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先生?难道就是我昆仑的神兽白泽?
梅七鹤大惊,却见白泽含笑着看了他一眼,清澈的双眸中似有星空流转,他跟着秦止进了执法堂。望着白泽离去的背影,梅七鹤垂在身体两侧的手不由紧了紧。
……
而后慢慢熟悉了起来,他看着人前受人尊敬的秦止秦首座人后却被秦雅气的够呛,当有一日秦雅以金丹后期的修为胜过秦首座时,秦首座脸色难看至极:“逆子!”
“你输了!”秦雅收了木剑,走了出去。
“这个逆子!”秦止气的七窍生烟,一旁的前任掌门一脸同情的安慰秦止,“莫气了,本座若有这般出色的孩子高兴还来不及呢!”
“就是太出色了!”
“嗯,人前嘛,”前任掌门看了眼四周,那么多人看着,确实有些下不了台,换他他也尴尬,只是劝还得接着劝,“秦雅就是耿直了点,但换个角度看看,你也算后继有人了嘛!”
秦止脸色难看至极。
……
这些事情在秦雅飞升之后,梅七鹤还能清楚的回忆起来,一切仿佛历历在目。当身边的人或飞升或陨落,他也濒临飞升陨落的抉择时,他才惊觉,似乎许多年过去了,秦雅还是那个秦雅,仙风道骨。一诺千金,藏剑君子的名他背负了上千年,从未令声名蒙羞,或许有些人生来就是个传奇,传奇的背后或许会累,但他背得起。
☆、番外十 轮回
又是五年一度招收弟子的日子。
自昆仑山腰开始便排起了长队,日出而始,日落而终,随着执事弟子的一声轻喝“明日再来吧!”已经通过灵根测算进入昆仑的弟子不由轻舒了一口气,而还未排到的却露出了几分失望之色。
三千界中,昆仑无疑是横亘神州、东海、外荒三方势力中最大的门派之一,也许是近些年来天才修士层出不穷,每五年一回昆仑对外招收弟子时都有不少人会去碰运气,似乎昆仑风水宝地,在昆仑仙山上修行也能沾上几分仙气一样。
但是能进昆仑的毕竟是少数,更多的是作为杂役弟子留在清心峰上。
老实说作为昆仑诸峰灵气最稀薄的地方,清心峰并不见得比外头好多少。但即便如此,还是有数不清的修士想要一头钻到这个地方来,究其一切的原因起源于一个传奇。
苏泠就是对这个传奇深信不疑的孩子之一。听说如今昆仑最厉害的女修,最早就是这清心峰上的杂役,即便那位真人已经入驻太阿峰,成传奇人物。那么她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苏泠是这般想的。杂役弟子的日子无趣而单调,如今清心峰的管事弟子尚算负责,是以这清心峰上也算和谐,各人管好各人的事便没什么要做的了。
苏泠要做的是打扫那一片水样的云水长堤。这一扫便是十年,从清心峰扫到了千尺峰,即便她仍是杂役弟子的身份。渐渐的,她也察觉到了自己的体质似乎有些古怪,比起一般的修士,以她的灵根,她的修行似乎快的有些不合情理。只是那又如何,她还是那个五灵根的杂役弟子。攒着门派贡献点,做着一些琐碎繁杂却又丝毫不危险的任务。
攒了十年,只为换一件法器。
苏泠知道昆仑弟子几十万,平素里就算是出窍期的真人也很难碰到,她从未想过有一日,那个传奇般的女修会这般出现在自己的眼前,猝不及防。
攒了十年的门派贡献点,只为换一件法器,只是没想到到头来却还差了那么些。但那一日她还是拿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法器,因为一位路过的真人出手帮了忙。直到那位真人离开之后,她还有些茫然,这等感觉,就好似自己十年来每日都念叨的那个传奇模样的女修突然出现在了自己面前,没有一点防备,她出现的那般突然,又立刻不见了。
苏泠觉得浑浑噩噩,有些不知所措,只是激动过后,她还是那个普普通通的杂役弟子,每日里日头方起就开始清扫。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通往太阿峰的那条云水长堤边时常会出现一个少年。他身上的腰牌虽然看不真切,但光看形状颜色,便能认出:那是内门精英弟子,云开书院的学生所拥有的身份牌。这样的天才与她不是同一种人吧!苏泠心想,她没有搭讪的想法,仍然默不作声,每日里动用着净水咒和控物术清洗着云水长堤。仙家境地,岂能沾上世俗的尘土?苏泠做的很认真,甚至曾自嘲:若是清扫能出个状元,那她定是那个扫地状元。
苦中作乐,似乎也是不错。苏泠照常每日里日头方升便出现在了云水长堤边开始清扫。那个少年修士似乎总能先她一步出现在那里,或打坐或修炼,或单纯的看些东西。有时候苏泠也会想:这个少年真的很努力,或许也就是这样背后的努力才会让他在人前看得那般风光。
照常小心翼翼的清扫着云水长堤。
“你的净水咒施的不错,控物术的运用却并不到位!”少年突然出声,苏泠愣了一愣,有些惊讶的回头,也是头一回直面这个少年,她知道这个少年,毕竟不聋不哑,就算少年自己不曾提及,也总有一两个相熟之人路过会与他打个招呼。
秦昭和!这个名字如今已并不陌生了,新晋的内门弟子门派魁首,师出昆仑名门,不论是师伯还是师尊或者师祖都是昆仑的藏神真人,不过却没有半点倨傲的样子。其实头一回知道他的身份时,苏泠是有些激动地,原来,这个少年就是那位传奇女修唯一的弟子,那个突然出现又骤不及防的消失的女修,似乎不过随手所为,在她心里却是天翻地覆。不过多年杂役弟子的身份已经让她学会了冷静自持。
是以,她低头,朝少年行了一礼,她自忖自己修行不慢,已然筑基,可眼前的少年虽然长不了她几岁,却是实打实的金丹修士。
“请真人解惑!”
“我观察了你许久。”少年一开口便将她惊住了,“我身边缺一个杂役弟子,你可愿来我身边。”
苏泠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一时间她自以为的冷静自持早已不见了踪影。
“你是不是很崇拜我的师尊?”少年笑了笑,“我发现每每有人提及我师尊的名讳,你便会不自觉的绷紧了身子,看来你十分在意。”
“你怎会知道?”苏泠一时间什么都忘了,脱口而出,这般带了几分质问的话方才出口,就有些后悔了,只是话已出口,却也无法收回了,只能站在原地干巴巴的看着他。
“昆仑有很多女修都是将我师尊当成那个高高在上的目标的,这并不奇怪,因为她如今是昆仑修为第一流的女修。”少年看着她,“要猜并不难。”
苏泠低下了头:“我愿意。”她自然是愿意的,离开千尺峰,光太阿峰的风水宝地就已经有无数人想要进入,天大的机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自然要把握住这个机会,只是她十分不解,“你就算要寻杂役,比我修为高的或者比我生的好的大有人在,为何选我?”
“眼缘罢了。”这个回答简单却又理所当然,是啊,眼缘罢了,修士万事只讲一个“缘”字,若没有那个“缘”昆仑几十万弟子中又怎可能遇见他。
于是她搬去了太阿峰,成了这个年轻真人身边的杂役,多数时候,只是跟在他的身后,如一双眼睛一般,默默地看着周围发生的事。
这个少年出色的甚至超乎她的想象,待她一步一步走出杂役弟子的禁锢,放眼看向整个三千界,却觉果然整个修真界的修士都少有人能够与他比肩。不过他看似风光,承载盛名的背后是过人的天赋与超乎一般修士的努力,所以小小年纪,便能站在同龄人之上俯视众人。
苏泠觉得自己成了他的杂役弟子后似乎很难再去成为他人的杂役弟子甚至徒弟,身边出现的所有人,她都会忍不住的去拿他们与他相比。每每这时,她都有一种“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感觉,似乎见过他之后,旁人便变得很难入她的眼中。
这样优秀的少年怎会无人爱慕,她无数次听到那些出身修仙世族,天资出众,容貌美丽的女子谈论他的好,甚至有心高气傲的女孩子因此迁怒到她的身上来,“你不过是一个杂役弟子,长的也不如何,又是最为低下的五灵根,凭什么呆在他的身边,是不是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苏泠一怔,有些茫然,茫然之下便未注意到女孩子的动作,当脸颊之上火辣辣的疼痛让她倒抽一口冷气时,她才反应过来,入目的就是少年难得沉下来的脸:“我身边的人还不劳陆师妹费心!”
到底是修士的体质,脸上的伤到晚上便好了大半,她独自一人在房中打坐修炼,在一睁眼看到眼前的人影时不由惊了一惊。
“你没事吧?”她未想到那个少年会半夜潜入她的房中,后知后觉的摇了摇头,“已无碍了。”
“你其实不必妄自菲薄,你是天生的夜灵体,这样的体质根本无需在意所谓的杂灵根。”大抵少年以为她白日里的怔忪是出于自卑,这才特意前来安慰了她一番。
她摇头却道:“只是太过突然,我不曾反应过来。”
少年轻应了一声,脸上疏忽贴上的冰凉让她意识到这是少年的手,他生的温润如玉,风姿翩翩,可掌心的薄茧却告诉了她少年过人风光背后的艰苦。
很快少年的手便褪了下去,走到窗边,闪身离开。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似乎听到他一声轻笑“夜探香闺么”,一瞬间空气似乎都旖旎了起来。
此后,再无人敢对她动手,他的身后,她一站就是千年。如一双围观的眼睛,看着昆仑传奇的起落。
偶尔,她也会与空闲的他谈论一些琐事。
“连真人这般好,是不是能叫所有人都喜欢?”
“人无完人,自然不可能。譬如伏真人就不喜欢师尊。”
“嗯,这位伏真人也不喜欢你。”她有些恍然,“厌屋及乌么?”
“不完全是,因为我年幼时是出生在外荒的。”
这一段经历并不隐晦,许多人都知晓,她突然回过神来,目光一转,正看到了一前一后归来的秦雅秦真人与身后跟着的连真人,俱是风姿过人,是以脱口而出:“修士容颜不老,很多时候模糊了年纪,所以这三千界有不少师尊与弟子的佳话,秦雅真人与连真人风姿俱是过人,他们呢?”
“我师尊与我师祖若真有风月的心思,又岂会畏惧人言?说到底我师祖与我师尊只是纯粹的师徒罢了,他们行事风光霁月,并无不可对人言的心思,所以落落大方,并不刻意去避讳。或许你们会看不到我顾师伯,但我师尊的眼里永远有顾师伯,师伯于我师尊是不同的那个人。”少年似乎看得十分透彻,“换句话说,就算没有我顾师伯,师尊与师祖也不过师徒罢了。”
“是这样么?”苏泠有些茫然,对于这等风月,她似乎还未开窍。
“你见一个人十分优秀,会生出欣赏么?”少年低头望她。
苏泠不知为何,生出了几分难得的局促,不敢看少年清亮的眼睛,只是点了点头。
“但那只是欣赏啊!即便因为欣赏而生出一瞬间希望时间停顿的想法,那终究不过源于欣赏罢了。”少年笑了起来,“我等修士为的是追求无限的寿元,我若喜欢一个女子,便要给予她最长久的陪伴。”
风起簌簌落,苏泠看着手执青干而立的少年,不知为何,想到了一句凡人的的诗词。
问陌上谁人如玉,叹世间公子无双。
☆、番外十一 轮回二
她是一双眼睛,苏泠一直这样想。昆仑的传奇中或许有她的存在,但终究不过是这无数传奇中微不足道的一点罢了。她习惯了站在人后,从未想过有一日自己的名字能够出现在众人的口中,但世事往往就是如此,无心插柳柳成荫,三千界第一杂役,这个名头啼笑皆非。
她跟在秦昭和的身后,看这昆仑最鼎盛的时代中涌起的无数传奇,她面前的这位就是其中之一。对于修真界中那些古板的老修士,出身魔道外荒是一个永生无法磨灭的污点,伏真人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即便昆仑之内,有他的师尊、师祖、师伯挺身相护,即便这座正道的魁首有超乎常人的容人雅量,昆仑之内无人敢龃龉他的身世,但是昆仑之外,天下总有悠悠之口会提及此事。
对这些言论,秦昭和总是一笑而过,闲暇时问起,他笑:“没有什么争辩比行动来的更有说服力,他们就算说的再厉害又如何,难道还能左右昆仑的决定不成?”
原本的愤懑在听到这句话时顿时烟消云散,是啊,他不会在意这些口舌之争,没有什么比行动来的更重要。
偶尔这位如今名动天下的修士也会站在昆仑太阿最高的名无宝殿之上,俯瞰昆仑。
有一次苏泠忍不住问他:“你在看什么?”
“看那些少年。”秦昭和指着云开书院那些年少的子弟,谈笑打闹,意气风发,看了许久,忽然轻叹了一声:“当真是生当如此年少啊!”
站在背后的苏泠忽地自心底生出了一份漫开的尖锐疼痛,这个外人眼中看起来完美无瑕的真人:修为、实力、为人、风姿无一不是顶尖之人。但这个看似完美的修士,有些东西却是不曾拥有过的。
“我出身的瑕疵,即便我自己不在意,师尊他们不在意,但难堵悠悠之口,他们为我如此抗争,我又怎可辜负他们的希望?”秦昭和叹了一声。
于是他努力,他成长,他的早慧不仅仅来自于天赋,更来自于周围的压迫,当少年意气的时代过去之后,因着年少时的努力,他能站在昆仑之巅俯瞰众生,无数年长的,同龄的,后辈的修士见他都要称呼一声秦真人。待到他终于能够歇上一歇的时候,却早已过了那样的年纪,或许到如今万事不缺的时候,他能感慨上一句“生当如此年少!”但即便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他不会后悔,他仍想背负起这个传奇。
站在东皇钟之下,古往今来,飞升的修士不知凡几,有人白日飞升,有人踏月而去,有人的飞升神州震动,有人的飞升悄无声息,但不管如何,太阿峰东面那座仙人塔中都会有他们的身影。
“宁无缺陨落了。”有修士闪身而出,袖底的金线的标识昭示了他的身份,他来自执法堂暗部。
“说!”秦昭和背负双手,眼底波澜不惊。
“合欢宗与生死门联手下的黑手。”那暗部的修士说着叹了口气,“毕竟他虽然疯了,但实力犹在,所以……”
“我知道了。”秦昭和摆了摆手,那个暗部的修士退了下去。
年幼时宁家于他的折辱似乎因为太过久远已经记不清了,脑海里唯有那个长相肖似师祖的男子高高在上的看着他,神情阴翳。
熟想天道无常,如今换他俯瞰众人,他成疯魔,最终陨落。宁家,这个在十几万年前明定城中首屈一指的剑修世家兜兜转转,终于陨落了,不过如今秦氏族人也只剩他这一个了。不管曾经有多辉煌,终有逝去的一日。伴随着宁无缺的陨落,曾经明定城中名声赫赫的两大剑修世族终于没入了历史的尘埃中,一同逝去的还有两家纠缠十几万年的恩怨,一切都随风散去了。
叹了口气,一步一步走下石阶,迎面走来的修士容颜枯槁,一个松松垮垮的道髻,麻布长衫,脸上带着还未散去的愁苦。
秦昭和深吸了一口气,上前:“伏真人。”
来人正是近些年屡次闭关,屡次冲击出尘失败的伏青牛。
伏青牛望了过来,眼神有些复杂,似乎是对以往这个微辞颇多,看不起的少年如今却站在了自己需要企及的高度这件事有些不适应,但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他低头独行,秦昭和与苏泠回头望他,见他一步一步踏上石阶,彷如凡人的苦行僧一般,不知怎的,原本些微的尴尬瞬间散去。
“伏真人!”秦昭和突然出声,伏青牛回头望他,“远处的风景也不错,何必低头只看脚下?”
伏青牛愣了一愣,也不知道理会了他的意思没有半晌过后,突然轻笑出声,这还是第一回,面对他时,伏青牛脸上露出了笑容:“说起来,老夫当年第一回见你师尊也是外出归来在这名无百阶之上与她相遇,一切仿佛还在昨日,实则却已百年过去。”
“师尊心里也是敬重您的。”秦昭和想了想道,这倒是实话,伏青牛再耍脾气也总好过背后阴人的小人,而且有些时候,伏青牛那等无畏之色,确实叫人敬佩。
伏青牛笑了笑,枯槁的容颜似乎多了几分从未有过的可亲,而后他转身,一步一步踏上名无百阶,秦昭和只见云层深处,伏青牛似是摆了摆手:“有朝一日,若飞升上界,记得替老夫陪个不是!”
秦昭和愣了一愣,随即展颜:“伏真人若能放眼远处,自有飞升的一日,这个承诺昭和就暂不应允了。”
伏青牛没有说话,只是在云层深处摆了摆手,似是回应。
苏泠望着眼前这一切,只觉有些不可思议:“伏真人没想到还有这般好说话的一天。”因为是秦昭和的杂役弟子,同样是个女修,苏泠对伏青牛的性格也清楚的很,感同身受。
秦昭和笑望过来,眼底似有星子流转:“有时候几千年的固执若是明白的话,那些固执瞬间就能崩塌!”
☆、番外十二 青竹因
昆仑有两大仙器,这两大仙器是两面镜子,一面能探知过往千年岁月,一面能穷尽碧落黄泉。两面仙镜一养就是千年。
不知何时这两面镜子的碎纹渐渐淡去,镜面一片迷蒙。
“这是怎么回事?”苏泠对着那两面径自好奇不已。
“混沌五行镜要苏醒了,八宝如意镜也快了!”秦昭和看了会儿叹道,“很多我们想知道的事情,都可以问它!”
“是么?”苏泠好奇的凑了过去,冷不防却听一阵悦耳的笑声响起,似是千娇百媚的女子,她睁大了眼睛,“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