境元先生诚不欺我。
她一脸捡钱的新奇表情,“衔玉,好厉害!真的有两个!!”
“哈?”他蛟躯一扭,从她手中逃脱,把自己盘成一团,“你干嘛乱看!”
她不仅看,还要上手摸,一把捏住他七寸抓过来,“我再看看!”
“不准!”衔玉羞耻心爆棚,在她手心里拼命扑腾,徒劳挥舞两只短爪。
衔玉试图化为人形摆脱他,可他们如今共用一颗心,他念头刚一起,她心中便知晓,蛮横以修为压制。
衔玉现在远不是她对手,被死死拿捏了。
阮芽凑到灯下,“让我就着亮来研究一下你的结构。”
衔玉想死的心都有了,折腾一通,已偃旗息鼓,缩了回去,不过也足够她看个清楚明白。
“竟然还有这样的构造。”今天真是开了眼了。
衔玉软下身子,已经是条死蛇蛇了。
她问题又来了,“那你人形……”
“住口!”衔玉翻身化人,一时连衣裳都忘记化,白花花一条就钻进被子里藏好。
阮芽不依不饶,“啊”地嚎一嗓子,喊着“大灰狼来啦”就跟着钻了进去。
黑暗中,阮芽胡乱摩挲,“所以是为什么啊,只有一个?”
衔玉捉住她胡来的手,把她提到胸口,“一个还嫌不够?你长了几个?”
她歪歪头,不太懂,“什么意思?”
衔玉牵着她去寻,她浑身一颤,不由低吟一声,衔玉咬住她嘴唇翻身压住她,“两个怕你受不住。”
……
翌日晨,几人齐聚客厅时,雪光遥已经早朝归来。
“柳陌这事,不管是真是假,影响都太坏了,现在各处的道院都已经乱成一锅粥。陛下顺应民意,已经下旨,查封道院。”
这件事,雪光遥自然功不可没,对女儿的死,他早就有所怀疑,昨日布阵入梦,证实了猜测,当然不会轻易放过他。
柳陌修为高深,能不能报仇另说,就算一时杀他不死,也绝不能让他好过。
而关于柳催雪梦境中雪夫人的事,大家都默契不再提及。
当日祭拜过雪夫人,三人辞别雪光遥,再次启程。
走不远就能看见一座道观,或隐于市井,或建在高山福地,往日热闹不在,观中供香不燃,门可罗雀。
柳陌大势已去。
于真正的修道之人来说,这些不过是身外之物,应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专注自身修行才是。
但柳陌既然愿意开这么多道观,必然是很在意这些俗名。
微风道人越是瞧不起他,他越想做一番事业,证明自己,大概也是自卑感在作祟。
从昨晚开始,衔玉就在想一个事,现在三人悠闲穿梭在云间,他终于有机会说了。
“雪啊。”大黑蛟先意味深长喊了一声。
柳催雪浑身一紧,顿觉不妙。
衔玉总有突破天际的脑洞,他怕被坑,又期待,心中矛盾。
这家伙还很会吊人胃口,喊一嗓子就不说话了,柳催雪憋得没办法,“你说。”
大黑蛟爪子挠挠肚皮,慢悠悠说:“你看你啊,娘死得早,爹又不疼,媳妇儿也没有,我真觉得你怪可怜的。”
“对啊。”连阮芽也附和,“小雪真的很可怜,除了钱,什么也没有。”
柳催雪:“……”他有点糊涂,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想再招个倒插门?两男共侍一妻?
大家都是好朋友,如果他们当真提出这样的要求,他该怎么办呢?是为了友谊献身,还是先假意推辞一番再答应?
衔玉可不知道他心里那些花花肠子,他说:“要不这样,我和丫丫,跟你定个娃娃亲吧。虽然你小时候定过,你现在再定一个,我们也不嫌弃你不是头婚。
“反正先定下,以后生出来了,好好培养感情,铁定也是跑不了的,对吧。你看你才二十几,不到三十,本蛟千余年修为,六七百的年纪才找到媳妇儿,你再等个二三十年,也等得起。”
他早就算好了,“以你现在的修为,活个几百年不成问题,以你的天资来看,只要不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将来说不定还可以飞升呢!你飞升了,你岳父我脸上也有光啊!你说对不对。”
阮芽竖着耳朵在旁听了半天,这时连连点头,“那把孩子交给小雪,我也放心!”
衔玉再仔细一想,觉得自己这主意真不错,柳催雪真是个不错的女婿,“撇开家世不谈,单看相貌人品,都是万里挑一,还会挣钱,也就比我差上那么一点点,很不错啦!”
阮芽已经开始畅想了,衔玉更列举柳催雪从兄弟变成女婿的诸多好处。
两个人就这么聊开了,你一句我一句的,柳催雪半个字都插不进去,全给他们安排得明明白白。
第80章 天生一对
短短十日,清徽道院凡间各处的分院不是被打、砸、抢,烧一空,就是被雪家的羽客道士们贴了封条,永无解封之日。
再过段日子,就会有新的道观在原址上重建,或许都不用建,重新刷个漆,换块牌匾,选个良辰吉日放串炮仗便可重新开观。
清徽院总院,内外门弟子有的选择投靠修界其他仙门道观,有的则选择脱下道袍回归尘世。也是走的走,散的散。
柳陌始终不曾露面,华清作为他的大弟子,几次出面支持大局,也于事无补。
他总不能敲锣打鼓、哭天喊地求他们留下来。
最后华清也累了,走吧,都走吧。
清徽道院当初崛起得有多快,现在覆灭得就有多快。柳陌知道她会报复,也猜想过她会选择何种方式。
这次完全在他意料之外,或者说他低估了流言传播的速度和可怕之处。
这让他沉寂了许久的心又开始泛起涟漪,这才是他想要的势均力敌。
果然这世上,除了她,谁都不行,没有人可以替代她。
华清寻来时,柳陌正坐在树下看书,外面发生的事,对他好像并没有产生丝毫影响。
他长发未束,着一身宽大的藏蓝道袍,赤足半卧在树下软榻,身边陪侍了一名红衣青年。
这青年华清也是第一次见,他目视前方,一动不动,颇有些古怪,华清不由多看了几眼。只是柳陌不介绍,他也不好多问,上来规矩行了个礼,“师尊。”
柳陌微微一掀眼,他的容貌还十分年轻,双眸黑沉,似藏有无边暗涌,随意地一瞥便让人不寒而栗。
“你为何不走?”柳陌问。
华清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从来没有想过离开,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在柳陌面前,所有的小心思都是藏不住的,华清之所以能成为他首徒,得他亲授,就是因为他大多数时候心里都是空的,什么也没想。
给他指一条路,他便直直地往前走,风雨也不回头。
有两种人可以走得很远,一种是华清这样的呆子,另一种柳陌认为是自己,谋定而后动,每一步都经过精准计算。他们都是一条道走到黑。
现在,他的路也走到尽头了。
华清干脆在榻边跪下,“我为师尊烹茶。”
柳陌翻了一页书,没搭理他。
不多时,就有讨伐柳陌的正义之师上门,前殿无人,他们畅快打砸一通,得意忘了形,又嚷嚷着要把柳陌揪出来,按头谢罪,风风火火直闯后苑。
这处院子便是从前长有月华树的小破观前院。清徽道院往外扩建后,被单独圈出来,囊括在柳陌寝殿庭院范围内,平日里,只有华清可随意出入,来扫扫院、浇浇水。
院外喧哗声近,柳陌不悦地蹙眉,华清已起身拔剑迎去。
不过是些不值一提的无名之辈,想趁乱捞些好处,又听闻柳陌修为高深,已在山下徘徊数日。
这日见清徽院弟子都走了个干净,终于鼓足勇气上山,一路畅通无阻更助长他们气焰,以为柳陌不过空有虚名,此时透过圆形的月洞门,见树下侧卧一名慵懒青年,当即叫骂开。
“柳陌,你这王八犊子,还有心思睡觉?!”
“你看,他优哉游哉,还在看书喝茶。”
“做下那么多恶事,竟还如此心安理得,真是该死。”
“柳陌,你……”
这人话音未落,华清一剑刺去,他只得后退躲避,二人当即缠斗在一处。
其余人各自分成两拨,一拨围殴华清,一拨朝着小院大步走去,刀剑、法器俱都出匣。
“聒噪。”
柳陌右手一抬,树下枯叶片片竖起,浮在半空,他指尖微挑,叶片激射而出,众人挥剑抵挡,叶片触之即碎。
一片裂作百片、千片,如针似芒,锐势却不减,呈弧状围杀。叶针纵横穿梭,不过三五息,场中人甚至都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已被刺成了网筛,血肉模糊,兵器铿铮落地。
华清持剑呆立在原地,柳陌挥挥袍袖,“你这些年也攒了不少积蓄,下山去涧泉斋,找雪光遥开张公文,花点钱就能买下一间道观。去金庭山吧,那是块福地,以后自己做观主,别再跟人说,我是你师尊。”
华清抬起头,柳陌再一挥袖,他眼前一花,站定时,已被他送到山下。
原地矗立良久,华清收起佩剑,跪地朝着清徽院三清殿方向,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头,起身大步离去。
院中柳陌自一盏莲灯中捻出一缕金芒,注入身侧那红衣青年额心,一直呆坐的青年瞬间活了过来,转动眼珠,挺了挺背,看向柳陌。
“去吧,我总得准备些回礼。”
红衣青年两手结印,身形随即化作烟雾消散。
柳陌端起茶盏,往天上一泼,水镜随即显现,镜中山石花木、朱门拱檐,都是他所熟悉的。
红衣青年出山门,御剑腾空,柳陌便看见云下高山起伏,河流蜿蜒,城镇屋舍俨然。
*
龙凤镇,临水的窄街上搭了青灰色布棚,棚下摆满桌椅,两三人围坐桌边,有的打牌,有的下棋。
女人们在河埠头洗菜,男人撑船停靠在岸边,将大筐的蔬果肉类卸下,孩子们举着棒糖呜啦啦跑过,身后还跟了只大黄狗。
历来这里的规矩就是这样,红白喜事都直接摆在大街上,早中晚三顿,若是白事,守夜人还有宵夜吃。
红事一般是三天,白事七天,要做法事。
邻里们都可以来帮忙,除了掌勺的大厨是从酒楼里请来,其余洗菜、蒸饭、洗碗,都是邻居们。
每家交上一点份子钱,一家老小都能来吃,平时吃得简单,家常菜,最后一天的晚饭才是正餐。
不过境元先生最近挣了大钱,还白得了一套房子,礼金收得不多,顿顿都是正餐,邻里们都夸他大方。
衔玉他们来早了一天,现三人围坐在土漆刷的黑桌边,由新媳妇手把手指导,学习打麻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