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楚斯年不解,她拔剑究竟在自己身上斩断了什么东西。
祁念一:“我还想问呢,你在哪沾上的脏东西。”
“我也不知,但这种感觉从离开无望海后就更加明显。”
那就应该是无望海了。
她回想起无望海的那轮血月,心中的怀疑又深了些。
如果说书中最初,楚斯年夺得神剑还能说是阴差阳错的话,那在她死后,他的一系列反应,就根本不像他本人能做出来的事情。
在书中,楚斯年取得非白后,非白一直没有认主。
在她身死的第二年,楚斯年带着非白,试图去斩断登天梯,却没有成功。
然后楚斯年抱剑入魔,连斩十八处仙盟据点,死伤逾千人。
在那之后,他带着非白离开,进入茫茫漠北,成为了漠北数百年来的第二位魔尊。
世人恐惧之下,称他为——剑魔。
如此想来,在她死后,谢天行和玉笙寒还挺忙。
她的两个师兄和一个竹马接二连三的入魔,这三人还都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想必那几年这两个所谓的正道魁首不好过。
楚斯年重新握上攀明月的剑柄,清耀如辉月的长剑微光一闪,似乎在回应自己的剑主,即便向来冷面寡言的楚斯年,也忍不住轻勾唇角。
“现在,你还想要非白吗?”
祁念一一句话让他陷入静默,黑如鸦羽的睫毛垂下,盖住楚斯年那双过于黑沉的眼。
她用了“还”这个字。
那就说明,之前他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她都知道。
这句心声被祁念一捕捉到,她莞尔:“身为剑修,想要神剑,也并非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
并不是身为好友,楚斯年就全然不能对神剑生出半点心思,人无法阻止欲望滋生,只能控制欲望滋生后,自己的行为。
而他控制住了。
“最初,我也并不觉得非白一定属于我。”祁念一说,“只是因为在无望海的争夺中,我胜了,所以我才夺得非白,成为如今的神剑之主。”
人都有阴暗面,当这点阴暗被无限放大时,若他还能自控半年之久,那她觉得,这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楚斯年。
那个虽然沉默寡言,但内心一腔赤忱的楚斯年。
在他心里除了剑道之外,还有他认定的原则和公道。
楚斯年表情有了一丝松动。
那是一种混杂着羞愧和期待的神情。
身高腿长的少年被祁念一踮着脚揉了把头发之后,他索性直接蹲在祁念一面前,许久没有说话。
祁念一也就站在一旁,从黄昏等到了完全日落,和慕晚一起吹着夜风。
慕晚卷起树叶,吹了一曲她没听过的小调,旋律很悠扬,能够缓和心情。
也不知过了多久,楚斯年终于动了。
他蹲了太久,身体有些僵硬,迟缓地站起来,身影还是如同一个沉默的雕塑,眼睛却在月光与剑光的映衬下,如同熠熠寒星。
“虽然你这么说,但我还是很抱歉。”他说。
祁念一安静地看着他,等他说下去。
“因为我们是朋友,所以我才不能因为你不在意这件事,我自己就能简单揭过去。”楚斯年摇头,“我不能允许自己做这种事,如果我真的这么做了,那我往后的修行,可能无法再进一步了,我的剑心永远不会圆满。”
“与其向我道歉,不如先向你的剑道歉。”
她指了指攀明月。
楚斯年坦然道:“我当然会。”
他已经有了本命剑,却剑心不定,道心有瑕,对别人的本命剑产生了邪念,他自是要向自己的剑道歉的。
“我们做个约定吧。”楚斯年说,“这次南华论道,若我没能胜你,就给你做剑侍,期限你定。”
在世人眼中,剑侍是仆人做的事情。
通常剑者的剑侍都是稚童或家仆,只为剑者奉剑,要跟在剑者身边寸步不离,用生命护卫和侍奉剑者的匣中剑。
对于一个剑者而言,只要他还能拿得动剑,就绝不会选择成为剑侍,因为这对他们来说是一种侮辱。
但现在,青莲剑派名满天下的小剑骨主动提出,要给她当剑侍。
她其实并没有养剑侍的习惯,一来是不喜欢旁人碰自己的剑,二来是觉得剑只有握在她自己手中,才能让她感到安定。
但祁念一笑了起来。
“好。”
她如此说。
夜色正好,三人悠悠漫步回住处,慕晚看着自己这身剑侍服,问道:“给人当剑侍,让人当剑侍,这是你们青莲剑派的传统吗?”
楚斯年没说话。
祁念一打趣道:“他今夜说的话已经赶上平时三个月的量了。”
慕晚深以为然。
他们二人一同离开后,祁念一才对一旁的非白说:“看,我给你找了个剑侍。”
却发现非白有气无力地飘在她身后,目光恹恹,幽幽说:“你确定是给我找了个剑侍,而不是好弟弟?”
祁念一举手保证。
“当然了,楚斯年又不是剑,没可能成为你的好弟弟的。”
非白望天,一时不知是该庆幸还是无奈。
……
在楚斯年身上看到的傀儡丝被祁念一惦记上了。
她不知道影祸之主还有哪些神出鬼没的能力,但可以无声地控制旁人的身体,影响别人的思维,这着实是一件十分可怕的事。
她无数次开始庆幸自己拥有天眼。
翌日清晨,她早早出门,绕着整座南霄山脉的所有云台都走了一遍,点亮天眼逐个看过去,因为用眼太过,甚至一阵头晕眼花。
她得出一个结论。
——此次南华论道的五百参会者中,至少有一百人身上缠绕了不同程度的傀儡丝。
祁念一回住处思索了很久,这事要如何解决。
她甚至没有考虑太多涉及到深渊的事情是不是超出了像她这样一个小重山修士的能力范围。
她只是觉得,既然她能看见而别人不能,那就由她来解决。
剑者拔剑只问内心,她想做便做了。
只是暂时她还没有想出更好的解决办法。
于是祁念一去找了萧瑶游。
在前去找人的路上,祁念一一直在疑惑,为什么原书中妖皇的回忆里,是她出谋划策帮助他一路重归妖皇之位的。
她太清楚自己根本不是这块料了。
书中的姬玚在她死后对她的滤镜到底有多厚啊?
还是说你们妖域争夺妖皇之位的方式是靠武力打上去的?
如果是后者的话,那书中这段回忆才勉强显得靠谱点。
她找到萧瑶游时,对方正在给肩上变小的金鹏喂肉吃。
萧瑶游的第一场论道对手不强,她连一只灵宠都没用上,凭着灵巧的身法绕了半场,将对手绕晕了,直接一个法诀打过去,轻轻松松地就胜了。
祁念一开门见山,直接问:“如果我想和这次参会者中的一些人交手,这个可能性有多大?”
狗头军师萧瑶游摸着下巴问:“多少人?”
祁念一伸出一根手指:“至少一百。”
萧瑶游倒吸一口凉气:“这、这确实不少。”
南华论道是严令禁止参会者私斗的,就是为了避免参会者私斗出现一些无法控制的损伤。若是私斗一旦发现,就会被立即取消参与资格。
但如果按照正常赛程,即便算上最后头名和次名的争夺,她最多也只需要打上九场,和一百这个数字相差太远,即便可以和更多人交手,她也无法选择对手。
萧瑶游梳着金鹏的羽毛,思索片刻,沉声道:“还真有一个法子。”
“什么?”祁念一眼睛亮了。
萧瑶游用一种轻松的口吻说:“只要你拿了头名就可以了。”
“这和头名有什么关系?”
萧瑶游竖起一根手指在唇边,神秘道:“独门消息。”
祁念一塞了一把灵石在她手里。
萧瑶游吞金兽一样抱着灵石迅速道:“听闻这次南华论道赛后,会有一场头名的挑战赛,也就是取得南华论道头名者,可以在挑战赛上任意选择自己要挑战的人,对方不能拒绝。”
“与其说是挑战,更像是个噱头,似乎是仙盟特地为他们小公子准备好的,只等他拿下头名后,挑战一个修为名望高的前辈,若此战胜了,玉小公子也算是真正的扬名立万了。”
祁念一思索起来。
“听上去似乎不错。”
只要拿下头名而已。
心满意足地得到答案,她回到沧寰住处时,发现谢天行院门紧闭,这才意识到从她来南霄山脉后,和谢天行竟是一面都没见过。
她拉着曲微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曲微解释道:“小师兄说为了备战下一场论道,要闭关几日,拒不见客。”
她说完,压着声音在祁念一耳边说:“不仅不见客,连我们都不见。”
祁念一茫然问:“他下一场的对手很强吗?”
曲微摊手:“筑基颠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