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干嘛突然亲我?”她深吸了好几口气,这才平复了心跳,擦着嘴狠狠瞪了他一眼。
罪魁祸首倒是平静得很,脸不红心不跳的,“读取记忆需双手结印,你不松手,那我只好用这个办法咯。”
“你读取了我,我的记忆?那你现在总该,该相信我了吧。”
穆野将双手枕在脑后,躺了回去,“你的确失了忆,不过这不代表,你没有撒谎。”
他方才在她脑中探寻时,便感觉自己在一片白光中茫然游荡,根本寻不到目的地,甚至无法寻到一粒尘埃。
她的确没有说谎,她所有的记忆都消失得干干净净。可也正因如此,事情才变得越发有趣了。
抹去记忆无非是为了让演戏不再是演戏,从而更方便获取他的信任。这个幕后主使花费如此大的力气,其目的绝不简单。
穆野此时心情格外愉悦,他喜欢有挑战的事情,更喜欢以身做饵,钓出那些藏在黑暗里虎视眈眈的人,再狠狠将他们粉碎。
可一旁的十七并不知他所想,她正在为他那句“不代表你没有撒谎”心虚呢。
她目光飘向别处,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你都知道了呀...我,我也是没有办法,你想杀,杀我,那我只能说我是你,你的追求者了。不过,你怎么知道的啊?”
穆野哂笑了声,“你撒谎如此拙劣,我看不出来才有鬼吧?”
“......”也是,自己当时那副神情,很难看不出来是在撒谎吧。
欸,不对啊。
她倏地抬眸看去,质问道:“那你早知我撒谎,又,又可以读取我的记忆,你为何,为何不拆穿我呢?你是不是,故意的?”
“是啊。”
“......”恶劣!恶劣至极!怎么会有如此恶劣的人!
愤怒让十七忘记了害怕,一双杏眸气呼呼地瞪过去。
偏那人耍弄了人还丝毫不知心虚愧疚,又补充道:“让你自己演不下去了而露出狐狸尾巴,比我自己揪出来,不是更有意思吗?”
有意思你个大头鬼。
这话她还是不敢说的,只敢弱弱怼一句:“你才是狐狸!”
穆野大笑两声,一把将她拉了下来拥进怀里。
她愣了瞬,正要挣脱,又听他威胁道:“别动,弄醒了我就剁下你的手。”
“......”就会吓唬人。
十七撇撇嘴,趁他还没睡着问了他最后一个问题:“穆野,你现在知道我是,是在撒谎了,那我们今日是不是就,就不用成亲了啊?”
“你想得倒美。我说你怎么突然要坦白呢,原来是不愿意跟我成亲是吧?”
他闭着眼,漫不经心地说着霸道蛮横的话:“你听好了,你今日不仅要同我成亲,且你死后也是我魔界的鬼。若是让我发现你骗我,或者背着我同什么莫名其妙的人联系,我就把你的皮剥下来,再抹上蜂蜜丢进蜂巢,你可以想象一下其中滋味。”
不用他说,早就脑补完的十七已经开始头皮发麻,一股接一股的恶寒涌上心头。
穆野感觉到怀里的人正微微发抖,偷笑着拍了拍她的背,道一声“睡觉”后便再没了声响。
其实还有一件事,穆野未曾同她提起,那便是在他嗅出浮生木时,一股前所未有的平静顿时拂过心底。
这倒也不是什么稀奇,浮生木本就只生长于寺庙,梵音听多了,自然便有了佛性。
他也不是没接触过它,但能让他有这般感受的,却只有十七一个。
这也是他此刻为何抱着她的原因,看来这小结巴也不是全然没用,当个安神入眠的抱枕还是挺不错的。
此时某抱枕抬头看了一眼穆野,见他呼吸逐渐平稳,自己便也闭上双眼,再次进入了梦乡。
*
翌日。
魔界的成婚之礼简单直接,无需跪拜天地,也没有那么多复杂繁琐的礼仪章程,加上穆野又没有朋友,因此也不用摆席,成婚之礼便更加简单了许多。
只需绕着主街游行一圈,接受魔族百姓祝贺,而后去东禹大殿举行换血仪式便可。
十七听空崖讲解这些流程时,正坐在妆台前任侍女们梳发施粉。侍女是空崖专门找来的,毕竟今天是个大日子,怎么着也得打扮打扮。
当她听见换血仪式时,不自觉哆嗦了一下,正在描的眉也随之拐了个弯儿。
“换血仪式是什么?不会,不会要抽我的血吧?”
“当然不是。换血仪式是你与尊上交换自己的心头血,注入对方的心脏中,如此一来当其中一方面临危险时,另一方便能迅速感知到。”
虽然不是抽血,但她仍是有些害怕,“那...如何取心头血啊?”
“放心吧,不是用刀,尊上会帮你取的。”空崖答道。
闻言,她暂且放下心来。侍女帮她重新描好眉后,整个妆发便完成了,随后便被空崖领着去宫门前与穆野会合。
游行用的乘舆已准备好,穆野正百无聊赖地坐在上面,见她终于出来,吐槽了句“真慢”,便施法让她飞上来坐在了自己身边。
作为新郎官的穆野与昨日并无什么区别,最多不过是一直后披的发束了起来。
倒是十七与昨日相差甚大,不仅穿着一身合身且华丽的锦服,连头上也顶了不少的发饰,摇一摇还能听见叮铃哐啷的脆响。
听空崖说,这是穆野今日醒后特地令人打造的,还威胁人家必须在今晚成婚之礼前完成,否则就要用人家的头盖骨盛酒喝。
当然,十七不会往别处想。毕竟她这个准王后若是打扮朴素,丢的可是他的人。
今晚的月亮很圆,可惜被几朵乌云遮盖住了部分光芒。
乘舆缓缓驶向灯火通明的主街,早已有人山人海等在两旁翘首以盼,热闹非凡。
十七看着,心底莫名升起一股暖意。若是自己有父母的话,他们也一定会像此时的魔族百姓一样,给予自己祝福吧。
正想着,身旁忽然传来一声不耐烦的抱怨:“吵死了。”
她转头望去,只见穆野板着一张脸轻捏眼角,眉目间尽是阴云密布,似乎格外厌恶周围的嘈杂吵闹。
于是她悄悄伸出手,捏了捏他的掌心,轻声安慰道:“空崖说游行很,很快就会结束的,你再忍忍。”
穆野看向她,眉间莫名舒展了几分。
不知为何,掌心那点微弱的触碰竟让他的烦躁平息不少。宛如一堆熊熊燃烧的火焰突然迎来雨滴,淅淅沥沥却源源不断,直至熄灭为止。
耳旁嘈杂依旧,穆野却在这片厌烦的吵闹声中,握住了她的手,“我当然知道,不用你说。”
十七笑笑,转过头继续接受魔族百姓的祝福。
这场游行只花了半个多时辰便结束了,按照流程,接下来两人应一同前往东禹大殿。
那是魔族王室举办祭祀大典的地方,也会被每任魔尊用来举行换血仪式。
大殿之内是不允许除新人和祭司之外的人进去的,因此十七同穆野一起进来后,便只看见一位尨眉白发的老人杵着拐杖伫立在祭台之上。
穆野带她走上祭台,在祭司跟前面对面站立。而后便听祭司嘴里念叨着她听不懂的咒语,念了好长一串才向穆野伸手示意。
一种莫名的严肃气氛让十七不敢说话,只懵懵地看着穆野扒开胸前的衣领,露出好大一片白皙的肌肤来。
她看直了眼,一眨不眨。
不得不说,穆野身材是真不错。虽然只露了一半,不过胸肌的线条起伏倒是很明显,想必别处也不会太差。
察觉到某人直白的目光,穆野冷脸睨了她一眼,她这才讪讪收回视线。
紧接着,他便朝自己心脏的位置伸出了一根食指,指尖化刃,轻而易举便划开了肌肤,一缕血丝从伤口里飞出,悬于他掌心之上。
那伤口并不大,十七看着也就没有那么害怕。随后便见祭司朝自己伸了伸手,大概是想让她也同穆野一样做吧。
可祭司虽然是个老人,却也是个男人,她不是很愿意当着他的面扒自己衣服。
许是知晓她所想,穆野挥了下手,那祭司便领会其意转了过去。
未防她也不愿意在自己面前扒,穆野干脆先行施法定住她手脚,旋即上前一步,亲自将那左边的衣领扒开了些,手中的血丝也在这时自动钻进了她的皮肤里,与心脏融为一体。
同时,一颗血痣出现在血丝进入的那处。
十七面色通红地看着他做完这一切,又看着他将手掌覆了上去,从她身体里缓缓拿出一条血丝喂进了他自己的心脏里,随即一模一样的血痣印在了他胸口上。
她没心思在意那血痣,全程都羞得恨不能钻进地缝里。
心头血交换完成后,祭司又对着他们念了一长串咒语,最后双手“啪”的一声交握,至此,换血仪式才算全部完成。
走出东禹大殿时,十七的脸还是烫的。
她满脑子都是方才手掌覆上来时的触感,仿佛自己胸口处仍然残留着那时的温度,导致她一眼都没好意思看身旁的穆野。
一路吹过晚风,回到房间后,她这才勉强忘记方才的事情。
穆野去了西间换衣,她便坐在妆台前,取下自己满头的叮呤哐啷,也换上了空崖准备好的便衣。
对于接下来未知的事情,她有些紧张。但此未知非彼未知,她紧张的,是自己要提的请求穆野会不会答应。
自从今日同穆野坦白失忆之事后,她便决定要找回自己的记忆。
倒也不是因为其他,她只是觉得,一个人来人世间走一遭,可以无父无母无亲友,也可以没有自己的过去,但总该知道自己是谁。
只有知道了自己是谁,生命才有了最基本的意义。
可是她无法预料,这个请求穆野是否会答应。于是在他换好衣服回来时,十七连忙凑了上去献殷勤。
“你累吗?要,要不要喝水?或者我给你按,按摩?”她伸出两只小爪子动了动手指。
穆野瞥了她一眼,懒洋洋道:“你知道有句话叫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吗?”
“那古人的话,也,也有不对的时候嘛。”她跟着他走到桌边坐下,“我...我就是想,问个问题。”
“问什么?”
“嗯...我想问,我的记忆,你可以,可以帮我恢复吗?”
他刚要倒茶,身旁的小结巴便抢先一步倒好了茶水,递到他唇前,殷勤的很。
“这我可帮不了你。谁抹去了你的记忆,就得找谁恢复,对症下药懂不懂?”
十七有点不信,“你那么厉害,也不能?”
穆野嫌弃地看向她,怎么人失个忆连术法知识都能忘?
于是他耐着性子解释道:“抹去记忆与恢复记忆,修为稍高点的都能做到。问题在于,每个人所修习的术法和使用方法、使用习惯都不一样。
就像我炼制出一瓶毒药,其效果与其他毒药并无分别,可我使用的材料不一定与它们相同。退一万步说,就算使用的材料一样,可炼制的顺序也不一定相同,这么说你明白了?”
她听是听明白了,也正因为听明白了,所以才失望地垂下小脑袋。
还以为穆野能帮自己恢复记忆,白期待一场了。
“不过,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话落,那双黯淡的杏眼忽然又燃起了亮光,她忙问:“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