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屋子做得惟妙惟肖，凑近一看才知道竟是缩小版的凤鸣山小屋。门口还挂着个小牌子——虚箜派。
“天心，你看里面。”
夏天心顺着景白止的手指向里看去，原来不止是缩小版的小屋，还有缩小版的她和师父师兄们。
屋子里的“她”在正在架柴火，小苏锦河在帮着串鱼，小洛少禹在一旁照镜子梳妆，而小星舒和小景白止则在帮着给鱼刷调料。
夏天心看得惊奇，一时玩心大起，用手指头戳了戳小苏锦河手里的鱼，只见原本还在认真串鱼的小苏锦河瞬间鼓成气包。
“啊啊啊，有人偷鱼……”
“有人？哪里？”
小景白止拿起调料刷把人护在身后，只是他左瞧右瞧都没看见人，随即反应过来，一巴掌拍在苏锦河头顶。
“又想偷嘴了？”
夏天心看得好笑，转而又去逗洛少禹，只是还没靠近，就听见小洛少禹在自言自语念叨。
“镜子，今天的我和昨天的我 * 哪个更美？”
夏天心：“……”
屋子里听见这话的小星舒翻了个白眼，与平日里乖巧的星舒全然不同，但却多了丝活力。
缩小版的他们与夏天心认知里的人相似又不全然相同。
夏天心捂着嘴笑，景白止也跟着笑，笑着笑着眼角就有了泪意。
面前的小徒弟还在逗弄小屋子里的人，她是笑着的，满脸欢喜，跟躺在床上痛得难受的她全然不同。
他突然就自责起来，他怎么能突然忘了自己的小徒弟呢。要不是他前往墉州的半途中，突然摸到怀中的柃木，是不是连自家小徒弟的第一个生辰都赶不上？
“天心。”景白止的声音很轻。
“嗯~”
夏天心看着小屋子里的人无意识回应。
“这是柃木雕的人偶，上面绑了师父和师兄们的头发，可与我们心意相通，就像是第二个我们。”
“？”
夏天心不解，侧过头看向景白止。
揉了揉自家小徒弟的头发，景白止笑：“这是师父送你的礼物。”
夏天心点头。
夜色混着鲛珠朦胧的光，眼前的人变得缥缈又虚幻，夏天心心口一跳，突然抓住景白止的衣袖。
“师父，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没有。”
景白止看着衣袖上的小手摇头。
“没有。”他重复道。
“就是想问问你喜不喜欢。”
手中的衣袖松了松，夏天心莫名的松了口气，随即又重重的握紧，似乎害怕这刻的美好消散。
“我很喜欢。”
“师父，我很喜欢你的礼物。”
树下，听着这话的苏锦河不高兴了。
“我说什么来着，老头子果然把功劳全算他身上了，这树还是我回凤鸣山搬的呢。”
他哼哼唧唧不高兴，仰着头就冲树上的夏天心喊：“小师妹，你还没说喜欢我的礼物呢。”
夏天心笑。
“喜欢，都很喜欢。”
“大师兄的礼物喜欢，二师兄的礼物也喜欢，三师兄的也喜欢，师父的也很喜欢……”
一碗水端平，夏天心挨个夸了个遍。
树下三人仰着头跟着笑。
夜色渐浓，晚上起了夜雾。朦朦胧胧中，星舒在众人瞧不见的地方，笑容渐隐。
他眼眸微动，在月色映照下似有水光。
“很喜欢今天。”
夜风吹走了他的呢喃。
水光散去，他眼神逐渐坚定。
一定，一定会有下一个今天。
第69章 师父走了
夏天心做了个梦, 梦里她和师父师兄们庆祝生辰，她一时开心过头，喝了几杯灵酒。灵气顺着喉咙入体, 她吓了一大跳, 师父却摸着她的头笑。
“小天心，你是万年一遇的神灵体, 如今开了灵台, 已经可以修炼了。”
神灵体？那是什么, 她不是不能修炼的霉灵根么？
几杯灵酒下肚，虽然再也不会像之前那般一碰有灵气的食物就难受，但脑子已经晕乎乎的了。
梦里, 她喝了几杯后，师父就拉着她到一边说悄悄话。师兄们不似往常, 也不醋, 也不闹, 只是笑着让她陪师父。 *
师父拉着她说了一整晚的话，还跟她讲故事。
故事里，师父成了战无不胜的大将军, 受人爱戴，但功高震主，总是遭人猜忌。再加上他虽常胜, 却是个心善的性子。
那是个战乱的年代, 别的将军打仗完，不是屠城就是抢钱。只有他, 不愿屠城也不牵扯百姓，只要是归降者，都给对方一次机会。
乱世中, 不是你善就是对的。坏的人和事太多，邪就成了正，正就成了邪。
那是一场外邦来袭的血战，师父险胜，遵循往日的规矩，降者不杀，却没想就是这一念之仁给日后埋下了祸端。
多年后，外邦强大，朝廷式微，外邦来朝看似恭敬的递交求和书，却没想埋藏祸心。
“我族诚心求和，自当奉上最高的诚意。”
使者洋洋洒洒夸了圣上一堆，但求和的礼单上，既无牛羊马匹，也无美人，只有一件关于多年前的辛秘之闻。
战无不胜的将军，多年前之所以在外邦之战中降者不杀，乃是因为他与那场外邦的领头人二皇子有私交。
“如今二皇子已送至显朝，我族最崇敬的帝君，吾愿为您排除隐患。”
朝堂上，外邦皇子亲自指认，天子震怒。
景白止的声音平淡无波，夏天心看向他。
“师父，你不难过吗？”
景白止摇头。
“已经不难过了。”因为师父遇见了你。
“将军死了，不久后显朝被外邦攻破。林武帝的儿子逃出皇城，为死无全尸的将军立碑，在他墓前痛哭……”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夏天心问。
景白止摇头。
“天道轮回，世间所有的因果都会有了断……”
夏天心点头，她喝得醉醺醺，脑子却还在，甚至因此说话也多了几分毫无顾忌的真性情。
“当世仇该当世报才对。我要是那个将军，非得从墓里爬出去，揪着他的头发骂他。”
“生时不珍惜，死了哭个屁。”
景白止听得发笑，袖子一撸跟着骂。
“对，哭个屁。”
只是骂完，他的表情就淡了下来。
“只是世事难尽人意……”
沧海桑田，死去的将军再醒来时成了人嫌狗厌的神。
“天道给了他一次机会，再遇前世仇敌时，可召水祸。”
“他成了世间唯一一只蠃鱼。”
蠃鱼，这个她知道。夏天心晃了晃脑袋。
“是那个生活在海里，一出现在哪里，哪里就有水灾的神兽吗？”
“嗯。”
“也是世人最厌弃的神。”
蠃鱼闯入人世，遇见了前世的仇敌。
“原本一个个憎恶的脸庞，换了一世，再不如从前可怖。他们欢笑着邀请幻化为少年郎的蠃鱼入席，还争着将女儿嫁给他……”
“他已经不想报仇了，世事变幻，前世的他们还是如今的他们吗？”
“但水祸还是来了，他是蠃鱼，应仇怨而生……”
景白止的声音突然变得很低。听到这，夏天心却笑了。
“海里的鱼，出现在哪里自然哪里就有水灾啊。他生活在海里，没有 * 水怎么行。”
“师父，是水灾本来就要来，不是他带来的。”
“若世间真的有天道轮回，那些人前世害死了将军，这一世不过是将前世的债还了而已，他们已经偷活了一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所以……”
夏天心抬头，伸出小手盖在景白止的眼睛上。
“师父，你为什么哭？”
“不是你的错呀。”
不是你的错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