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辉月重新站稳,看着基德拎起地上那件西装懒洋洋抖了抖。西装料子大概是什么特殊材质的,半点不沾灰,他拎着西装潇洒地往后头一搭,又把衣服重新穿上了。
她看着他头顶那个他刚才玩了半天的礼帽,忽然说了句题外话,“我早就想问了,你刚才抱着我飞过来,帽子居然没有掉下去?”
基德闻言抬头,修长的手指夹住帽檐,指尖一翻就把它重新取了下来,拿在手里上下拋了拋。
“因为用了一点魔术手法?”
“魔术啊……”
那个标准且经典的魔术师礼帽着实是有点惹眼,她不可避免地生出一点好奇,“所以你现在能给我变只鸽子出来吗?”
基德眨了眨眼睛。
随即他指尖一翻,将礼帽平放在身前,右手在上头打了个响指。
在源辉月“你还真有”的惊诧目光下,一点星光一样的彩带从帽檐飞出,月光下的大魔术师伸手探进帽子里,然后真的冲里头摸了一只雪白的白鸽出来。
源辉月:“……”
凭空出现的白鸽站在基德的手指上,一双红通通的眼睛灵巧地转向她,在夜风里掀了两下翅膀。她在基德的示意下伸过手指,白鸽果然在空中一跃,跳到她手上。
小动物的身体暖烘烘的,有着生命特有的温度,并且被养得胆子很大,被她轻柔摸了两下也不躲,歪歪头一副随便撸的样子。
源辉月终于笑了一下,最后揉了揉它的小脑袋,随即手指一扬。
白鸽扬起翅膀,顺着她送出去的力道呼扇了两下羽翼,灵巧地飞走了。
“她一定会死吗?”身后的人忽然问。
源辉月几乎毫不犹豫,“一定会。”
婚纱宽大的裙摆被风吹得猎猎飞舞,她凝望着白鸽离开的方向,直到那点白色彻底消失在夜色里才终于转身,“走吧,下去了。”
第752章 梦中的婚礼(七十四)
酒店走廊,从门板后传出来的声音逐渐变成了哭腔。
“……杀了我,杀了我吧,求求你们。”
半晌死一般的沉默。
“如你所愿。”
柯南猛地回过神,条件反射地推门。
“——等等!”
“嘭”地一声枪响穿透门板,他冲进客厅的刹那,枪声正好落地。他的视网膜仓促映出跪在客厅中央的身影,陌生外国青年直挺挺倒了下去,像一截朽掉的木桩,唯有唇边露出了一抹释然的笑意。
艾蕾妮卡放下手里的枪,回头看向他。这一刻她好像重回了战场,面色坚定冷硬像西伯利亚的冰层,“抱歉了小侦探,他一定会死的。”
站在青年背后的人走上前来,扒开他被拷在身后的手掌,从里头翻出了一个小玩意儿。
柯南的视线下意识跟过去,微微一怔,忽然意识到那是一个炸弹起爆器。
艾蕾妮卡站起身,翻开倒在地上的人的外衣,臃肿的衣物下果然藏着一枚做工精良的炸弹。
“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活着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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涩谷之光大厦周围的某处天台,狙击手从瞄准镜里远远望着熟悉的身影从楼顶坠落了下去。
他站在原地又等了几分钟,夜风迎面拂过,带来城市夜晚特有的喧嚣人声。他的视线漠然扫过底下的街道,涩谷的大部分人流都被方才忽然出现的基德吸引走了,但到底是最繁华的场所,倒也没有因此彻底空下来。
有人突然坠楼第一时间就被底下的路人发现了,惊起一片惊叫,他在惊叫声中敏锐捕捉到了一声若有似无的枪响。
放在他旁边的平板电脑发出“滴”的一声提醒,狙击手回头看去,屏幕上代表某个人心率的图像果然在最后波动几秒后终于变成了一条直线。他凝望着那条线复杂地沉默片刻,拿出手机汇报。
【伊莎贝拉和卢卡斯已经确认死亡。】
【知道了,你撤离吧。】
亚伦从手机上抬起头,今晚突兀找上门的客人正以一种奇异的目光望向他。他耳朵上也挂着一枚耳机,显然也已经从自己的渠道知道了今晚的结果。
“有时候我觉得,你们这样的人还真是厉害。”
亚伦扯了扯唇角,熟练地让自己的心脏进入熟悉的麻木状态,压下一切情绪,“鲁邦先生是在讽刺我们吗?”
“不,我说的是实话。”
鲁邦单手抄兜站起身。他一动,房间里的其他人又习惯性紧张地摸枪,国际大盗似乎对此并不在意,朝他们摆了摆手,“既然事情已经结束了,那我就先走了。”
“不送。”
那个向来我行我素的怪盗也的确没有要他送的意思,将另一只手也抄回兜里,自在地在他面前转过身,半点不担心他偷袭似的,悠悠地开门离开了。
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口,亚伦紧绷了一晚上的肩膀终于微微一松。他身体往后一倒,靠回椅背上,眼瞳中流露出一缕茫然之色,视线重新落回自己掌心的手机。
手机屏幕已经暗了下去,但那封汇报邮件好像还鲜明地印在上头,烫在他的视网膜上。
“亚伦先生。”
这时候,下属终于收起枪,走过来迟疑地问,“鲁邦今天找上门……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他的目光散漫地游离了一会儿才回过神,如梦初醒地回头,“现在几点?”
“七点半。”
涩谷之光大厦楼顶那场婚礼是六点半开始,中间看似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实际上也才过去一个小时。
下属犹豫地问,“今天晚上的行动要不然还是推迟……”
眼珠缓缓转动了一下,亚伦坐在沙发里安静了几秒,缓缓点头,“……你说得对,是该推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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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在大楼内的公安熟练地冒充刑事警察,在大楼底下拉起了警戒线,并且在其他人反应过来之前不动声色摸走了金发女人手里的枪。围观的路人被警方的黄线隔出好几米远,大部分都还以为这只是一起普通的自杀或者坠楼事件,聚在远处议论纷纷。
嘈杂的声音被风送过来,夹在空气里的还有一丝萦绕不去的血腥味。降谷零拿着手机下了楼,边往外走,边给自己的上级黑田理事官汇报现场的情况。
“伊莎贝拉已经死亡,她还有一个同伙,刚刚在大楼内部发现了对方的尸体。是艾蕾妮卡亲自下的手,之后他们趁乱逃走了……”
“我知道了。”黑田理事官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对此并不算太意外,“果然不太可能抓到活口啊。”
降谷零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一滞。
“另外一边呢?”
“是,关于另外一件事……”
黑田兵卫听完他的安排一如既往地没有提出太多异议。
“今天晚上是你的新婚夜,按理来说不该让你这个时候还继续加班,但事情紧急,也没有其他办法。”上级领导这个时候居然还冒出了一点冷幽默,“我稍后就去东京这边供奉八幡大神的神社参拜一趟,替你解释解释上香赔罪。”
降谷零扯了扯嘴角,被调侃得有点无奈,“……那就拜托您了。”
他一通汇报电话打完,刚好走出大楼。伊莎贝拉方才正好是从大厦正门跳下去的,这会儿围在正门口的人太多,还有不少人在举着手机拍照,前面甚至传来消息说已经赶来了两家消息灵通的媒体,他不太好在这个时候露面,走的是专供员工进出的侧门。
侧门外是片幽静的花坛,花坛后头停着辆低调的黑色汽车。见他出来,等在车旁边的下属连忙把后座的车门打开,他一眼望过去,看到了正坐在车里等他的源辉月。
车厢内开着灯,暖黄色的光芒像寒夜里某些温暖的人家从玻璃窗透出来的亮光。车里的人还穿着婚礼上的婚纱,从膝上滑落的裙摆被车灯渡上了一层柔和的边,大概是白色的折射率高,她所在的位置仿佛比别处还要亮一点。
降谷零脚下微微一顿,迅速回头朝正门方向看了一眼,丰沛的绿化带形成了一道天然的藩篱,到这里空气中的血腥味已经很淡了。他这才不动声色抬手探向胸前的口袋,从里面摸出婚戒带上自己无名指,抬步走了过去。
坐在前头的司机识趣地下车离开,替他们带上车门,这片空间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人。
金发青年上车后靠上椅背抬手揉了揉眉心,“抱歉,源桑你明明提醒过我她很有可能会自杀,但是还是没能拦住……”
源辉月:“你应该知道,我其实并不太在意一个国际杀手或者境外间谍死不死。”
降谷零蓦地一怔。
源辉月说完这句话就移开视线,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无名指上的戒指。投在她身上的那束目光似缓缓下移,落在了她的手指间。车厢内的空气逐渐安静,好一会儿,她听到身边人极轻的声音,“源桑,你能再喊一遍我的名字吗?”
源辉月:“降谷零。”
她抬头,身边人正笔直注视着她,对上她的眼睛目光也没收回来,灰蓝色的眼瞳在灯光中好像有些暗,又好像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清晰。
车内的安静持续了好几秒,金发青年终于冲她笑了,他紧绷的肩线微微松缓下来,身体往后靠回了椅背上轻轻闭了一下眼睛,声音低得恍若呢喃。
“……谢谢。”
源辉月继续安静望着他,车内的光线在他面上覆上了一层深深浅浅的影子,无论是婚礼还是今天晚上的行动都需要大量的心力和时间去准备,可想而知这人这段时间的疲惫。
而时间都紧凑成这样了,在结婚日期定下后他也没有直接玩消失,几乎每天都会在她面前出现一阵,有时候她都好奇这个人的时间管理学是怎么修炼的。
她凝望着金发青年眼底那终于外露出来一点的疲色,忽然问,“我那个时候还没有告诉你我做了什么准备吧,你怎么知道伊莎贝拉的国家已经放弃她了?”
降谷零睁开眼,似乎有点疑惑地回头,“嗯,因为我也有自己的判断?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放弃她才是最好的选择吧?如果她背后的指挥者是个理智的人,就一定会选择这么做。说起来源桑你是怎么联系上她背后的组织的?”
源辉月和他对视了好一会儿才轻描淡写收回视线,“没什么,找某个人讨回了一个人情。”
这天晚上乱子太多,普拉米亚死了,艾蕾妮卡带着人跑了,但事情还远不算结束。他们在车里没坐一会儿,降谷零的属下就找过来了。
被同僚推出来顶缸的依旧是风见,带着眼镜的青年在外头敲了敲车窗,极为恭敬地弯着腰,喊了一声“降谷先生”。
源辉月从车内往外望去,莫名从风见警官黑漆漆对着他们的头顶上读出了一种极为沉痛的情绪,就好像此刻他的脊梁骨上正戳着几个大字——“罪大恶极”。
她失笑,回首看向身边的人,“你去忙吧。”
降谷零似乎迟疑了一瞬,随即冲她点点头,“事情一结束我就回来。”
她目送着他下了车,略微一侧头带上蓝牙耳机,眨眼间进入工作状态,重新变回那个铜墙铁壁无所不能的公安,大步朝着大楼方向走,风见在一旁快步跟上,边似乎在低声汇报情况。
开车送她过来的司机回到车,他也是降谷零派来的,大概今天晚上的全部任务就是跟在她身边保护她。
“源小姐,送您回家吗,还是再等等?”
一直到那个笔挺的身影消失在视野范围,源辉月这才收回视线,拿出手机。
“服部和柯南去哪儿了?”
“服部君刚刚还和渡边他们在一起……”
话音刚落,说曹操曹操到,汽车后座的门被人拉开,有人携着外头的风一股脑钻进车里。
“呼……热死我了。源姐姐你们终于回来了,基德呢?”
源辉月:“把我送过来就走了。”
手机上有一封艾蕾妮卡刚刚发过来的邮件,大意是告别,他们准备撤离了。他们一路追着普拉米亚来到日本,现在伊莎贝拉和卢修斯都死了,他们当然也没有继续留在日本的理由。
并且艾蕾妮卡毕竟在日本境内杀了一个人,虽然当时情况特殊,她不杀卢修斯,对方就要引爆炸弹和他们同归于尽,但无论如何,她的确是违反了当地的法律。她不打算跟日本警方起冲突,打算今天夜里就找途径离开,临走前跟她打声招呼。
她一目十行看完了邮件,回复了一句前行祝好之类的话,终于回头看向身边的人,视线在他周围转了一圈。
一个人回来的服部平次不等她开口问就乖乖回答,“柯南去追艾蕾妮卡了,说是有话想对他们说吗,让我先过来。对了源姐姐,我今天晚上能去你那里借住一晚吗?柯南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我不太好意思自己去博士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