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升抬起了头,汤执立刻否认:“下午你上课的时候,我吃了太多点心。”
她点了点头,没有再问。
餐后,徐可渝的心理医生到了,和她去了三楼,汤执回了自己的房间。
汤执不陪徐可渝的时候,最常做的事是在房间里开着电视,坐在躺椅上什么都不想地发呆。
不过这晚,他没发多久呆,管家突然敲开了他的门。
管家替徐升传话:“汤先生,少爷想问您,他要您背的东西,您背得怎么样了。”
汤执礼貌地回答:“我都背好了。”
管家顿了顿,说:“您看,我能不能抽几个,您背给我听一下。”
或许是晚饭没吃饱,汤执情绪有些烦躁,不过还是答应了。
管家低头拿着手机,选照片给汤执看。
汤执答了几个,说得口干舌燥,以为差不多了,见管家却还没有停下的意思,便打断了他:“还要抽啊,不是说几个吗?。”
管家颔首道:“少爷说最好背全。”
“……”汤执不想再像傻子一样站在房间门口,背诵徐家族谱,推脱道,“不是后天才去么,剩下的我都忘了,明晚再抽吧,我想先洗澡了。”
管家有些为难地说了好。
不料汤执洗完澡出来,管家又来敲门了。
“少爷请您去一趟。”他说。
汤执只好跟着他穿过走廊,绕过景观玻璃,来到没有到过的徐升的书房。
徐升的书房比汤执住的客房还要宽敞。
他坐在巨大的木质办公桌后看文件,江言坐在他身旁不远处的另一个小书桌后。汤执一进去,管家在他身后将门关上了。
汤执走过去,发现徐升的书桌上摆着切好的水果,很想拿一块吃,刚伸出手,徐升抬头看了他一眼:“坐。”
“徐总,”汤执坐下了,忍不住指了指水果,问,“我能吃吗?”
徐升皱了一下眉头,和他对视几秒,拒绝了:“不行。”
汤执很饿又很无奈,只好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请您把资料背熟,”一旁的江言出声了,“这次的生日宴会有很多重要人物参加,所有信息都不能记错。”
汤执既有些苦恼,也有些厌烦:“我可以不去吗?”
“不可以。”江言道。
汤执想回房间,没办法地和江言坦白:“江助理,我已经记熟了。”
江言便要他从头背诵,他只好背了起来,背了一两页,看江言好似有些诧异,便趁机问:“还要继续吗?”
“继续。”徐升把目光从文件上收回了,投向汤执。
“……可是我有点渴,”汤执无奈至极,转过头询问江言,“江助理,请问有喝的吗?”
江言起身帮他倒了一杯水,汤执喝了两口,才继续慢吞吞地背。
徐升几乎没有看他,就像房里并没人在说话似的,埋头看着报表,只有当汤执记不清内容,语速变慢时,他才会抬头看汤执一眼。
汤执觉得自己好像重回中学语文课堂,背着枯燥的课文,饿得昏昏欲睡。
在即将背到徐明悟时,他突然听见房间外面有一阵骚动。
书房的隔音很好,只能模模糊糊听见徐可渝和管家的声音夹杂在一起,却听不见具体说了什么。
汤执停了下来,他饿得有些低血糖,眼前发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趁徐升和江言也关注门外的动静,赶紧靠近果盘叉了一块橙子塞进嘴里。
他很明显地感到徐升发现了,正转头盯着自己,可是因为太饿,厚着脸皮低着头假装没注意到徐升的颜色,又吃了一块。
过了几秒钟,书房的内线电话响了起来,江言接起来,徐升开口说:“免提。”
江言便按了免提的按钮,又把无线电话放在徐升面前。
管家在那头道:“江助理,小姐刚才去敲了汤先生的门,汤先生没开,她想问问汤先生是不是在少爷这里。”
江言没说话,等徐升决定。
汤执嘴里塞得鼓鼓的,也有些紧张地抬起头盯着徐升。
徐升板着脸和汤执对视了几秒,告诉管家:“不在。”
第8章
参加晚宴的下午,造型师来了家里。他先得给徐可渝化妆,便请助理陪汤执去换衣服。
汤执没有被辅助更衣的习惯,婉拒了,独自回到了房间。
也不知是真的饿了两天就瘦了,还是单纯错觉,穿上同一条西裤,汤执只觉得微微有些紧绷,没那么不舒服了。
他出来前问了造型助理,得知徐可渝的妆要化很久,又不想太早去徐可渝房间隔壁的化妆室,就在房间坐了一小会儿。
前天夜里,汤执在徐升的书房里,静静地等管家把徐可渝劝回房里,又像个好高中生一样,乖乖站着把徐升交代的功课背完了。
江言把汤执送出去,简短地叮嘱了汤执几句。
江言说,彦露小姐的生日晚宴,按照惯例,徐先生得陪在董事长身边,无法和汤执、徐小姐待在一起,又委婉地告诉汤执,徐可渝从小就不喜欢和亲戚交流,以前几乎从不在此类场合出现。
这一次的生日宴,徐升原本也不打算让徐可渝出席,但徐彦露再三在徐董事长面前,向徐升提出邀请,说想在十八岁生日会上见见未来姐夫,最后徐董事长发话了,徐升才不得不同意汤执陪徐可渝出席。
徐可渝和汤执的真实情况,除徐董事长之外,暂时无人知晓。因徐董事长是滨港大学最慷慨的捐赠者之一,滨港大学的外区分校重新录入了汤执大学后两年的学籍档案,汤执曾经的工作经历也已被悄然抹去。
但发生过的事,只要有心人想找,总能找到证据。
而如若婚姻的实情被曝光,必将成为徐家的最大丑闻。
“其实徐先生也面临了很大的压力。”江言悄悄告诉汤执,因此汤执必须表现得万无一失,切记不可令人生疑。
他们站在灯光柔和的走廊上低声谈话,书房的门没有完全关上,徐升在里面工作。
他越过江言的肩膀,看到埋头在数字报表中的徐升,心里有很多迷惑,又觉得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徐升这么爱自找麻烦的人。
宁可冒着大风险满足徐可渝的心愿,也不愿直接将她送去医院治疗。
不过独自走回房间,穿过走廊,看见落地窗外的湖泊时,汤执突然发觉,答案好像似乎并不难猜。
可能是因为妹妹像发了疯一样想要结婚,而母亲病危之际,说自己梦见女儿找到了可以依靠的人。
——因为徐升可以做到,所以他做了。
徐升像是一个很难看见其他人的人。
他是否重视徐可渝,重视程度几多,从不会在徐可渝面前表现出来。
由汤执观察发现,徐升仿佛连自己都不爱。
汤执解开西装的扣子,坐在窗边出神,管家的内线电话打过来了。
他说:“汤先生,您的衣服还没换好吗?小姐在问了。”
汤执说“好了”,放下电话,走下了楼。
汤执进房时,化妆师的手停顿了一下,而后不大明显地冲他笑了笑。
徐可渝没有回头,从镜子里看着他:“老公,你来了。”
汤执走过去,俯身靠在徐可渝身旁,看镜子里的徐可渝。
化妆师很有技巧,将徐可渝的雀斑遮起了大半,做出了清新自然的造型,徐可渝的脸精致了一圈,看上去虽然还是不大漂亮,却也有很特别的味道。
“很好看。”汤执对她说。
化妆助理在一旁替徐可渝调礼服,和汤执在镜中对视了一眼。
“先生,”化妆师站起来,对汤执说,“我替您做一下发型。”
汤执坐在徐可渝身边,化妆室的手很轻地碰到了汤执的脸颊,汤执便发觉徐可渝的脸色变得不大好看。
她抬起头,盯着化妆师,眼神中带着不明显的攻击性,汤执心中一沉,叫她名字,和她对视着夸她漂亮,她的表情才稍稍缓和了一些,抬手摸着自己脖子上挂着的项链,问汤执:“我的项链好看吗?”
项链的造型简单,不过一看便很贵重。汤执说好看,在心中花了两秒钟,简短地猜测是否是徐升亲自挑选的,很快发现自己想不出答案。
徐彦露盛大的十八岁成人礼,在山下一间由徐氏控股的豪华酒店举办。
徐彦露和徐明悟的父亲徐谨大宴八方,邀请了滨港几乎所有有地位的人物。
汤执和徐可渝挽着手走进去,来到他们的圆桌坐下,并未获得太多关注。
晚餐在七点半开始,餐点道道换上,徐可渝的情绪还算稳定,但是吃得不多。
同一桌上的几位外戚对汤执和徐可渝之间的事很感兴趣,问了不少问题,汤执都按标准答案,一一答复。
九点钟时,用餐结束了,在主持的介绍下,众人都起身,走向了餐厅外的舞场,徐彦露要在那里开舞。
白色礼服的裙摆摇曳着,相机的闪光灯将舞场照的更加明亮,徐彦露与舞伴跳了成年一支华尔兹,而后走上台,吹灭蛋糕蜡烛,展示了据称是自己数年来攒下的、准备捐赠慈善基金会的高额支票,热泪盈眶地发表演讲,大谈成年后的远大理想。
她看上去热心善良、温柔无害,与那天讥讽徐可渝的女孩判若两人。
徐可渝则有些呆呆地低着头,汤执觉得她好像不是很舒服,便安抚地按了按她的肩膀,盯着身旁的装饰花柱开始想,徐升怎么还不出现。
徐彦露准备切蛋糕时,徐董事长才在徐升的陪伴下姗姗来迟。
她喜出望外地看着外祖父,切下第一块蛋糕,亲手端到外祖父面前,半跪下来,笑盈盈地轻声与他说话。
在滨港,即便再不关注金融新闻的人,也不会不知道徐鹤甫。
而在搜索徐氏的相关新闻时,汤执也见过不少次徐谨的名字。
徐鹤甫对媒体的控制欲很强,不允许合作的媒体上出现任何与徐氏有关的负面新闻,因此媒体大多将徐谨称为徐氏未来的继承者,只有少数与徐氏合作很少的媒体,敢于隐晦地报道徐谨接连不断的花边新闻。
而徐氏其余的家眷也时常占据各大版面,汤执有些好笑地想:无名无姓的只有徐升。
虽然徐升现在站在最中心的位置,与汤执和徐可渝之间隔着许多距离,互相都看不清。
餐后的舞会开始了,不知为什么,有不少客人来和徐可渝问好,要她介绍自己的未婚夫,徐可渝的神态十分焦虑,一声不吭地紧紧拉着汤执的胳膊,汤执都礼貌地替她回答了。
终于走到舞场大门的边缘,汤执想带徐可渝去露台吹吹风,却被迎面而来的徐明悟和徐彦露拦住了去路。
“可渝,”徐彦露换了一套裙子,手拿着一杯香槟,笑嘻嘻地说,“今天真漂亮,你老公一定爱死你了。”
徐明悟站在一旁,身后还跟着几个同龄的男女,氛围与晨跑那天几乎无异。
徐可渝退了一步,低下了头,攥紧了汤执的手腕,指甲几乎要陷进汤执的皮肉中。
汤执忍者手腕的刺痛,安抚地在徐可渝耳边说“没关系”,又冲徐彦露笑了笑,说:“徐小姐,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