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我留在这里等司命仙君可以吗?”清妧咬唇道。
她知道泽琼帝君,那是与仙界共同诞生的自然神,掌管天地秩序,是仙界最尊贵的神仙,连仙帝见了他都要尊称一句“帝君”。
自她出生时,那位帝君就已经闭关,闭关闭了几万年,久到她都快忘了还有这号人物,没想到这么突然地就出关了。
“我只是一个仙长,不去归位大典也没关系,”清妧向月老哀求,“等司命仙君回来休息的时候,我跟他讨个人情,应该就可以下去了。”
“仙君,我想早点下去见他。”
月老看着她,点了点头,然后便留下她一个人走了。
清妧本还好奇他这次为何没有多加啰嗦,直到她在天府宫门口站了两天一夜之后——
守门的小童看了她一眼又一眼,终于忍不住问她:“仙长,您在这里做什么呀?”
“等你们家仙君回来啊。”
小童一脸迷茫:“可我们家仙君在大典结束前都没空回宫啊……”
清妧:“???”
小童见她真不知道的样子,更加迷茫了:“这种大典仙君都会忙到结束,这次的时间还紧,仙君就更不会回来了。这个…灵缘仙君也知道呀…”说到后面,小童的声音越来越小。
清妧:“……”
好一个灵缘仙君,好一个月老!
怪不得他什么也不说就走了,敢情他早就料到她等不到了!
清妧微笑着谢过小仙童,平静地回到了灵缘宫。
灵缘宫里,月老悠闲地坐在桂花树下,自己和自己手谈。听到她的脚步声,月老抬了抬头:“呦,回来啦。”
清妧扬起一个假笑:“等不到,可不就回来了。”
月老嘿嘿一笑,一点心虚都没有,反而慢悠悠道:“你太心急了。凡人们都说,‘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更何况是你这个寿无尽时的神仙。爱上一个凡人,以后你要经历的等待和落空还多得很,怎能现在就坐不住了。”
清妧沉默下来。
过了一会儿才道:“说的有道理,但你这回纯粹就是想捉弄我吧。”
“哎呀不要说得这么直白嘛,”月老一粒一粒捡着棋盘上的棋子,“反正没有司命你也下不去,不如就跟我一起参加一下泽琼帝君的归位大典,待大典结束本君再送你下凡。”
“那位帝君啊,可是仙界为数不多还有神格的神仙了。”他感慨道。
清妧很少听月老正经夸赞别人,左右也走不了,她便也一起去参加归位大典,表达一下敬意。
她知道泽琼帝君在仙界威望超群,是不少仙长甚至仙君的偶像,但来到归位大典现场时,依然被众仙家的热情惊到了——
她从来没同时见过这么多神仙!
连仙帝的百万大寿时都没有!
一个个金尊玉贵的仙君们,皆按位序正襟危坐于自己的座位上。平日里爱说爱笑的那些也全都没了话,只期待地望着大殿门口的方向。
清妧感慨了一下,便收回了心神,开始在殿中寻找司命仙君的身影。可惜还没等她找到,便听殿外传来一声通报。
“泽琼帝君到——”
在话音落地的瞬间,殿内的众仙君同时起身,齐齐贺道:“恭迎帝君归位!”
清妧跟着周围的人起身恭贺,眼睛不自觉落到踏入大殿的人身上,只一眼便再也无法移开。
来人一身黑纹滚边白袍,腰系白玉方扣,黑发如墨,周身萦绕着一股极淡、却让人无法忽略的仙气,甫一踏入大殿,就将整个大殿笼罩在了这种仙气中,让一众仙君更加绷直了身体。俊美无俦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造物之神俯视众生,冷漠而悲悯。
清妧忍不住捂住嘴巴。
容泽!!
什么泽琼帝君,他分明就是……她的容泽啊。
第75章 迫不及待
圣洁的身影从大殿中间走过,所到之处,众仙皆低眉敛目行礼。
直至走到大殿的前方,尊贵儒雅的仙帝起身迎接:“泽琼帝君,恭喜归位。”
清妧怔怔望着前方那道冰冷又威严的身影,看着他与仙帝平起平坐,看着他接受众仙朝拜,看着他重新点亮泽琼宫的主神石……
看了他好久好久,他始终没有看她一眼。
清妧突然有些不确定。
虽然相貌相同,但神和人的气质差别巨大,即便容泽身具修为,那气场和姿态也无法跟仙界的至尊相比——
如果说容泽是清冷出尘的,那么眼前这个泽琼帝君,则超出了语言可以描述的范围,他是天地秩序最完美的化身,一举一动都是无法言喻的风华。
便是其他神仙,也被他衬得黯淡无光。
清妧的心彻底分成了两个阵营。一方在说这个泽琼帝君连看都没看她一眼,肯定不是容泽;另一方却在说,泽琼就是容泽,她不可能认错,只是泽琼没有与她相认。
两种想法在她心中不断地搏斗,搞得她心神不宁,连一旁百花仙君夭之和抱朴子的小声争吵都没听见。
“清妧,你敲他那样子,看了就讨厌。”夭之拽了拽清妧的袖子道。
清妧回过神,有些懵:“嗯?”
她与夭之都是活泼好玩的性子,以往关系很是不错。她刚刚来到大殿里,就被夭之拉到了她身边坐。
夭之向道君抱朴子的方向飞了个白眼,惹来对方横眉怒瞪:“总觉得自己清高得很,好像人修成神仙有多了不起似的,我们生下来就是神仙,那才是得天地之大造化,哼。”
大殿前方还有人在跟泽琼帝君论道,抱朴子不好发作,生生将一张白脸憋得通红,惹得夭之又是一顿嘲笑。
“这些人神,就爱宣扬凡人成仙的了不起,惺惺作态得令人作呕。”
清妧的心思都在泽琼身上,因此听着夭之的话虽稍有惊讶,但也没有追根问底的意思,只拉着对方随口安抚几句:“经历不一样而已…仙界就这么多神仙,往后都还要相处下去,就别放在心上了。”
一向大度的夭之摇头:“就人神整天对着我们阴阳怪气的这副样子,以后真难跟他们相处下去。”
她说完转头又与身后的其他仙长说道,清妧便没再回话,只继续琢磨自己的事情。
大典结束,清妧有些悲哀地确定,泽琼帝君从头到尾只看了她一眼——
她这个方位的神仙一齐起身道贺的时候。
看着那个圣洁的身影慢慢远去,清妧终究没有鼓起追上去的勇气。在原地思忖片刻后,她抬步去了天府宫。
她苦等了三天的司命仙君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宫殿。听了她的请求,司命一点都没有吝啬,拿出苍生石递给她道:“输入灵力,心中想着你想看的人,就能看到了。”
清妧客气了道:“多谢仙君,仙君辛苦了。”
司命摆摆手:“不辛苦不辛苦,只要那群人神别整天再说我们自然神占着职位不干活就行了……”
人神和自然神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了?
清妧有些疑惑,接过苍生石后便将这些都抛到了脑后。她输入灵力,期待地望着苍生石——
白色的玉石面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清妧隐隐明白了什么,下意识又输入了一些灵力,苍生石依然毫无变化。
“诶,怎么回事,转世也会有转世后的样子啊,”司命走过来,将手轻轻覆在苍生石上,“这人发生了什么,可别是……”他本想说可别是灰飞烟灭了,看到苍生石上缓缓出现的身影后,几近失声,“泽琼帝君?!”
他望着清妧,面容惊讶到狰狞:“你情劫的对象,是泽琼帝君?”
清妧看着石面上熟悉的面孔,心情复杂地叹口气:“好像是的。”
画面中,容泽一个人走在雪山上,身影孤单而瘦削,几乎与背景融为一体,只能凭黑发辨别所在。清妧看了一会儿道:“仙君,能让我看一下他死前两年都发生了什么吗?”
司命从震惊中回过神,帮她操纵起苍生石。
点点白光从苍生石上升腾而起,待白光散去,苍生石上出现了新的画面。
清妧无法想象这两年容泽是怎么过的,大抵会很悲伤,应该也会很孤单,就像刚刚雪山里那个悲寂的背影一般。
可苍生石上却没有出现她预料的画面。
画面中的容泽,平淡地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每日早起修炼,处理修界事务,指点弟子突破,偶尔受邀去外地除魔,或者是出席哪个国家的修界论典——
与她下凡前的生活没有丝毫变化。
清妧看着这些,只觉心中更加压抑。如果他真的不受影响,又何以英年早逝?
画面如走马灯过,很快又出现了容泽死前去的那座雪山。
雪山里有一只雪隼精,不知修炼了多少年,体型异常巨大,盘旋在雪山之巅,翅可遮天。容泽去这座雪山,显然就是为了除掉这只雪隼精。
雪隼精固然厉害,但却不是容泽的对手。除掉雪隼精后,一颗淡青色的精元从它体内冒出,被容泽伸手接住。精元中,护着另一个小小的精元,虚弱的白鹄死死盯着容泽,目光中充满了悲愤和仇恨。
这种目光让容泽微微一怔。
在他怔愣的瞬间,白鹄高高扬首哀鸣一声,然后奋力挣破了雪隼精的精元!
它本就元神大伤,全靠雪隼精为它护住精元才能存活下来。挣破精元的那一刹那,它的精元迅速化为灰烬,随着雪山上的风消逝在世间。
容泽望着白鹄消逝的方向,伫立了好久。
久到,画面像被定格。
在清妧感到眼睛变得湿润时,容泽动了。
他猛地向后踉跄两步,像是再也承受不住般,喷出大口的鲜血——
清妧睁大眼睛,忍不住扑到苍生石前,却只能摸到冷冰冰的石壁。
“禽类尚且此情不渝…”容泽轻轻呢喃,“即便做不到,你又何苦骗我…清妧…”
“没有啊师叔,我没有骗你……”清妧靠在苍生石上,泪水一滴一滴滚落下来。
可惜,彼时的容泽看不到她,也听不到她。他擦干嘴角的血迹,转身缓缓走向雪山深处。
清妧终于弄清了容泽的死因。他在寂霾山受的伤并未完全养好,只被他强行压下,雪山大恸之下,沉疴复发,他便这么将自己葬在了雪山中。
她原本怕自己看了容泽伤心的样子会难过,现在才发现,看他隐忍不发,一个人默默忍受的样子,才让她无法承受。
她摩挲着容泽的背影,任由眼泪滑落。
“那个……”
一道男声打断了她的情绪,司命脸上维持着得体的笑容,指指清妧身下的苍生石:“苍生石乃天石,最好还是不要拿泪水浸泡它吧。”
清妧望着苍生石上的一大滩泪渍,脸瞬间羞得通红,赶紧抹抹眼泪,把苍生石擦干净站起身。
司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般笑笑:“人都已经在跟前了,就没必要为以前的错难过了,珍惜眼前人才是。”
清妧轻声喟叹,点了点头:“仙君说得对。我这就去找泽琼帝君,多谢仙君!”
“哎哎哎,”司命一把抓住要跑的清妧,“现在的年轻神仙怎么都这么急躁。说去就去,你了解过他现在的脾气秉性么,知道他现在怎么想的吗?坐下来,我给你介绍下泽琼帝君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