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渝正要退出聊天框,却见到一条对话弹出,让准备划出去的手鬼使神差地停了下来。
“社长,昨晚以白学姐怎么没来呀?我还有本书想要还她呢。”
骑士头像的人回复:“她今天有比较重要的事,怕耽误时间昨天就没能来,你回头把书放社里,我帮你转交给她就好了。”
“好的,谢谢社长!”
后面又是些放假都去哪儿玩的闲聊,楚渝再看了一眼,就有些走神地关上了手机,
原来她也没去?
身边坐着的人忽然都起身往登机口走去,戴着耳机的人抬头看了一眼,发现已经到了登机的时间。
她拖着小行李箱上了机,坐到位置上后,就从随身包里翻出了眼罩,把眼前遮了个严严实实。
从燕城到溪市有两个多小时的航程,通常楚渝会选择玩一会儿小游戏度过这段时间,但因为这两天她没有休息好,今早为了赶飞机又起得比较早,于是索性决定睡过这两个小时。
登机没多久,伴着耳机里舒缓的音乐与背景中细微的响动声,她意识逐渐朦胧,模模糊糊地进入了半睡半醒的状态。
隐约之中,身旁有人坐下,衣角轻擦过她的手背,让她下意识地移开了手。
由于溪市的气温比较高,楚渝今天并没有穿厚重的羽绒服,机舱中的暖气不算太足,简单的羊毛衫与外套在久坐后就显得单薄了些,令沉睡的人眉心微蹙,不自觉地环住了身子。
而冷意很快就被温暖掩覆,皱起的双眉慢慢舒展开来,环抱着的双手垂落下去,睡意就在和暖的环境中愈发安稳。
降落的颠簸把楚渝从睡梦中扰醒,她微微动了动,手臂上传来的轻微重量令她短暂怔愣,意识当即清醒过来。摸索着摘下眼罩后,刺目的光线让她不自觉眯了眯眼,双目缓缓适应眼前光亮。
身旁的座位仍旧空无一人,而她的身上盖了一条毯子。
毯子上有航空公司的logo,应该是机组为乘客准备的空调毯,通常需要乘客自行向空乘人员领取,却不知道为什么盖在了她的身上。
大约是路过的空乘人员见她有些怕冷,就随手为她披了一条。
没想到现在机组的服务都这么体贴了。
她有些惊讶地感叹了一阵后,将毯子叠好放在座位上,取下行李随人群下了飞机。
到溪市的时候正是晌午,阳光分外明媚,让远方到来的人接二连三地脱下了外套。楚渝刚出机场,就见到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从车里伸出手来朝她招了招手,一双细眉高高扬起,太阳镜都遮不住她眉飞色舞的脸。
“小鱼,这边。”
她顿了一下,慢吞吞地拖着箱子走过去,放下行李后坐进了副驾驶位,有些无奈地看了身旁人一眼。
“妈,你下次直接叫我名字就好了。”
女人哼了一声,“都半年没见了,叫你小名怎么了?亏你前两天还说想我,我怎么看不出你哪儿想我?”
没想到会突然提起醉酒后说的话,楚渝沉默了一会儿,试图转移话题,“今天中午回家吃还是去姥姥家吃?”
李晓清开着车,把准备好的面包扔给她,“你爸做好饭了在家里等着呢,我跟你姥姥说过了,我们过几天再去看她。你应该没吃早饭吧?现在先吃点东西垫垫,晚上陪我一起去参加婚宴。”
“不吃了,我上飞机前随便吃了点。”楚渝把面包放到一边,随口问道,“又是谁要结婚?”
李晓清皱着眉想了想,“你姥姥的哥哥的孩子的女儿……你应该叫表姐吧?”
语气也有些不确定。
楚渝无言。
“我可以不去吗?”
“不行。”斩钉截铁的拒绝。
楚渝仍不死心,“那我爸为什么可以不去?”
女人挡在太阳镜后的眼睛斜她一眼,“他下午有课,今晚还要上晚自习,带的班马上又快高考了,哪里腾得出空来。”
楚渝只得无奈妥协,“好吧……”
开了快一个小时的车后两人总算回到了家,刚推开门,饭菜的香气就迎面扑来,穿着围裙的男人听见开门声从厨房走了出来,楚渝见到爸爸,脸上露出了笑。
“爸。”
楚景言笑呵呵地应了一声,随即又转身往厨房走去,“你和你妈先坐下歇会儿,等这条鱼收完汁就可以吃饭了。”
李晓清边往里走边笑道:“看你爸多疼你,知道你喜欢喝玉米排骨汤今早上班前就先炖着了,中午一放学就急匆匆赶回来做饭,生怕把你给饿着。”
楚渝把行李箱放回卧室,将外套脱了后躺倒在自己床上,懒洋洋地应道:“嗯,知道你们最好了。”
回到家里总会觉得格外放松一些,在床上又躺了一会儿后,她才被妈妈连声的催促喊出了房间。
入目就是色香俱全的菜肴,一家三口人的饭桌上摆了七菜一汤。
楚父做饭确实有两把刷子,尤其在妻子的衬托下显得分外有水准。
楚渝从有记忆起,家里的饭就一直是爸爸在做,偶有几次父亲外出轮到妈妈做饭,那对她们两个人来说都是折磨,最终总会演变成楚渝放学回来随便做两个菜,李晓清再挑三拣四地评评咸淡,母女二人的身份完全颠倒了似的,也得亏楚渝没脾气。
三人围坐在桌旁吃饭,楚景言先为女儿盛了碗汤。
“这排骨汤炖了很久,你尝尝放的盐够不够。”
汤汁色泽清透金黄,混着玉米的甜香,排骨因着久炖也已经骨酥肉烂,在嘴里一抿就脱骨了,嚼起来丝毫不费劲。
楚渝尝了一口,点了点头,“好喝。”
楚景言就笑起来,“那你多喝两碗。”
三个人一边吃饭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从楚渝的大学生活谈到今晚的婚宴,说到恋爱的话题,李晓清边吃着菜边瞟了自己女儿一眼。
“你表姐也就大你三岁,这都已经结婚了,楚渝,你什么时候找个男朋友?”
正在喝汤的人一噎,差点又被自己呛着。
李晓清笑着哼了一声,给她递了杯水:“结不结婚的我倒是不在意,反正你也还年轻,但是恋爱总是要谈的。大学的时候不谈恋爱多浪费青春,趁年轻还不快疯狂一把,不然等你以后上班了哪还有空再去恋爱。”
楚渝接过水慢慢喝着,闷声道:“那不是没遇上喜欢的吗。”
闻言,李晓清放下了筷子,恨铁不成钢地看她,“从小你就整天窝在家里,从来不见你出门,在学校估计也是待在宿舍,能上哪儿遇见其他人?别人还能跑我们家门口来不成?”
楚渝头也不抬,“有合适的再说。”
“别合不合适,你首先得先试试,有喜欢的就谈谈看,不用担心什么家庭经济的问题。你妈我多开明,绝对不会多过问你喜欢的人的情况,你尽管谈就是了,到了结婚那一步我们再说嘛。”
楚景言应和地点了点头,往妻子碗里夹了一块肉。
“你妈说得对,你以后有喜欢的人了就和爸爸妈妈说一声,只要你开心,我们绝对不会多干预的。”
停顿片刻,楚渝鬼使神差地抬起了头。
“那我如果找个女朋友呢?”
李晓清:……
楚景言:……
李晓清:“那倒也不用那么疯狂……”
……
傍晚时分,楚渝坐着妈妈的车前去参加婚宴,毕竟是正式场合,不能再穿得太随便,于是羊毛衫外的夹克外套换成了浅咖色大衣,衬着她高挑挺秀的身姿,在人群里看起来很是显眼。
今天是周五,街上的人流量较大,车停停走走地堵了一会儿才终于到了婚宴的酒店外。
吵嚷的婚宴大厅里,一眼望去全是叫不出名字的陌生面孔,楚渝跟在妈妈身后入了席,随意往四处看了看,桌边坐着的也是些几乎从未见过面的远房亲戚。
她一边听着李晓清很是自来熟地跟那些人聊新娘和新郎,没花多少功夫就把两人从相识到相爱的过程打听了个清清楚楚,一边暗自感叹自己什么时候能有母亲十分之一的口才与脸皮,随后接着装木头人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大厅里柔缓的背景音乐循环播放了十来遍后,婚礼总算快开始了,而等在后场的新娘却好似看到了什么人,提着裙子走出了大厅,不久后又跟着另一道身影一起返回。
楚渝低着头专心地走神,指尖叩在桌面上漫不经心地轻点,几乎将最近练过的曲子都弹了一遍,在她百无聊赖地想要把从前弹过的曲子也过一遍时,却听一道清亮的话语声在身旁响起。
“小姨,这是我以前的同学黎以白,和楚渝正好是一个大学的,今天特意赶回来参加我的婚礼,我就让她和你们坐一起了。”
李晓清笑着应下,又拍了拍女儿的手,“楚渝,别发呆了,你有校友来了,还不和人家认识一下。”
楚渝看着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人,目光僵滞,所有表情都凝固在了脸上。
头顶的灯光明亮耀眼,在来人身周晕开了一抹朦胧的虚影。
站在光下的女人好整以暇地笑看着她,笑颜柔和从容,不紧不慢地朝她伸出了手。
“见到你很高兴。”
“学妹。”
第12章 兔子
原来人在过度紧张的时候,真的会自动屏蔽外界的一切声音。
楚渝呆怔在原地,耳膜中是血液流动的鼓噪声,放大的心跳一下一下仿佛响在耳旁,将大脑中的一切思绪都跳成了散沙。
怎么这么巧?
她怎么会在这?
难道白帆说她有重要的事就是来参加婚礼?
可之前王菲不是说她是燕城本地人吗?怎么会有溪市的同学?
一个又一个疑问喷薄而出,让本就一团乱麻的大脑更加茫无头绪,那张一贯没什么表情的脸也不禁显露出了几分迟钝的茫然。
“楚渝?”发觉女儿始终没有反应,李晓清微皱起眉看向她,“这孩子怎么发起了傻。”
在妈妈的呼喊下回过神来,楚渝勉强压下心里杂乱的思绪,看着朝自己伸出的那只手,迟疑片刻,将手握了上去。
“黎以白……”话音微不可察地顿了顿,才接上了后半句,“学姐。”
似乎早已预料到了她的反应,黎以白唇边笑意愈深,好整以暇地在她身旁坐下,悠悠道:“好久不见。”
掌心的触感依旧是温热的,与她略带凉意的肌肤形成了鲜明对比,楚渝不自然地应了一声,很快松开了手,视线落回到眼前这一方餐桌上,一动不动,只差将桌面盯出一个洞来。
黎以白敛着笑意又看了她一眼,就转开了视线,并没有再主动和她聊天,而是与同桌其他人交谈起来。
得知她与楚渝是一个学校的学生,又对她刚刚那句“好久不见”有点好奇,李晓清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主动攀谈了好一阵后,顺势问道:“以白和渝儿之前认识?”
听到问话,原本垂着眸一心一意盯着桌面的人蓦然开了口。
“不认识!”
说完后,意识到自己反应大了些,她停了一停,若无其事地放缓了语气。
“只是以前见过一次。”
不知为何,楚渝第一反应就是想要否认,但却完全忘了当事人就在身边,这样拙劣的谎言未免太过容易被拆穿,心里不免有些忐忑。
出乎意料,黎以白并没有拆穿她的话,而是笑着说:“只是我单方面记得。三年前新生入学的时候在迎新处见过学妹一眼,当时觉得她有点像我认识的一个朋友,所以印象很深,今天再见到就想起来了。”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帮着自己隐瞒,但总算蒙混过关,楚渝心里松了口气,同时暗暗夸赞了一番:学姐不愧是学姐,编起谎话来也像模像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