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瞧着缓缓走进的十七,穆野非但无丝毫讶异,反倒立即蹙紧了眉,质问空崖:“谁允许你给她这身衣裳的?!”
空崖委屈地挠了挠头,“宫里也没女人的衣裳啊...”
这话倒是实话,大瞑宫内的确没有女人,全是一群雄性生物。
穆野没了话说,便摆手让他退了出去。
听着大门在身后关上的声音,不知怎的,十七的心跳忽然加起了速。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是“洗完澡后”被带来了“穆野的房间”。
临走前他说的那句话突然在她脑中响起——“记得洗干净点。”
“!”天呐,他不会要......
一万分后悔顷刻间涌上心头,虽说自己答应了成亲,可这种事自己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啊,谁家夫妻第一天就......那什么啊。
十七脚下仿佛生了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坐在床边的那人瞧着她,眉目间还余几许方才的不快,“你站在那儿是想做望夫石吗?过来。”
望夫石?!
这下好了,她的脸现在都能烧开水了。
眼看着穆野越来越不耐烦,她只好拖着步子慢慢走过去,站立在他面前。
“你站我面前做什么?”他摆了下头,“上去。”
这次她没动,手里不停搅动着衣摆,吞吞吐吐道:“......穆野,我...我觉得,要不还是明,明天吧。我回去做做心理准备......”
这话听得他莫名其妙,愣了一瞬后才反应过来她在指什么,顷刻间所有的不快皆一扫而空。
他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唇,故意顺着她的话说道:“今天和明天有什么区别,你还怕我言而无信,明天反悔不成?”
“不是的,我...”她一时根本想不出合适的理由来。
如他所说,今天还是明天并无区别,可...可她就是害怕嘛。自己以前有没有经历过这种事她不知道,可现在她是第一次啊。
看着她犹犹豫豫就是不愿意上来的样子,穆野心情越发愉快,顺便再次鄙视了一次那个派她接近自己的幕后指使。
真是蠢到没边了,先前吓唬吓唬她就要坦白,这会儿不过是逗她一下,就一脸要哭了的样子,真搞不懂那幕后指使怎么想的。
他一边在心里嘲笑,一边打算再添把火,让她把自己的狐狸尾巴一次性全露出来。
于是抓着十七的胳膊顺势一拉,再迅速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面对突如其来的一张脸,十七脑子嗡嗡的响,慌忙用手臂挡住自己的脸,“你做什么?!你你你起来!”
穆野只稍稍施了个法,她的手臂便不受控制地拿了下去,温热的呼吸羽毛似的刮过自己的脸,她的心跳愈发快了。
“紧张什么?”他凑得更近了些,问道:“我方才让你洗干净点,你洗干净了吗?”
她把双眼闭得紧紧的不去看他,快速点着头。
身上忽然传来一声轻笑,“我不信你,我得自己检查检查。”
第2章 成婚?
十七猛地睁开眼,像只受惊的小鹿般看着他。
原以为她这次又要扯个什么谎出来,可没想到她只是抿紧了唇一言不发,唯有眼尾一抹薄红暴露着她的情绪。
穆野仰首,与她稍稍分开些距离,“怎么不说话?”
“你要看,就看吧。”她偏过头,将眼闭得紧紧的,“不要怜,怜惜我这朵娇花。”
“......”神经。
一副凛然就义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堂堂魔尊正在行强迫之事。
穆野瞬间失了兴致,解开缚在她手臂上的术法后,起身朝她屁股轻踹了一脚,“滚去里面。”
她睁开一只眼观察了下情况,见他脸上是熟悉的不耐烦,顿时松了口气,连忙朝里面滚了好几圈,把自己缩进了床角。
感觉到身旁那人躺下后,她这才敢回头看。
穆野的床很大,大到他们两人之间还可以再塞下三个人,因此她便也没有那么紧张了,甚至还敢从他那儿揪出一个被子角来给自己盖上。
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十七没躺一会儿眼皮子便如千斤坠,很快便进入了深度睡眠。
半夜,一向浅眠的穆野胸口突然被人来了一遭。
睁眼一看,那小结巴不知何时睡到了自己身旁,还手脚并用的搭在自己胸上腿上。
他登时黑了脸。
虽然房间里昏暗,看不出来他黑了脸......
总之,穆野忍着一股火将她的手拿开,却没想到十七迷迷糊糊“嗯”了声后,将他抱得更紧了,小脸还凑近他颈窝里蹭了蹭。
“......”忽然有股想把她踹下去的冲动。
不过,也亏得这样近的距离,让他从她身上闻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似乎是从她身体里散发出来的体香,只是这体香有些特别,既不是花儿的味道,也不是其他任何常见物的味道。
穆野低头在她额角仔细嗅了一遍,还未辨别出是什么气味,气味的主人倒先醒了。
她刚好抬头对上他低下来的脸,鼻尖与鼻尖之间只差毫厘便能触碰,是极暧昧的姿势。
十七愣住了。
她没想到自己睁开眼看到的是这样的场景。这祖宗方才在做什么?为何要低头?该不会是想趁她睡着......
“啊!”她忽地尖叫一声,迅速用被子盖住头,卷着它再次滚向了最里面,“穆野你流氓!”
虽然他方才看起来的确像个半夜闻人家的猥琐男,但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他便有些不高兴了。
“我流氓什么流氓?现已过了子时,今日便是你我成亲之日,别说闻你了,我此时同你发生点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他盘腿坐着,施了个法,随即十七连人带被滚到了他面前,“再说了,明明是你先非礼的我,要说流氓也是你流氓。”
她倏地从被子里探出头来,“我什么时候非,非礼你了?!”
“你自己想想,你醒来的时候是什么姿势。可别说是我故意摆的,我没那么无聊。”
醒来的时候.....
十七回忆了下,方才的场景立刻在脑子里显现。
看着她缓缓缩回去的脸,穆野当即一个挥手,裹在她身上的被子瞬间向两旁散开,露出一个完整的十七来。
“......”她乖乖坐起,低垂着头挠了挠额角,“那什么,我,我不是故意的。你若是介意,大不了我再,再给你闻一闻嘛。”
说着,便把头顶凑向了他。
他面无表情地垂眸看了眼发顶,随即抬手,指背抚上她的脸颊,轻轻推去一旁。
她正疑惑着,脖颈处突然传来一股痒痒的温热。
“!”
十七浑身僵硬得一动不敢动,所有的感知在这一刻同时放大,让她无比清楚的感受到穆野的气息正扫过自己最薄的那寸肌肤,她甚至能听见自己的脉搏在皮下跳动的声音。
一下又一下,像雀跃的鼓点在空气中齐齐舞动。
“你好吵。”
“啊?我,我没说话啊...”
穆野抬起头,没有解释,只问道:“为何你的身上会有浮生木的味道?”
“浮生木?那是什么?”这个名字她听都没有听过。
可在穆野看来,她不过是在继续演戏而已。也罢,那就看看她打算作何解释。
“浮生木是仙木,因只生长于寺庙,所以常被佛修用来做成木鱼。你身上便有浮生木的味道,不过很淡,连我都差点没闻出来。”
听完这番解释,十七张口便想说兴许自己以前喜欢去寺庙拜佛。可转念一想,穆野并不知道自己失忆之事,而且这事她是打算在今日成亲后再坦白的,如此活下来的几率也大一些。
但眼下这种情况,她又该如何解释自己身上的气味呢,难不成用一个谎言去掩盖另一个谎言吗?
虽然自己失了忆,可该知道的道理她还是知道的。以谎圆谎的行为,其实就是在堆砌对方的失望程度。
哪怕所有的谎言都只是为了掩盖同一件事,可到最后揭开的时候,这些谎言便会成为她走向死亡的一级级台阶。
在没弄清楚自己到底是谁之前,她还不想死。
于是犹豫片刻后,十七小心翼翼伸出手,揪住了他长袍的一角,“穆野,我同你说实话,你,你不要杀我好不好?”
原本还等着看她编个什么理由,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坦白了。
不,也许并不是坦白,而是装作要坦白的样子编造另一个谎言来骗他。
穆野任她揪着自己的衣角,冷下脸道:“说说看,说完了我再考虑考虑要不要留你一命。”
于是她心一横,干脆和盘托出,“说来话长,简,简单点说就是.......我失忆了。”
“......”亏得他还抱有一丝期待能听点新鲜的理由。
他不耐烦地拿开了那只手,“你在这跟我演话本?你当真以为我不会杀你是吗?”说完,便如昨日那般举起了右手。
十七眼疾手快,在他还没驱动灵力之前将他的手抱得紧紧的,急忙道:“我没撒谎!我真,真的失忆了!你信我!”
穆野看着她,一双锐利的眸子似乎能捕捉一切谎言,可他在她眼里看见的,却只有急切和空白。
难道她真的没有撒谎?
“松开。”他道。
读取对方的记忆于他而言并不是难事,有没有说谎,一验便知。可十七以为穆野不信自己,非但没松,反而将手臂抱得更紧了些。
他无法,只得用另外的方式来检验她是否说谎。
于是十七便看见,他抬起另外一只手伸向自己的后脑勺,还未反应过来,两片柔软又带有凉意的东西便贴上了自己的唇。
“!”
她睁着一双极圆的眸子,下意识想推开他,可甫一发力又被脑后那只大掌按得死死的,根本挣脱不开。
这是要让自己换一种死法?
救命,她宁愿被虫子啃也不愿意窒息而死啊——
可对面那人哪听得见她心里的呐喊,只一个劲用自己的灵识探遍她脑海中所有角落。
人的大脑极其复杂,看似不过两只拳头大小,其实里面大的能装下三千世界。也正因此,穆野的探索着实耗费了不少力气和时间。
少焉,就在十七呼吸越发困难之时,穆野终于松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