想听那些狗屁理论,任何学说如果只能让人产生悲观情绪而非信心,那就毫无用处。
他爱陈星,陈星也爱他,这才是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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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观点:适当了解些心理学还是可以让生活变得更美好的。但是蒋叔叔说的也对,尽信书不如无书,过份对号入座反而会给生活造成负担。
182、顿悟
陈星送完陈月后回到家里,楼下没人,蒋弼之的手机被随手放在茶几上。
陈星看眼楼梯方向,犹豫地把蒋弼之的手机拿起来。
试了一下蒋弼之的生日,不对,又试了下自己的生日,也不对。
他听到脚步声,猛地抬起头来,慌张不已:“我、我不是想偷看,我、我想,记一下李经理的号码……”
蒋弼之向他走来,眼神宽容而温和,没有丝毫责备。
陈星怆然低下头,声若蚊鸣:“我就是想给李经理道个歉……都怪我。”
“11235813,是一套我用习惯的数字,没有什么特别含义。”蒋弼之坐到他旁边,耐心地解释道。
陈星脑袋低垂着,小声道:“我知道,斐波那契……”他飞快地瞟了蒋弼之一眼,“你换一套密码吧,这个不安全,容易被人猜到。”
蒋弼之暗自叹气,知道他又开始转移话题了,干脆把手机拿过来自己解锁,再把手机递给陈星,“直接用我的手机给他打吧。”
陈星又飞快地看他一眼,手指停在通讯录那页,迟疑许久,屏幕黑了两次才终于拨出电话。
这一次等了许久才被接起来,电话那头传来稍显冷淡的声音:“喂?”
陈星往日的伶牙俐齿全不见了,几乎每一个字都在结巴,“李、李经理,对不起,我、是我,陈星,我想给您道个歉,对不起,我不该、不该给您打那个电话……”
“没关系。”李道安的声音温和下来,甚至比和蒋弼之说话时更温和,“我知道电话不是您——陈管家,我们不用敬称了,可以吗?——我知道电话是蒋董打的,不能怪你,我之前也说了不合适的话,也向你表示歉意。”
陈星更无地自容了,“对不起”“没关系”语无伦次地从口中抖出来。
“蒋董能听见我说话吗?”
陈星偷偷瞟了蒋弼之一眼,见他发现自己看他,就很自觉地站起身走到一边去了。
“他……听不见。”
李道安放了心,“陈管家,你是个不错的人,我没有怪你。这件事说到底还是我有错在先,如果不是那天加班的时候一时失态被你看到,就不会有后面这些事了。我其实一直都很感谢你,发现我……对蒋董,又有了不该有的想法,也没有对我产生敌意,还送我去机场,我一直都是很感谢的……”
“也请你放心,我那天对蒋董,只是一时的迷惑,回到X市以后我就不会想这些了……请你放心,我肯定不会打扰你们,也不会做任何逾矩的事。对于那天的事,我很抱歉。”
陈星诚惶诚恐,连说该道歉的明明是自己。
李道安似是笑了一下,“陈管家,你真的不用介怀。可能因为我比你大几岁,也可能就是性格使然,感情在我的生活里只占一小部分,对我现在而言,它远没有工作和家人重要,所以,我是真的不介意,你不需要再为那通电话感到抱歉了。”
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也请你在蒋董面前帮我美言几句,不要因为以前那段历史而影响他对我工作能力的看法。”
陈星立刻说道:“他不会的。”
这次李道安是真的笑出声了,“是,蒋董确实不会。”他顿了顿,有些怅然地说道:“其实我一直有些话想对蒋董说,陈管家能不能帮我转达一声?”说完他又补充一句:“当然不是关于以前的那些事,我是想对他表示感谢。”
陈星忙说可以。
“谢谢。请你帮我转告蒋董,我很感激他没有因为分手的事而对我心存偏见,没有因此否定我的工作能力,我非常感激。”
陈星无从分辨他的话是真是假,他只是更加确定了蒋弼之的眼光真好,李道安真是个好人。
“我……”
“陈管家是不是有问题?可以问,没关系。”
陈星垂下头,陷入难以抑制的自厌中,可是他忍不住,小声地问了出来:“你们当时……真的是你提的分手吗?”说完又忙补充一句,“要是不方便的话您不用回答我。”
李道安笑了,“可以说,蒋董都告诉你了?确实是我提的……现在一想还觉得挺骄傲的。”
“为什么?我是说,为什么分手?”
“因为,在蒋董身边让我感受不到自我吧。”
陈星向蒋弼之转述了李道安的感谢,怔忡地喃喃道:“他说的是真的吗?他真的不介意了?”
蒋弼之谨慎地回道:“现代许多成年人都是这样吧,爱情并不是生活必需品,因为他们还没遇到非他不可的那个人。”
陈星此时很难再被他这种情话打动,依旧郁郁寡欢地垂头坐在那里。
蒋弼之坐到他旁边,手略显迟疑地放到他脑后,见他没有闪躲才放心地揉了揉他头发,陈星的头垂得更低了,将额头抵在蒋弼之胸膛上,闷声问道:“蒋叔叔,我是不是特别讨厌?”
蒋弼之又生气又心疼,有些用力地在他后背按了两下,“怎么会!”
陈星用脑门用力、顶他胸口,像跟什么较劲似的,“可是我自己都快讨厌死自己了。”
“我知道,我都懂。”蒋弼之真的懂,他也曾对陈星说过伤人的话,知道那懊悔自责的痛苦滋味,真的像有什么往心脏里扎一样,比什么疼痛都难受。
“别那么说自己,不是你的错,是我没做好。”蒋弼之低头亲吻陈星的发顶,十分用力,“星星,我爱你,我太爱你了,别再跟我生气了,行吗?”
陈星用力搂住他,使劲点头,又使劲摇头。
蒋弼之知道他点头是在说“我也爱你”,摇头是在说“我不和你生气了”,他感受到陈星对他深深的依恋,比这段时间的任何一刻都要浓烈。
他想起钟乔的一些话,一时间也迷惑了,难道爱只有伴着痛苦才能显得可信吗?
他努力去理解陈星之前的怒火,向陈星解释那枚酒瓶塞:“当时去意大利是跟邢助理他们一起,不能算旅游,只能算出差。我没和——”他想了个合适的措辞,“‘他们’一起旅过游。”
“那个瓶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只不过是我以前不太喜欢意大利的红酒,但是那一瓶喝起来很惊喜,就顺手粘上了。”
他带着陈星回到那个木板前,指了指其中两个瓶塞,一个是那瓶罗曼尼康帝,另一个是薛先生送给他的那瓶甜白,“这个是你,这个也是你,除此之外再没有别人了。之前和你说的都是真的,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让我犯傻似的在这板子上画心的人……真的没有骗你。你要是不信,以后有时间我把上面这些瓶塞一个一个都讲给你听,好不好?”
陈星仰头看着那数目繁多的瓶塞,它们代表了蒋弼之不为自己所知的漫长的岁月。
陈星轻轻地“嗯”了一声,又忙道:“不是,我不是不信,我是说,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我就是单纯的好奇……”
蒋弼之温和地打断他难堪的辩解,将他搂进怀里:“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
陈星其实还有疑问。他刚才十分想问,差一点就要忍不住——那瓶罗曼尼康帝能出现在这块木板上,到底是因为自己,还是因为那酒本身太珍贵,就像那瓶意大利红酒一样,只是因为“喝起来很惊喜,就顺手粘上了”?
但是不能问,如果问了,他将更加讨厌自己。
蒋弼之轻轻地吻了吻他的头顶,知道自己又安然度过了“一次”,至于是不是还会有“下一次”,他现在已经没有力气去考虑了。
同之前的每一次一样,和好之后他们比平时更加亲密。
他们亲密的时候那么快乐,陈星的笑容如此有感染力,以至于总让他忘记那些不好的时候,更使得那些“下一次”显得极为突兀,令蒋弼之措手不及 。
先是因为X市的案子摆上台面,交给几名受重用的下属来处理后续,这其中却没有劳苦功高的李道安。
这事被陈星知晓,质问他为什么说话不算数,说好不为那些事影响李道安的工作,结果却抹了他的功劳。
蒋弼之简直莫名其妙,在他的咄咄逼人之下反问道:“那你让我怎么办?不让他接这案子你跟我闹,让他处理这案子我就得继续跟他有接触,你还会跟我闹!你让我怎么办?”
他一提高声音,陈星立刻会用更大的声音回过去:“那也不是他的错!”
如果只是责备他本人还好,蒋弼之无法忍受他为了别人和自己争吵,比往常更加愤怒:“你这么喜欢他干脆把他接到家里来!干脆让他跟我复合……”
他话说到这里立刻就意识到太不应该了,然而这威胁如此有效,陈星立刻瞪大了眼睛,如受惊的小鹿般显出无比的乖顺与无措,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快地承认错误,请求他的原谅。
蒋弼之看到惶恐而驯服的陈星,觉出深深的恐惧。
不是因为陈星的反复无常,而是因为他意识到自己似乎已经抓到陈星的软肋,然后不自觉地去利用它。
他善于反思,所以立刻意识到自己刚才应该可以忍住,却下意识任由火气发作出来,因为那样的威胁是对陈星而言最有效的“武器”。
但他不想这样。陈星是他的爱人,不是他的敌人。
可是面对失控的陈星,想要控制自己也很难。
之后又有一次,是他去应酬时带了陈茂,被陈星的“一个朋友”看到。
那朋友竟然认识蒋弼之,便给陈星打电话打小报告,说蒋弼之带了一个“帅哥”。陈星一听对方的描述,发现不是齐秘书他们,便以为他带了什么别的人,打电话来询问。
其实陈星问得很谨慎,并没有太多质问的语气,但是对于蒋弼之而言,这种质疑本身就是羞辱。
“是陈茂。”蒋弼之疲惫不堪,不是身体的疲惫,而是心里的,“你但凡多问一句,就能知道是陈茂。”他心生不解,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竟然让陈星如此防备?
陈星一怔,立刻慌乱地解释道:“因为你不让我接送,我那个朋友到得又晚……”
蒋弼之立刻就锁定人选了,什么狗屁“朋友”,不过是个陪酒的小姐。
他心头陡然火起,打断陈星的话:“星星,你是不是都忘了陈茂了?他是我助理,和王助理一样的,在认识你之前他跟在我身边的时间甚至比王助理还要多。至于为什么你每次去公司都见不到他,你自己好好想想原因吧。”
说完,他就挂断了电话。
可他立刻就后悔了,坐回席上和人略谈了几句就再度起身离开,可他再打陈星的电话已经没人接了。
蒋弼之急急地赶回家,看到陈星在家喝得酩酊大醉。
陈星一见他回来,立刻从吧台旁的高凳上蹭下来,脚底不稳软软地摔到地上。
蒋弼之心头一颤,冲过去扶他,被用力抱住。
陈星在他耳边嚎啕大哭:“蒋叔叔我为什么会这样啊?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我不想给你打电话,知道你不喜欢,但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我也不想冲你发脾气,我不想惹你生气,但是我忍不住,我怎么这样了呢?我为了忍住不给你打电话我把手机都关了,结果又开开……我就一个劲儿地想你之前跟我说的,你和人有过一夜情,我就老忍不住想是怎么回事,是一回?还是好几回?是和一个人?还是和不同的人?我真想不明白,你这样的人怎么会做那种事呢?你怎么会和不爱的人上床呢?后来我又想,怎么就不会呢?你第一次上我的时候你不也不爱我嘛……”
陈星喝醉了,把满肠满肚的话都倒了出来,却没发现被他紧紧搂住的蒋弼之牙关紧咬,面无血色。
“蒋叔叔,我是不是出什么毛病了?我怎么变这样了呢?我就想,是不是因为我爱上一个男人,又跟男人上床,你比我高、比我壮、比我有能耐,还是干别人的那个,你就还是个男人,我是被干的那个,就慢慢地……慢慢地……变成女人了……”
蒋弼之失魂落魄地抱着陈星,大脑一片空白。
他十多岁时就意识到自己的性取向,经过一段短暂的纠结之后就接受了现实。可是此刻他被陈星问起,竟然又开始考虑那些问题——
为什么偏偏是自己?为什么自己就是那个少数派?为什么别人都可以娶妻生子,自己就要注定孤单一生?
或者说,为什么是陈星?为什么偏偏是陈星被自己戕害?为什么是陈星被自己变成了那个少数派?他本可以娶妻生子,有着正常的一辈子,为什么要被自己拖累,走上这条让他不安受苦的路?
他已经想不清楚两人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也想不起究竟是为什么了,他只觉得似乎是从某一刻起,他们时不时就要这样闹上一次,或是冷战,或是大吵,每一次都是伤筋动骨。
但是无论是之前闹得有多激烈、有多痛苦,他都没有动摇过信心。他曾经坚信自己和陈星相爱,这就够了,陈星在自己身边就是对的,是对陈星他最好的。
可是陈星在他身边越来越不快乐。
此时此刻,他无比迷茫,想起了钟乔的那个“不合适”的理论。
他在这一刻严厉而无助地质问自己:蒋弼之,你是不是根本没有让陈星幸福的能力?
九月过半,陈星送陈月去大学报道,他们领了新生用品,陈星熟门熟路地拿着新暖壶去水房打热水。
回来后,陈月已经和几个先到的舍友熟络了,带着少有的激动向陈星介绍道:“这位是C市状元,这位是XX省的榜眼,是那个有名的XX中学的高材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