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藉却以为他在向她求救,岂有此理,胆敢伤她手底下的妖。
白藉“噌”得一下从树后面跳出来,那人听到动静转过身来。
月华如练,他一袭长衫,长身玉立,眸光流转,熠熠生辉,长眉入鬓,唇色微红,好生勾人,好生俊俏。
回眸的一瞬间,四目相对,他眸底有三分惊讶,和七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白藉听到了自己心中干柴烈火在焚烧,“噼里啪啦”的,将她从头到尾烧得焦脆。
白藉腿一软,险些倒在了地上,那公子眼疾手快,上前扶了白藉一把。
那心头的火,烧得旺盛,白藉眸光含泪,“多谢,多谢公子相救……小女子无以为报,只好,只好以身相许,才不算唐突了公子。”
一众小妖,“???”
白藉瞄到俊俏公子看她眼睛里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于是深受鼓舞,更胆大的把爪子搭到了他肩膀上。
“天色已晚,不知姑娘孤身一人,为何会在此处?”
“我,我本和公子一样也是路过此处,然,不幸,被这帮贼人掳了去,幸好公子出手相救,我,我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白藉表面故作一副凄苦的模样,可眼中的狡黠却没藏住。
那公子没忍住扭过了头,白藉有些疑惑,打量着看到他微微颤抖的肩膀,顿时明白了他是在笑。
笑,有什么好笑的。
白藉顿时从心底油然而生出了一股挫败感,她勾搭得有这么失败吗?
白藉默默地缩回大胆的爪子,突然腰上贴住了一个温热的掌心,一股力道推得她靠向他,她撞上了他的肩膀,他搂住了她,脚尖轻点,飞了出去。
白藉愣了一下,随后心里腾起一股并不陌生的恐惧,她心中在尖叫,在怒吼,谁来告诉她,她为什么恐高啊……啊——啊——
白藉的手攥得更紧了,她哆嗦着开口,“公子还会飞,飞啊,好生厉害……”
“是轻功,你不要怕,我轻功练得很好的,不会让你摔着了的。”头顶传来温柔的声音,低低的,却有种安抚的感觉。
白藉下意识地伸手搂住了他的腰,轻轻地抱了他一下,俊俏公子呼吸蓦然一乱,气息不稳,两人直线坠落,快要跌落的时候他抬手护住了白藉的头,两人调转了一下,“嘭”得一下摔在了一坨稻草上。
“嗯……”那公子闷哼一声,白藉整个人结结实实地摔在了他身上。
你不是说你轻功很好不会让我摔着了吗?白藉从他身上起来,这仇她记住了。
不怨白藉小气,她怕高怕疼又怕死,这货倒好,差点让她全部经历了个遍,白藉心里的小人给他狠狠地记上了一笔。
然,面上却不露分毫,还笑眯眯地伸手帮他抚落了肩上的一根稻草。
白藉打量了一下周围,发现前面不远就是她的从小长到大的家,哦不对,现在,它只是一个房子了。
“现在有些晚了,不如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等天亮再赶路吧?”俊俏公子出声,正合她意。
她指了指前面,“去前面那一家吧,那里空着。”
他眉头一皱有些疑问,却下意识没有问出口来。
三间屋子里只有一张床,本来有另一张的,可前不久被虫子蛀得千疮百孔,白藉一坐,居然就散架了。
她只好把木头收拾到了杂物间,想着反正没人住了,也就没修缮,况且她也不会修。
俊俏公子似乎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但他记得进来的时候院子里有个躺椅,“你睡这里吧,我睡外面。”
白藉生生地把我们其实可以挤一挤我很瘦的话,咽进了肚子里。
现在夜间只是微微凉,他将外衫脱下来铺在了躺椅上,他并不困,脑子里乱乱的,他这些年,鲜少有这样没主意的时刻,只有两次,第一次是因为她,这一次,也是因为她。
他在心底里叹了一口气,她果然,是她的克星啊。
他十二岁见到了她,那次相遇,不是偶然,是他是预谋的。
他生来尊贵,天资聪颖,要什么有什么,这些他都只当做是本来就应该的事情,因为他将来,是要登上高位的人,直到那次,他在外面,遇到了一个方士,拉着他胡言乱语起来,说他这一生,什么都唾手可得,只有一求不得。
他那时心高气傲惯了的,明知他在胡言乱语,却又赌气般地问道,有何,是他求不得的。
那方士神秘地笑笑,对他又神神叨叨地说了一番。
于是他便给自己伪造了一个凄苦的身世,吸引她,接近她。
他不想主动,他只想让她来主动,仿佛那样就能证明她不是他的求不得。
其实那时他没把握她会过来,但没关系,他后面还可以有各种各样吸引她的机会。
但幸运的是,第一次他就成功了。
他当时心里猜测着,求不得的意思,指的,一定就是她会是他登上高位的绊脚石。
他荣华尊贵,差的,不过就是那个位子而已。
那天晚上,他本是想要去杀了她的,可挣扎着竟然下不了手,他高估了自己的狠心程度了吗?
再后来,是他的暗卫找到了他,说宫变了,叛军已经逼宫了,他父亲也率军去营救了。
他知道他们家的机会来了,当今圣上膝下,并无子嗣……
可后来,他时常都在想,那求不得,究竟会是什么呢?
他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只是那方士的一句胡言乱语,倒偏生时而就突兀地浮现在心头了……
想着想着,想到她在身边,又觉得很安稳,竟就那样睡着了。
是在一阵束缚中醒来的,他动了动肩膀,手被反着捆在了后面,他打量着周围,很陌生,不是昨天的小院。
突然一阵脚步声,一群人走了进来,其中,还有几个是昨天夜里的熟面孔。
他们搬着一把虎皮椅子,放在了他面前的不远处。
他和她莫不是被那帮人又抓了回来?倒是他大意了,昨夜不应该在此停留的。
正想着,就见她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坐到了那椅子上。
白藉朝他勾了勾下巴,佯装生气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直直地看着她,白藉突然有种他仿佛要说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
白藉心头跟着一紧张。
“沈清谢,字,知远。”他答到。
名字还不错,白藉心头暗自赞叹了一下,字也……字什么,字知远?
那不是……白藉成功地皱起了眉头,“知远?你居然长这么大了?”
可不是,一别七年有余,他从当年的少年,到了弱冠之年,她却,丝毫未变。
仿佛,不会老,好像,不是这世间的人一样。
求不得,竟是,指的这个吗?
第5章 暗流涌动
思及此,沈知远心头蓦然一跳。
知远,知远……
白藉心里默默念了两声,是老相识,但没什么情分。
想想更气了,怎么遇上他,就没好事儿呢?
“把他给我带下去,关起来。”白藉靠在椅子上吩咐道。
她才不是为美色所动的妖怪呢,就算他长得好看,也不能为所欲为,她得给他个教训尝尝,先关上个几天再说。
话音刚落,立刻就有小妖上来,将捆着的知远带了下去,关进了一间破屋子里,又拿来一根绳子,将他又捆在了柱子上,知远没有反抗,任他们将他捆得结结实实的。
是夜,白藉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她睁大眼睛望了一会儿屋顶,之前萌生的一个念头,此刻却越发清晰了起来,便索性起来穿好衣服,又跑了出去。
这次她没告诉别人,径自走出了寨子,到了山脚下的村子里。
一个人影在她身后一闪而逝,从她走出房门就开始悄无声息地跟着她,白藉心中想着事情,并未注意到。
那人看着她渐行渐远渐渐消失的身影,转身返回了寨子。
月光下,朦朦胧胧中,那人的脸庞不甚清晰,直到走到了有灯火的地方,才叫人看清楚,原来是那牵牛花妖次离。
其他小妖见了他,老老实实地唤了一声“总管。”
还是前些日子白藉看他虽不善言辞,但办事踏实,让人放心,她便让他当了所谓的总管,替她揽一揽她不愿意管的些许琐事。
此刻,倒是方便他了……
山上的夜里比别处更寒凉许多,加上没有吃东西,知远抵抗力下降了不少,头有些痛,身上时而热,时而冷。他猜测,自己可能是着了风寒。
次离走到了关着知远的屋子前,他的影子投到了腐朽的老木门上,目光透过斑驳的窗户看了进去,知远似有所觉抬起头,对上了他的目光。
刺离波澜不惊地开口,“小主子说了,把这个凡人,按老规矩办……”
声音不大,可却让在场看守的几个小妖和屋子内被捆着的知远,都听得了个清楚。
“总管,这,小主子真这么说?”一个小妖低声迟疑道。
次离睨了他一眼,“小主子不喜他,你不是也看得清楚吗?”他散发出来的气势逼人,不怒自威。
再没有质疑的声音发出,两个小妖进去将知远押了出来,路过次离身旁的时候知远抬头,电光雷火之间,两个男人眼神的交锋。
知远不知道他将会面对的是什么,可看他们的反应,不会是什么好事情,但他不相信,不相信白藉会那样对他。
次离挑了挑眉,从眼神中看出了他心中所想。
“由不得你不信,你骗了小主子两次,小主子最讨厌别人骗她。”
小主子当然没和他说这些,这些,都还是他不经意间偷听来的,不过没关系,这个凡人相信,就足够了。
她怨他那次骗了她吗?真的是这样吗?可他……
他确实骗了她,这没什么好辩解的,从一开始,他知道了这些,知道了在哪里会遇到她,就开始布这场骗局。
当时,还想过要杀掉她。
知远头痛欲裂,而次离的话,更让他不知所措,让他仿佛坠入了冰窟一般,刺骨的寒凉……
他凭什么,次离冷静的外表下妒火中烧,他这么多年默默地守在她身后,期望有一天她可以看到他,看到他的真心,可凭什么,她回过头来,看到的却不是他?
看到的却就是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
她看不到他,没关系,但她眼中,也不能有旁人,次离面色又冷了几分。
白藉还在不知疲倦地在那院子里挖着东西,她记得,院子里埋着两坛子酒,她爹亲手埋下的。
在她还懵懵懂懂的时候,她爹含笑着对她说过,这两坛子酒埋下去,等九儿长大了,想和谁一起喝,就把它挖出来,必须是很想很想一起喝的人。
她当时懵懂,说只想和爹爹一起喝,他爹笑着拍了拍她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