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
“放肆!”相安难得动怒。
只是这一动怒,刚刚按令隐去身形的雪毛犼便瞬间出现在面前。咏笙尚未反应过来,已被雪毛犼一脚踢飞了出去。
“小雪,住手!”眼看雪毛犼就要一掌踏上咏笙胸口,相安急急唤着。
“我、我……就想知道你叫什么……”咏笙捂着胸口撑起来,与相安隔着数丈之地,有些委屈道,“我是设了水镜在你身上,但我以性命起誓,绝无半分歹毒之心。不过怕你一人行走,又无灵力在身,好及时保护你!”
“你保护我?”相安笑出了声,走近咏笙,“你看你这样子……罢了,先让我看看你伤口,小雪脚下可是从不留情的。”
“不,你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你如何非要知道我叫什么?”相安解开咏笙衣衫,只见胸口处一片青苍色,显然小雪用了全力,而原本数日前被生魂袭击得地方,伤口也裂开了,缕缕黑气扑棱着要往新的伤口出用去。
“小雪!”相安急忙换来雪毛犼。雪毛犼只得巴巴从眼中凝出一颗丹药,交给主人。
“快咽下。”相安将丹药喂给咏笙,“”这伤的不浅,若只是小雪弄出的伤口,吞了这药歇个三五日也便痊愈了。如今两处伤口混在一起,只能护你一时安好……你赶紧回去,让你父母医治!”
“当真伤的严重?”咏笙言语恐慌,十足一个无助的孩子,只道:“我不能回去,母亲最是严苛。平日打架赢了也罢了,若是输了被伤了,求她医治,总得先被罚一通才算完。”
“这……”
“母亲说,她一生未有败绩,丢不起我这样的人!”
师姐的确是这幅性子,相安心中暗思,咬牙道,“那你父君呢!”
“莫提父君,他最是唯母亲是从。母亲说一,他绝不会说二,他们都不会管我的。”
“这是什么话,你是他们的亲儿子!”相安有些气恼,“我亲自送你回去,与你父母说明。”
“真的?”
“当然,你伤成这样,只有你父母治得好你。你别怕,有我在,你父君母亲都不会罚你的。”
“嗯嗯,我不怕!”相安带着咏笙一同坐在雪毛犼身上,拍了拍雪毛犼的脑袋,“小雪,我们去毓泽晶殿。”
“不不不,去巫山!”咏笙纠正道,“父君母亲此刻皆在巫山。”
相安叹了口气,“好吧,去巫山!”
一路上,相安挂念咏笙,时不时回头望他,唯恐他支撑不住。
咏笙自是极其配合,相安不转身时,他便轻碰她随风扬起的发带,恨不得她能有一根青丝掉落,许他偷偷藏起来。待相安回头看他时,他便做出一副乖巧忍痛的懂事模样,还不忘反过来安慰相安,“我没事,不要紧,很快就到巫山了……”
相安默默额首,只盼着能将他早些送至巫山,别落下什么病根才好!
第11章 故人误3
只是未到达巫山,咏笙尚且没有撑不住,相安先出了事。
原是从北海到巫山,有必经之地,髓虚岭。岭中常年积雪皑皑,乃是整个洪莽源中的极寒之地。
雪毛犼自不知此地,只按咏笙指引走去。如此跃过髓虚岭,冲天的寒气直逼相安。雪毛犼方才意识到想要回头,却被相安唤住,“回头无路,过去便是。”
如此,髓虚岭上两个时辰,算是彻底将相安本已压制多年的体寒激发了出来。
待过得髓寒岭,雪毛犼急急落地,相安散开撑着的一口气,整个人从雪毛犼身上跌落下来。
咏笙早就在雪毛犼身上便发现了异常,相安多次哆嗦着失了意识整个人往后仰去,都被他接入怀里。只是待稍稍恢复一点清明,相安便从他怀里挣脱开来。如此数次,他也不敢再碰她,只脱下了风袍给她披着,勉强化出一点御寒之气护着她。奈何他本就修为不精,又有伤在身,御寒之气聊胜于无。
咏笙从地上抱起相安时,相安已经缩成一团,哭出了声。咏笙在她的哭声中听到她一遍遍唤着一个名字,阿诺。
“阿诺?阿诺是谁,我带你去找他!”
“阿诺……”怀中的女子终于冷得失了神识,她扯着咏笙的衣领,往他怀中靠去,想获得一点点温暖。
“阿诺,你……化出、化出一点御寒之气好不好?我冷……冷……”
这一刻,咏笙只恨自己不曾好好修练术法,连着最简单的御寒之气都不能化全。
御寒之气,他猛然想起什么,一把抱起怀中的女子,“你撑着,舅舅的御寒之气最是磅礴,他也在巫山之上,我带你去找他,他一定能治好你的。”
可是,相安已经彻底失去意识,什么都听不到了。连着一直隐去身形的佩剑都现了出来,想来当真已经虚弱不堪。
“快,快,我们快走!”咏笙催促着雪毛犼。
“此剑倒是一件至宝!”自方才雪毛犼从岭上跃过,便一直窥视着此处的一双眼睛,顿时燃出笑意,从岭中跃出,落在他们面前。
“此去巫山,便是最快的脚力,也至少需要三日。届时她已经是一块寒冰了!”
咏笙闻声望去,来人一身雪色长袍,外披一袭同样纯白滚银的拖地斗篷,带着风帽,帽檐处连着衣襟一直到地,皆是蓬松的绒毛。容毛发得极好极宽,只是遮住了他的眉眼,只露出鼻梁下颚半张脸,却仍旧难掩风姿。
“来者何人?”
“莫管何人,反正能救一救你这怀中之人!”
“当真?我要如何信你?”
“谁要你信我,反正冻死的是她,与本座何干?”
“你……”
“啧啧!纵是本座此处万年冰雪,寒气极重,倒也没见过冻成这样的人。”来人凑上前去,雪毛犼嘶吼一声,护在相安身侧,咏笙亦将她搂得更紧些。“尽管护着,再过个把时辰,纵是那凌迦神君来了,估计也回天乏术。”
“你是沧炎真人?”
咏笙想起曾在毓泽晶殿炼丹房内见过凌迦画了一副与此人身上一模一样的斗篷画像。彼时自己不过无意中撞见,并非偷窥,却第一次惹凌迦动了怒,两千余年来首次动真格罚了他。至今他都没明白为什么!
只是后来白姮曾告诉他,此斗篷名唤“裳暖天”,是一等一的御寒佳品,合整个洪莽源不过两件。持有者便是这髓虚岭的主人,沧炎真人。奈何这沧炎真人曾败于凌迦手下,便羞于见人,从此避岭不出。
“哦,小娃娃有点眼力见!本座避世十数万年,竟还有人识得本座名号!那你又是从哪来的?如何识出本座的?”
咏笙想着,既是舅舅昔日对头,无论是报七海还是巫山亦或者八荒的名号,都只能惹怒对方,为今之计还是逃为上策。故而搂紧了相安,急唤雪毛犼,奔跃离去。
银装素裹的青年摇头冷笑,对着远去的人道:“不出一炷香,她便眉梢覆雪,眼角凝霜了!”
话一脱口,不禁心上狐疑起来,覆雪凝霜,此状乃是极阴极寒之气入了灵源,如此征兆不该是我处寒气相逼而成,病根当在多年前。可若是多年前便患此症,早就该魂飞魄散了,如何还能活至今日?除非有高手医治……
高手?能治此疾者,除了凌迦神君便是我这“裳暖天”……凌迦?青年脑海里浮出字眼,可是能劳动那堂堂凌迦神君的,世间能有几人?
方才那把剑,剑柄含月刻日……日月合天剑!
青年大惊,想起数万年前母神魂归时昭告洪莽源的话语:相安少主,执日月合天剑,镇守大宇双穹!
对,除了母神亲女,谁还能用的起凌迦神君!
青年掀下风帽,露出整张面容,只是他漾出鬼魅笑意的双眸,不见眼珠,只有茫白一片。整个颧骨至额头皆是密密麻麻的针孔伤口,留着细细簌簌的脓水血浆,与鼻骨下颚的光洁形成鲜明对比,望之恐怖却又让人心生可惜。
远处,白色的神兽去而又返回。
青年重新带好风帽,嘴角攒出笑意,。
“怎么,又回来了?本座没说错吧,可是眉眼都冻住了?”
“你快些救她,救活她,我什么都答应你!”咏笙抱着相安,扑倒苍炎面前,只觉得她双臂都开始僵化,心中急切,“若救不活他……”
“救不活她,你又当如何呢?”沧炎握上相安一手,推过重重灵力。
“这个给你,作为酬谢!”
沧炎瞥了一眼,到底被怔了一下,白玉金盏,竟是一朵完整的流桑花。
“巫山之巅的御遥圣君,是你何人?”
“家母!”
“如此名门,怪不得这般口气!”沧炎看了一眼相安身侧的佩剑,心下更是涌起几分欢喜。
“所以你当清楚,她若死在你手中,你会是什么下场?”
沧炎朝咏笙笑了笑,接过流桑花,顺势想要将相安揽过来。
“你做什么?”
“自己看,她眉眼处薄冰可是化开了?”
咏笙闻声看去,果然有细细的水珠滴落,顺着相安的鬓发慢慢滑下来。他赶紧撕了一截自己的长袍,给她轻轻擦去冰水,唯恐划入她脖颈胸间,再冻着她。
相安已经有点意识,正在悠悠转醒。
“冷……”但凡有一分清醒,相安便要挪开身子,离咏笙远些。她想,抛开血脉至亲,这一生,除了阿诺,不该再被别的男子这般抱着。
“你病了,我不过给你取取暖,我能把你怎样?”少年有些气恼。
只是这一吼,相安便觉得虽然容貌上,眼前的孩子不像阿诺,可这个生气的样子,当真像极了他。
对啊,当然该像他,本就是他的孩子。如此,连着阿诺的怀抱都是一种奢望了。往后岁月漫长,纵然还有艳阳之日。于她,皆不过是一场风雪一场寒罢了。
相安已经彻底清醒过来,对着咏笙道,“你还伤着,看顾好自己吧。”转而又对着沧炎,“是你救了我?只是我身无长物,怕是难报恩情。”
“无妨,这位小公子已经给你谢过了!再说,我还未给你彻底治好。”言罢,沧炎也不待相安回话,只将她扶正了,拍掌于她后背。只是掌风尚未达到她背脊,她的后背处便散出一重护体霞光。
铁马冰河!
沧炎心中暗思,果然是凌迦!他也懒得再化掌推送灵力,索性化出一件与他身上一样的兜风,给相安披上。
“你后背有高人设了结界,我破不开。且穿上这斗篷,如此过上十二个时辰,便无碍了!”
相安看着身上一件与对方一样花色的斗篷,有些讶异,唯一的不同,不过是她身上的短一些,估摸垂至膝盖处。
“裳暖天?”咏笙亦有些惊讶,未曾想过对方竟会如此大方,“多谢真人,方才咏笙得罪了!”
相安也有些惊讶,她记得,凌迦曾送她一件齐腰的斗篷,与此花色无异!
“不必多言,一朵流桑花换借穿一件衣服,是本座赚了。十二个时辰后,本座会收回裳暖天。”沧炎边说边拾起地上的日月合天剑递给相安。“此剑可是姑娘的?”
“这……”相安未料到日月合天剑为现出身形,而看着对方应该不识此剑,方才定下心来,“有劳!”
“方才姑娘不是说身无长物,无法报恩……”
相安摇摇头,“唯有此剑不可!”
“我都给你流桑花了……”咏笙叫起来。
“本座可是先过灵力,再赠衣衫。”
“你……”
“不可无礼!”相安拦住了咏笙,脱下斗篷,递于沧炎,“还是谢你过得灵力给我。但此剑万万不能给你!”
沧炎看着那件斗篷,蓦地笑出声来,“果然有气节!本座不要你的剑,只是本座向来好赏名剑,觉得姑娘手中此剑委实奇特。想拿来一观,一炷香时间便可。”说话间,将斗篷重新披于相安身上。
“多谢!”相安往后退了一步,将剑递了上去。
到底相安身上缭绕的寒气尚未退尽,整个人哆嗦得厉害,根本无法系好飘带。咏笙实在看不过去,一把上来给她披正了斗篷,利索地系好结扣。
“等你自己系好,风雪便都进来了,穿了也白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