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故意拖了点时间,装作弱不禁风般,慢柔柔的将门推开。
一位老者正站在不远处等着她。
轻咳两声,她垂着眼眸,有气无力的说:“这是帝君的意思吗?”
老者朝她作了个揖,说:“回上仙,正是。”顿了一下,他又继续说:“帝君说了,他也不过是想小惩大戒,只要上仙日后不再出错,继续为天界效力,将功补过,他定会既往不咎。”
“这是要让我继续掌管兵营的意思吗?”
老者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的情绪,说:“这事,帝君没说。”
向晚意不禁反了个白眼,心想:让算什么,我管个屁啊。
不管了,离开这个鬼地方总算是件好事。
腿刚跨过门槛,她眼里多了一抹笑意,随后整个人像掉线的风筝那般,“砰”的一声倒在地上。
抬起眼眸望着老者,说:“不好意思,我腿有点软。”
察觉到老者锐利的眼神落在她的身上,她心里也在暗自思量。
“来人,把向上仙扶起,抬回去。”
闻言,向晚意嘴角不禁一抽,抬回去——这真的是丢人现眼。
三四个侍女连忙将她扶了起来,大摇大摆的将她抬着回去。
望着白茫茫的天,她无奈的叹了口气。
回到夕阳宫里,一路被抬回正殿之内,躺在她熟悉温暖的床里时,她摆摆手,说:“我乏了,你们先退下吧,替我向帝君道谢一番,待过些日子,我定亲自前去向帝君道谢。
待他们一一退去之后,向晚意这才从床上坐直身来,瞥了一眼衣柜的方向,说:“出来吧。”
空气里沉默了一会儿后,一个人面带尴尬的从衣柜里走了出来。
皱着眉头,看着他,“季青,你在我这里干嘛?”
最近是怎么了,她房里怎么这么能藏人?一个藏她床上,一个躲在她的衣柜里面,是把她这里当成躲猫猫的绝佳地点吗?
季青怕也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他连忙单膝跪在地上,说:“属下无意冒犯,请将军明察。”
随意的摆摆手,示意他站起来,嘴角挂着一抹自嘲的笑意,说:“我早已被解除职务,喊我上仙就行了,说吧,躲在我这里是有什么事吗?若是不说出个让我满意的理由,私闯我闺房,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季青一脸凝重,他说:“季青今日来的是有三件,第一件事是凤族的人知道帝君将你送进了涴纱堂,举族到了帝君那里为你求情,帝君终是答应将你送回来。”
难怪,她这么快就回来了,原来是凤族的缘故。
她年纪虽小,但是却早早当上了凤族的族长,整个凤族唯她马首是瞻,这次看来是把那几个族中最为疼她的长老给吓到了吧,不然怎么会闹到帝君那里?
“继续说吧。”
看了一眼她的神色,季青有点忐忑,开口说了下去,“第二件事,帝君虽然答应将你提早送回来,但是是跟凤族谈了条件的。”
心里突然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听季青的语气,她能感受到隐隐一个坏消息将要从他的嘴里传出。
“说!”见他磨磨唧唧半天,她忍不住催促道。
“以梧桐之地作为交换。”
心跳漏了一拍似的,她冲到季青的面前,掀着他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眼睛因激动而红血丝涌现,看起来有点骇人的感觉。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由着她提着自己,季青尽量把语气放得平缓,他说:“帝君让凤族举族迁出梧桐之地,前往洛泽百年作为条件,来让凤族的长老们取舍。”
如今她平安无事的回到这里,那这不就代表他们答应了吗?
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周身的气势慢慢弱了下去,问:“所以,长老们是答应了吗?”
“是。”
骤然松开季青,任由他掉到地上,胸腔里生出无边的愤怒,紧抿着唇瓣,双手用力握成拳,手背上青筋暴起。
凤栖梧桐,梧桐百鸟不敢栖,止避凤凰,遍布梧桐的宝地滋养了她历代祖先,自他们凤族出生而来就一直栖息在此地,千百代来灵气孕育了他们,同时他们凤凰身上的气息也让梧桐之地的灵气延绵不断,梧桐之地就是他们族的根,同生同长。
如今要让他们迁走,这不就是逼他们剜去自己的根!
洛泽这个地方,虽不至于沼泽遍地,瘴气四溢,但是也不过是一普通丛林之地,跟梧桐之地相比,差的不是三五七个档次。
百年时间看似不长,但是百年后的事谁也难说,一旦迁出,要想回去的话,变数甚多,谁也无法说准。
想起先族长再三要求她不能将此体内有灵珠所护的事说出,就连四大长老她也没有提起过。他们一向对她极好,视她如珍宝,这次怕是逼急了,忧她会有什么不妥,这才应下这荒诞的条件。
压着体内的怒气,她问:“他们迁了吗?”
季青摇头,说:“长老们说要待你平安归来后,方会兑现承诺,于是答应的是,明天。”似乎想到向晚意内心所想,季青一下子伏在地上,字正腔圆的说:“属下生是将军的人,死是将军的鬼,愿随将军所行,听将军之令,任由差谴!”
皱着眉头,复杂的看了他一眼,说:“季青,这没有必要。”
“有,有必要!”过后,他语调放缓,似有点哀求之意,说:“可不可以,不要拒绝我?”
作者有话要说:
纪镜吟:我是不是被忘了╮( ̄▽ ̄"")╭
第10章 抱个满怀
四目交接,他眼里所现的是无比的坚定,她叹了口气,说:“先起来吧。”
“谢过将军。”
心里估摸了一番,说实话,她阵前消失的事就像是个小雪球那般,如今雪球越滚越大,所牵涉的人也越来越多,她也不想再把事情闹大,能以最轻松的方法解决自然是最好,因此,依她所见,当务之急还是先去找帝君商量商量,看还有没有拐弯的余地。
“我这就去找帝君,你先别跟着我。”
“遵令。”
大步往殿门的方向走去,季青跟在她的身后。
刚踏出殿门,眼角瞥到右方有个人,正斜靠在门边,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脚步只是稍稍一顿,便欲继续往外走去。
下一瞬,右手手腕被人捉住,力度不重不轻,刚好让她不能挣开。
看着握着她手腕的手,那双手骨节分明,白晳得很,顺着那双手抬头望去,跟纪镜吟的目光在空中交接。
因著有要事要办,如今被他生生逼得停下脚步,她的语气有点不耐,“什么事?”
他的眼睛有点红,看起来气色不是太好,相较于向晚意不善的语气,他的语气就显得温和得多,“你是不是受苦了?怎么这么憔悴?”
“放手!”用力甩开他的手,她最不喜欢他这副模样,让她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事那般。
“砰”的一声,向晚意瞧着纪镜吟被她甩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眨了眨眼睛,脑袋里有点懵,刚刚她好像没有用上多少劲吧?怎么就一下子把他给摔了?何况他的实力自己是见识过的,思前想后,只有一个可能,他是装的。
这样一想,眼里的温暖收了一分,她说:“真受不了你这副整天左装右装的样子,不累吗?”
纪镜吟愣愣的看着她,又说:“你还没回答我,怎么看着这么累?”
“你不是我的谁,我干嘛要告诉你,别烦我!”她现在可有更重要的事要办,可没时间跟他在这里废话。
语音刚落,她便头也不回那般大步往外走去。
她发现了,每当纪镜吟出现在她的面前时,她情绪波动就会变得特别厉害,若是以前,就算当下她心里不爽,她也不会跟人拌嘴,她有的是一百种方法暗地里整死他。
快步走到正殿,不顾殿外侍人的阻挠,自个儿的冲进了大殿,本来装的柔弱也收了回去,整个人神采焕发,气场大开,就跟她以前横行天界时一模一样。
“帝君。”
案桌上的人闻言,抬起了头。
“你不能进来的!”身边被数个天兵围着,向晚意瞥了他们一眼,眼神里无形的压力逼得他们忍不住面面相觑,一时之间,谁也不敢上前。
“先下去吧。”案桌上传来帝君的声音,天兵们得令后立马下去,毕竟向晚意一副吃人的样子,实在是看得他们心悸。
待门关上后,殿内便只剩他们二人,知道是自己有求于人,向晚意也把身段放低。
对帝君作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着温和一点,“还请帝君收回成命。”
帝君挑了挑眉头,放下手里的毛笔,抚了抚衣袖上不存在的皱折,感觉让她等得差不多了,他才说:“本君乃是天界之主,岂有朝令夕改之理?”还不待向晚意接话,他又说:“更何况,如今晚意你安然无若的站在这里,不好吗?”
单膝跪在地上,向晚意的声音大了几分,“此事因晚意一人所起,跟我的族人无关,我甘愿继续待在涴纱堂,请帝君收回让我族迁出梧桐之地的命令。”
一股无形的空气托起了她的身驱,“还是那句话,岂有朝令夕改之理?”
直起身来,双手背在身后,目光直直的回视着帝君,“帝君,真的是没有转弯的余地?”
帝君勾了勾唇角,脸上是慈详的笑意,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没有半分温度,“没有。”
深吸一口气,向晚意突然觉得帝君这样的笑容看得她心里发毛,小时候他总是用这这个笑容温柔的摸着她的头,亲手教她执枪和兵法,可是自这事而起,帝君整个人都变了那般,变得陌生,就像是换了个人那般。
咽了咽口水,为接下来要说的话添些底气,她说:“既然如此,那晚意恳请帝君让晚意随着族人同往洛泽,一荣具荣,一损具损,我身为凤族的族长,怎么可以独自呆在夕阳宫里享受着高床暖枕,抛弃我的族人。”
“可是你是天界的人。”帝君眯了眯眼,语气里多添了几分威胁。
向晚意立马接道:“凤族栖于梧桐之地多年,如今被命举族迁徙,难免心生不愤,身为他们的族长,由我来做安抚的工作是最为妥当,而且晚意如今无职务在身,即使离开对天界也无坏处,在这百年期间,帝君若有需要用到晚意的地方,晚意必定会立马赶回天庭。”
撸了把胡子,帝君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须臾,他挥了挥手,说:“好吧,你随他们去。”
“谢帝君!”
从大殿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夜幕低垂,疏落的几颗星星挂在天边,显出一种寂寥的感觉。
缓步走回夕阳宫的路上,随意踢着路边的石子,心里被一种无力感充斥着。
回到夕阳宫时,本意是进去殿里独处一会儿,但是刚走到门边,脑海里忽然记起什么来。
望着门边处的空地,眼前浮现了今天她把纪镜吟推倒的画面。
对了,她怎么把这厮给忘了?!
脚步的方向一转,自个儿的往偏殿而去。
门窗紧闭,里面只有零星的烛火,刚才在来的路上她的脚步可快了,可是如今到了门边,手却是怎么也敲不下门。
心里纠结,在他的门边徘徊着。
时而矫首以望,时而轻声慨叹,一颗心七上八下。
她该怎么跟他说,让他自己收拾收拾然后滚蛋呢?
纪镜吟是救了她没错,但是让他跟在自己的身边,她总觉得一种不确定的感觉时常围绕着她,何况她是要做大事的人,身边跟着一个男人,成何体统?
记忆中,他是想要娘子吧,心里惦量,先这样吧,找几个长得又好看,前突后翘的女子送他,再帮他寻个好地方,应该就可以了吧。
转了个圈,她怎么瞧也实在不觉得自己是个女子,说她像个男人倒更适合。
一个大胆的想法冒了出来,她不禁拍了拍手,他会不会是喜欢娘一点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