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重新散开神识,打算继续探寻俞晚的气息。
忽然,她刚静下来的心绪又乱了起来,因为她似乎听到那少年在同谁说话。
可当她睁开眼看向那少年的方向,却并没有看到周围有人。
修行之人的耳力要比寻常人好上许多,她清楚的听见少年在与人核对菜名,末了还说什么,两刻钟后就送过去。
两刻钟……云皎月下意识就选择怀疑。
两刻钟,连个像样的菜都未必能做好吧?
最后她还是选择多坐了两刻钟,就是为了看一看两刻钟后是不是有外食被送出去,结果她就看到一只像蜜蜂一样的大家伙跨着个食盒从外面走进来,把一个本子放在柜台,对那少年说,“吃食送到了,这是客人的签字。”
其他听到这话的人对此已经司空见惯,但云皎月却惊愕的瞪大了眼睛。
无极宗弟子只有进入到筑基期的人才会学习如何与灵兽结契,俞晚她、她一个堪堪才过了炼气期的人,究竟是什么时候学会的和灵兽结契?!
……
云皎月还在第一饭馆连环震惊的时候,俞晚已经在存元洞内坐了好一会儿了。
她这次进入存元洞以后,明显感觉洞内冷清了许多。
如果说数量减半的吃食只是让她稍有些疑惑的话,现在面对存元洞内减少了一半弟子这个事实,就是让她震愕。
她从宽敞的平台向四周看,明明还觉得那些热闹依然在眼前,但黑洞洞的窗口无时无刻的提醒着她,从前住在这里的人,不在了。
没有了。
“为什么会这样?”她问沉默着坐在一旁的火融长老。
火融长老似是已经司空见惯,他开口的时候声音平和,“总是有这么一天的,能不能撑不撑过去,都是他们的机缘。”
火融长老还说,那些弟子都是因为吃的太多,转化的灵气太少,吸收与转化失衡,才就此殒命。
……
俞晚从存元洞出来的时候,还想着火融长老说的那番话,再加上她回想起从前,无数也说过类似的食修越到后期上限越低的话,不禁陷入了沉思。
天地间能够留存并形成一脉的存在,总有其存在的合理性,为什么上古之时的食修能与其他各脉并肩,如今却凋零至此?
想得出神,就没有意识到她此时已经不知不觉顺着后山走进了无极宗里面。
直到耳边传来一声阴阳怪气的轻笑,才让俞晚猛地回过神来。
“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已经与咱们无极宗恩断义绝了的俞师姐么!”
皮小方站在她身前不远处,当着她的去路,顺着她走出的方向前后看了看,又是一阵阴阳怪气,
“俞师姐,你回来了也不和我们打声招呼,你看我们也没个准备,连你已经去过后山了都不知道。”
“俞师姐你这又是要往哪儿去啊?是要回你原来的寝房么?明日一早,我们还能在练剑坪上看到你么?”
皮小方反话正说,有没弄明白其中关节的,已经忍不住开口问道,“俞师姐,你终于想通了,打算回来了呀?”
“对了俞师姐,有件事儿你大概还不知道,小师妹醒了,她这几天到处和我们打听你呢,她现在在仙灵殿里休养,你要不要先去看看小师妹?”
俞晚别的话都当没听见,但是仙灵殿三个字,却还是吸引了她一点儿注意。
那可是君离的住所啊,原书里君离等云皎月醒来等了那么多长时间,都没说第一时间把人安置到自己的住所去,怎么现在还把步骤提前了呢?
不过这种事儿和她也没什么关系,她也懒得再想,便朝着声音来的方向回了一句,“哦,是吗,那挺好。”
说完,她辨了辨方向,改往无极宗山门那边走。
皮小方见她油盐不进,眼下竟然还能这么坦然的要走,马上就不干了。
他一抬手召出本命剑,朝着俞晚就刺了过去,“你当无极宗是什么地方?任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么?”
他主意打得很好,他知道自己马上就快到筑基期,而俞晚离开宗门的时候也不过刚进炼气期,之后她又自甘堕落,开什么饭馆,修为自然不会有什么增进,对付她那就是小菜一碟——
皮小方是这么想,围观的无极宗弟子里,也有相当一部分人是这么想。
这些人因为云皎月的关系,天然就看不上俞晚,此刻也没有要出手相帮的意思,全都在一边等着看笑话。
结果,俞晚连头没回,也没召出什么防身的武器,她就像没看见没感觉一样,完全无视了皮小方。
皮小方怒意更盛,出手的时候也不再敛住剑意,竟是在瞬间就起了杀心。
“当!”
“咔……”
有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咦?!”
“刚才那是什么东西飞出来了?”
“哎呀你先别管是什么东西飞出来了,你先看皮师兄的剑!”
“剑?剑怎么了……啊?!皮师兄的剑怎么碎了?谁干的?”
无极宗弟子惊呼声连连。
皮小方拿着断剑,脸色极其难看。
而在他对面,俞晚终于也有了一点儿被人攻击的反应,只是……
众目睽睽之下,俞晚心疼的抱着一口锅,左看右看,上看下看。
接着,她摸着并不存在剑痕的锅底,怒视皮小方,痛心疾首,“你竟然砍我的锅!”
第46章 你只不过是差点没命而已,可……
九州大陆, 修者众多,每个人也都有各自趁手的本命家伙事儿,其中最有名的, 就是剑修的本命剑。
若遇危险,在修为足够强的情况下,甚至可以无需剑修自己动手,只以意念操控剑, 便可保全自身。
以此类推下去,凡是本命之物,就都可以自行飞出抵挡, 大家对本命之物的爱惜也由此可见, 但是……
在场的无极宗弟子也是进过几处秘境、参加过几场试炼大会、见识过不同的修士的,可当他们看到不知从何处飞出来的锅, 竟然一下子就震碎了无极宗亲传师兄的剑时, 还是不敢相信这是真实的。
尤其是, 俞晚抱着锅,心疼的什么似的,还满脸愤怒的指责皮小方, 他们就更怀疑自己的眼睛了。
“俞晚!你岂有此理!你竟敢震碎皮师兄的剑!”
很快,就有人开始为皮小方打抱不平,完全忘记了一开始根本就是皮小方自己找茬。
那些天然就对俞晚心存敌意的人, 也在这时候连声帮腔,“是啊, 就算你不再当自己是无极宗弟子,也不该出手如此狠辣,毁人本命剑吧!”
“嗐,你们忘了吗, 那可是俞晚啊!她本来就是个心狠手辣之人,还在乎什么本命剑么?她可是连小师妹都敢杀啊——”
甚至还有几个人说着说着,竟然“噌”的一下拔出佩剑,剑指俞晚,“俞晚!你对本宗毫无敬畏之心,又含血喷人,肆意妄为!我无极宗岂是你说来就来,还随意伤我宗门之人的地方?”
“就是!一口破锅而已,砍了也就砍了,你竟然还污蔑皮师兄,是当我们无极宗没人了吗!”
皮小方也从发懵中反应了过来,他甩开身边扶着自己的无极宗弟子,手里握着一个剑柄,同样对着俞晚怒目而视,“贱人!你从哪里学来的妖法!”
“妖法?”
俞晚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冷笑一声,偏头扫一眼皮小方,却并不打算接着他的茬和他理论,而是忽然沉声喝道,“道歉。”
道歉?道什么歉?
以皮小方为首的无极宗众人全都下意识的质疑起来,“你可真会倒打一耙,你震碎了别人的剑,竟然还要让别人给你道歉?”
还有人愤愤不平,“在场的谁不知道皮师兄乃是我无极宗宗主的亲传弟子,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逼着皮师兄道歉,不就是想让他没脸么?”
“对!我看她就是故意来找茬的!皮师兄,你别上她的当,她要打我们无极宗的脸,我们无极宗可不答应!”
俞晚沉默了一下,她忽然觉得,这块灵气充沛的地方给无极宗这群人用,实在是太浪费了,还不如把人都清一清,把地拿来当他们第一宗的地盘。
但就是这一下沉默,又给了那些人抓到把柄的错觉,“被拆穿了,说不出来了吧?说不出来就赶紧滚,我们无极宗可容不下你这种忘恩负义颠倒黑白的人!”
俞晚看了他们一眼,却忽然笑了。
“你笑什么?”
俞晚略一挑眉,“你们口口声声说我在打你们无极宗的脸,但据我所知,无极宗规有一条可是说了,不得剑指他人,不得仗势欺人。”
“你又不是我们无极宗的——”
俞晚不等那人说完,直接抢白,“这一条是约束全天下修士的,意味告诫大家,无论何时何地,都不得恃强凌弱,修士的剑,只对恶人,不对同道。”
紧接着,她又抛出了一个问题,“何为恶人,各位可分得清?”
这次轮到无极宗弟子们沉默了一下。
如果单纯是因为看不惯的,当然不算恶人,恶人自然该是那些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穷凶极恶之徒。
更何况……
围在四周的一部人,已经在心中暗暗想着,俞晚这话说的不假,无极宗的宗规里的确有这一条,而且不光是无极宗有,九州大陆任何一处宗门的宗规里,都包含着这一条。
修士修道,是遵循本心求一段机缘,同时也是以所修之道护佑苍生,最忌讳自相残杀——
他们或许有无数个看不惯的人,可再看不惯,也不能动伤人的念头。
多少个例子都证明了,随意伤人的是要被逐出师门、受尽唾弃的!
于是又有一部分人的目光,就悄然从俞晚身上,转到了皮小方那边。
俞晚的声音也适时响起,“你们这位皮师兄的剑为何会被震碎,难道不是因为他背后偷袭我在先?若非我有法器护身,此刻么,”
她冷笑一声,“恐怕已经血溅贵地了。”
“我不想过多追究,只要一个道歉,过分么?”
“还是说,你们觉得,我只是差一点儿没了性命而已,可你们皮师兄没的,是面子啊?”
众人再一次沉默下来,于是有一声大喊,就格外的引人注意。
“可你现在不是毫发无损?”
众人被这一声喊吓了一跳,下意识看过去。
就见皮小方握着只剩了一个剑柄的剑,双手发抖,眼睛通红,“你可知我这柄‘敦方’,折损了我多少修为,才终于认了主?”
俞晚大为诧异,“你折损修为和我有什么关系?”
“皮师兄本可以直上筑基八级!”忽然,不知是谁发出一声尖叫,“但是为了让‘敦方’认主,师兄又从八级掉回了四级!骤然降级会令道心不稳,你知道皮师兄有多努力才稳住自己的道心吗?”
又有人义愤填膺,“师弟,无须同她多说,她诋毁皮师兄!她故意勾起皮师兄的伤心事!其心可诛!”
“对!其心可诛!皮师兄,我们这就替你报仇!”
事情的发展急转而下,眼看着这些人的剑就又要朝着俞晚招呼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