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
一声疾呼,从人群之外传来。
众人下意识转头看过去,正看见云皎月急匆匆的跑过来。
她跑得太急,脸色本就因没有痊愈而显得苍白,又因为急着说话,止不住的咳嗽,却还是拼命忍着,脸色愈发的焦急,“你们快住手!你们忘了吗!那可是俞晚师姐呀!”
“小师妹?”
“小师妹,你怎么出来了?”
“是不是刚才的动静吵到你了?小师妹你别怕,我们这就帮你把人给撵出去!”
云皎月急得又是一串咳嗽,她见他们没有把剑收起的意思,干脆就跑到了俞晚身边,向前一步,挡在俞晚身前。
“小师妹?你这是要做什么?”
云皎月没理会这话,只转过身去,眼角红红的看着俞晚,又是惊喜又是委屈,“师姐,还好你没事,要不然……我一定会恨死自己的……”
俞晚抱着自己的锅,看着眼前这一波一波风驰电掣一般的变化,满心只有一个想法:
这道歉她不想要了,她想马上就走。
事实上她也的确这么做了。
俞晚旁若无人般的检查了一遍自己的锅,见刚才那一击并没有让锅的耐久度下降,这才彻底放下了心。
如果不是宗门之内设有禁符的阵法,她恨不得直接捏个传送符就走。
之后她转身迈向山门的地方,全然无视了云皎月。
“师姐?”
云皎月没想到俞晚竟然是这个反应。
她之前偷用禁术,察到俞晚的气息竟然出现在了无极宗,这才从尚尧城匆匆赶回来。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她必须要把这场戏继续演下去,所以她眼眶通红,眼中含泪,面上三分不解,三分委屈,三分难堪,还有一分欲言又止。
周围立刻就有人看不下去了,代替云皎月,拦在俞晚身前,“小师妹和你说话,你听不见吗?你聋吗?”
俞晚被挡住去路,心里叹了一声,又一挑眉,“我有什么非回应她不可的理由吗?”
“你!”拦路那无极宗弟子瞠目结舌,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小师妹既然还喊你一声师姐,那就是还记挂着同门之谊,你这样,不觉得太失礼了吗?”
“哦,这么说也有些道理。”
俞晚点点头,绕过他,看了云皎月一眼。
第一次与原书女主面对面,俞晚还是忍不住就仔细打量了云皎月一番。
此时的云皎月已经换回了无极宗亲传弟子服,但她又与宗内其他女弟子不同,她没有束玉冠,而是梳了发髻,簪上簪花,不像宗门里的修士,更像是大户人家不谙世事的小姐。
至此,俞晚也算是把原书里的男女主都见过一遍了。
随即她又意识到,原主之前可是把这位女主得罪了个彻底——
本来在饮恨台的时候,原主作为恶毒女配就应该如愿下线了的,但现在剧情被她改了,云皎月好像又要和她搞姐妹情深那一套,她得赶快划清界限,不跟着掺和为好。
于是她想了想,对云皎月说,“你要是实在觉得过意不去,就当我们扯平了。”
别人或许听不懂,但是她觉得,云皎月是一定能听出来她话里的意思的。
云皎月显然并没有让这件事就这么过去的意思,她眼中滑下一滴泪,愈发显得我见犹怜。
她走上前几步,怯怯看着俞晚,“那日在剑冢,月儿无心之失,却不知自己已经冒犯了师姐,师姐无论怎样责罚,我都不怪师姐……”
俞晚瞪大了双眼,心里瞬间生起一种“果然没好事儿”的想法。
这女主、她怎么、她是不是觉得自己这恶毒女配的下场不够惨,所以要继续补刀?
第47章 岑师弟,你是什么修为了?……
听到云皎月重提剑冢, 在场的无极宗弟子一瞬间又回想起那日围观过的饮恨台上的光景。
自然也就想起宗主挟雷霆一怒的那一劈。
唤云雷是无极宗弟子在接触术法时习得的第一招,施展之时没什么技术含量,甚至可以说, 只要念对了咒语,哪怕只有洗髓期的人也能成功召出雷来。
但唤云雷的威力可大可小,全看施术之人当时的修为,所以即便当时所有人都知道, 君离引雷落俞晚身不会动用全力,但忆及那一片余威阵阵的闪电,却还是下意识的打了个激灵。
可随即又有人心生疑惑:
那一日饮恨台上, 不光有宗主一怒劈雷, 还有升腾在半空,照见前事的回溯镜, 俞晚也正是靠着“问心无愧”照回溯镜, 才自证了清白。
可为何小师妹却在这时候说, 那日她在剑冢被刺,是因为冒犯了俞晚?
于是便有更多的人拿目光在俞晚和云皎月两个人身上逡巡,继续疑惑的想:她们两人, 到底谁说的才是真的?那日在剑冢中,究竟还发生过什么?
俞晚与云皎月对视了片刻。
云皎月始终用一种又委屈又退让的眼神看她,仿佛无论俞晚说什么, 她都是默默承受的那一个。
俞晚想了想,为了验证自己心中的猜测, 她问,“那日在剑冢,师妹为何会觉得冒犯了我?”
云皎月没想到俞晚会这么问,她都已经在心里计算好了, 她觉得俞晚是一定会像以前那样,恼羞成怒,大声嚷嚷着说她诬陷,然后她就可以顺势而上,假意因为惧怕而服软,把矛头再次引回俞晚的身上。
她有一瞬间的卡壳。
但她很快就调整好了状态,垂下眼帘,戚戚然道,“师姐教训得是,是我狭隘了。”
又重新抬起头,假意期待地看着俞晚,“所以师姐也并不是因为我哪里说错了话,才那样对我,而是因为师姐当时察觉到了危险,原本想要保护我,却不想失了手……是吗?”
云皎月的一番话说完,那些无极宗弟子面面相觑,似又有些恍然。
那日在饮恨台,俞晚虽然照了回溯镜,可那回溯镜毕竟只能回溯以她为中心的所见,甚至最后俞晚对小师妹挥剑相向的那一段,小师妹根本就是背对着俞晚的——
而在那样的情况下,俞晚主动摆出自己也是受害者的姿态,再靠着回溯镜佐证一下,那么再往后,无论她说什么,大家都会被那样的情景影响,自然而然信了她的话。
甚至如果小师妹一直不醒,当时在剑冢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也就只有俞晚一个人真正清楚。
可现在,小师妹醒了,小师妹也清楚在剑冢里发生过什么,她现在对俞晚说的话,还有她的种种表现,全都说明了一个事实:
俞晚在撒谎!根本就不是俞晚说的那样!俞晚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心狠手辣,对毫无设防的小师妹痛下杀手的宗门败类!
这样想的人多了,再去看俞晚的时候,目光里就多了浓浓的愤恨。
周围人目光的变化,俞晚自然也感知到了。
在看到云皎月眼神里隐隐的得意以后,她表现的比云皎月更加委屈,“原来……师妹其实一直是怪我的。”
嗯?!周围的无极宗弟子眉头一皱,发现事情似乎并不简单。
俞晚装作没有注意其他人的样子,眼里只装得下云皎月,她神情落寞,也表露出几分自责,还有不被理解的释然,“都怪我学艺不精,也怪我从前对师妹不够关心,如今走到这步田地,是我这个曾经做师姐的失职——”
“师姐你不必——”
“月儿,”俞晚重新抢回了被云皎月打断的话,同样的凄然一笑,“若是换成宗主来出那一剑,你一定不会吃这样的苦,说到底还是我学艺不精,虽然替你除去了魔核,可到底也伤了你的根本,你恨我……我也无话可说。”
“我何时说——”云皎月冲口就要把“我何时让你除去魔核”这句话说全了,但是很快,她就意识到了不对。
她体内确实有魔核,可她从没有打算将这件事公之于众,她非常清楚,有魔核就意味着她有沟通魔界的可能,在这个与魔族水火不容的环境下,一旦有魔出现,她随时会被认为是魔族的卧底,人族的叛徒!
所以她不敢说,只想悄悄地把这个魔核借俞晚的手除去,再顺便把这个已经发现了她的秘密、妄图用这个威胁她的人彻底除掉——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事情的发展居然完全背离了她的计划,俞晚不但毫发无损,她甚至还卑劣的到信口开河,把害人说成是救人!
她看着俞晚,恨不得用眼神烧死俞晚!
她在心中转了无数个念头,可还没等她说出口,俞晚已经比她更豁得出去的,直接冲到她身边,替她拔出佩剑,然后抓起她的手,帮她固定佩剑的位置,竟是引颈待戮了!
周围接连响起抽气声,谁也没想到,事情竟然发展成了这样,谁都不敢动了,生怕一不小心,哪里溅了血,再沾上一个见死不救的冷漠罪名。
冰凉的剑锋贴着脖颈,俞晚也有些害怕,她全部的精力都放在那半抖不抖的剑上,但还是做出一副任凭处置的姿态,直视云皎月的双眼。
“月儿,”她忍着层层不断的鸡皮疙瘩,“我知道我现在没资格这样叫你了,是我连累你至此,你恨我也是应该的,若能用我这条命,平你心中不甘,你就动手吧,我绝不会躲!”
最后一个字说完,她促然松了手,当真把主动权全部交到了云皎月的手中。
云皎月骤然觉得手中一松,下意识就握紧了剑,于是那柄剑就稳稳地架在了俞晚的颈上,还因为刚刚那一瞬的动作,剑身一晃,剑锋偏了一偏,在俞晚的颈上拉出一条血痕。
“啊!小师妹你别!”
围观的人群中发出一声惊呼。
“云皎月!”
又有一道声音又怒又急的传来,接着,一道身影快如闪电,又如风一般掠下,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紧接着就听到“当啷”一声。
再一细看,就见君离横在俞晚和云皎月中间,他的手紧紧抓着俞晚,将她护在自己身后,云皎月似乎被推了一把,堪堪踉跄着站稳了身子,至于那柄剑,已经被摔出老远,卡在了青石板与路边花坛砌起的砖台中间。
“师尊……”
“宗、宗主——”
一声见礼过后,谁也不敢再说话了。
君离的脸色极沉,怒意极盛,他没有理会周遭众人,看向云皎月的时候,也没有了从前的怜爱与纵容。
“你在干什么?”
云皎月这一次是真的又慌又乱,她想解释,却在君离那样的眼神下,一个字也说不完整,“我、我……”
君离没有再听她说什么,他转过身去,一眼就看到了俞晚颈上的血痕,虽然语气还是不善,却到底缓和了一丝,“你不知道躲吗?”
俞晚低头看着他抓着自己不放的手,心道你要是不出现,我不光躲了,我还能走了。
本来她就没打算和云皎月有太多纠缠,刚才那一番安排,也是打算借着死遁,合理的分道扬镳,结果没想到半路竟然杀出来个君离。
她看君离没有要松手的意思,只得用力抽了一下胳膊。
“别动!”
君离的手抓得更紧,一旋身,另一只手箍住她的腰,不由分说就带她御剑回了仙灵殿。
……
到了仙灵殿,俞晚才终于被君离放开。
“多谢宗主出手相助,”俞晚朝着君离一抱拳,“宗主若是无事,我便先告辞。”
“既然都回来了,”君离随意的一站,拦住她的去路,“怎么还使性子?”
俞晚:?
“你还当真喜欢待在那什么饭馆不成?”
君离说着话,手中忽然多了一只小瓷罐,他信手揭开盖子,挖出一块药膏,动作自然地往俞晚的脖子上抹去,“闹到现在,也该够了,师父都亲自去接你了,你怎么还耍小孩子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