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陵宜直接把一大捧玫瑰塞到聂嫣然手上,大步上前,一把抓住了聂堂叔的手腕,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他的手从聂棠身上掰开。
他是从小就练过的,自然比普通人的手劲要大上许多,当他抓住对方的手腕时,聂堂叔根本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只痛得直抽冷气。
沈陵宜主动挡在了聂棠面前,冷冰冰地开口:“欺负女孩子算什么,有本事来跟我打一架,保证你在挨完揍之后,连你爹妈都认不出你来。”
聂嫣然则抱着那束玫瑰花发呆。
她本来还想向这位送花小哥求助的,结果人家就自己送上门来了,不但很主动,那说话语气还又拽又嚣张……
她知道自家这位堂叔在年轻时候是当过小混混的,惯来喜欢惹是生非,可就应了那句老话“幺儿受宠”。再是不成器的小儿子,都能得到父母的宠爱。
聂堂叔简直七窍生烟,捏着钵大拳头,就朝他的脸上打去。沈陵宜不避不闪,轻轻松松就把他的拳头给接住了。聂堂叔用力挣扎了好几次,纹丝不动。
沈陵宜见他憋得脸色都涨成了猪肝色,忽然松开了钳制。
对方一个不提防,身不由己地往后退了好几步,砰地一声撞在了茶几上,却还收不住势头,又一屁股坐在了茶几上,差点把整张茶几给坐翻。
聂棠站在沈陵宜身后,轻轻地呢喃了一句:“啊,原来是这样的。”
她终于想起来了。
一旦打开这个记忆的闸门,所有混杂的记忆纷至沓来,充斥在她的脑海。
她记起自己赶赴谢沉渊之约,她知道等待她的将是一个陷阱。可是,她并没有选择。
这是一个陷阱,同时也是一次机会。
假如她的表现能够瞒过谢沉渊的双眼,她就能在这场艰难的拉锯战中占到上风。
可是要让谢沉渊相信她是真的上当,她就必须为自己留出足够的后路,比如妥善安置好自己的部分魂魄,再仔细地藏起来。
这样,即使她受到重创,还能依靠完好的那部分去修复滋养破损的那部分。
可是问题是,分离的那部分魂魄该如何回归呢?
如果,谢沉渊提早发现了她的布置,他绝对不可能给她这个逆风翻盘的机会。他一定会不择手段毁去她的所有退路。
所以,她必须安排一个非常稳妥,不会让他发现异常的后招。
就在这个时候,她突然想到了很久以前的一件事,在沈陵宜给她补习数学的时候,他们被谢沉渊拉入了同一个幻境。
在这个幻境之中,她在一开始就被抹掉了所有记忆,以为自己就是那个幻觉世界中的人,但她很快就记起了自己是谁。
这件事带给了她灵感。既然谢沉渊可以这么玩,那么她也可以。
她事先布置好了这样一个幻境,把自己的部分魂魄藏在这个幻境之中,当她的记忆复苏之刻,她魂魄也能够再次重合在一起。
就算谢沉渊发现了她留下那个“灯”的血字,就算他能算到她的后招,他也绝对没有办法毁掉被她藏在幻境中的一半魂魄。
因为在这个幻境,能够畅通无阻进出的就只有沈陵宜一个人。
聂棠伸出手,手指微微屈起,朝着满脸蛮横的聂家人招了招手:“妈妈的堂弟,想要娶亲,却还要我妈妈出钱买房子付礼金,那娶来的妻子究竟算是谁的人?嗯?你们告诉我。”
她这句话一说完,不管是她这位血缘上的曾奶奶还是那位唐叔公,就像两只牵线玩偶一样,突然站得腰板笔直,双手紧贴裤缝,四肢僵硬。
老太太横行霸道一辈子,从来都没有碰到过如此诡异的事情,不由破口大骂:“杀千刀的小杂种!你爹就是个短命鬼,你娘是个赔钱货,就只会生养出你这种不干净的杂种——”
聂棠微微一笑,语调轻柔地打断了她的谩骂:“我不爱听人骂脏话,也不想领略您丰富的国骂词汇。当然,我也不会对你们做出太过分的事情。现在,请你们离开我的家,出门后再继续你们的表演。”
两只牵绳木偶就这样在她的命令之下同手同脚地走出了屋子,又乘坐电梯下楼,四肢僵硬地离开了小区。
而就在走出小区的那一瞬间,他们宛若被一种神秘的力量附身,一边狂奔一边大声喊叫,犹如脱缰野马一般疾驰在人行道上。
周围过往的行人微微侧目,而开过的车辆则放慢速度,降下车窗。
聂棠的曾祖母,已经有七十多快八十了,虽然精神矍铄,秉持着年轻时候的彪悍,可她一路狂奔的矫健身姿也不是她这个年纪的老人能够施展出来的了。
路人们议论纷纷:“这位老太太……精神可真好啊!”
只听那老太太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一声直达灵魂深处的刺耳尖叫:“大家快看着我!”
万众瞩目。
上百道目光一下子都转向了她这头,定格在她身上。还有围观群众已经拿出了手机,对准她,打开摄像头。
老太太心中的恐惧就像雪球,越混越大,可她根本没法控制自己。她一边念着口号,一边动作夸张地跳起了热辣劲舞。
人群中轰得一声爆笑了起来。
这年头,想用各种奇葩行为博取眼球的多么去了,但是哪些奇葩多半存在在虚拟的网络世界,在现实中用这种怪异行为吸引别人关注的真不多!
还有人干脆现场直播了起来。
而聂棠的堂叔公在沉寂了几秒钟后,突然大吼一声,一边吼叫一边开始脱衣服,撕开了衬衫脱裤子,脱完了裤子开始脱内衣,然后撒开腿开始在街上狂奔。
围观群众们被这场奇葩的表演惊得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然后又陷入了一种巨大纠结:两边都很有看头,究竟该看哪一边?
……
聂棠恢复了记忆。
从外头街上传来的喧哗惊叫声可以猜到,除了记忆之外,她还恢复了灵气。
这里也没有什么机会让他英雄救美了。
那什么古怪的镜子,她也完全可以自己解决,估计还废不了一分钟。
沈陵宜讪讪道:“你既然没事,我就该走了。”说完,拉开门,转头就走。
当他用力按下电梯按钮的时候,聂棠已经追到了他的身后,伸手抱住了他的手臂,摇晃了两下:“陵宜,我知道错了,可我是有理由的。”
“你会犯错?”沈陵宜抽出手臂,双手抱臂,“你什么错都没有,都是我的问题,所以你什么事都不用跟我商量,就只要自己拿主意就行。我有多担心你,这都不是你需要考虑的问题,因为根本没必要!”
聂棠:“……”
完蛋。
这回他的确是被她坑得很惨,情绪大起大落,怕是真生气了。
可是,她远远还没到翻车的时刻,稳得住。
她正在心里盘算一二三条策略,就见聂嫣然从门后探出一个头来,满脸茫然:“棠棠,你要去哪里?”
正好电梯上来了,电梯间叮得一声打开。
聂棠来不及详细解释,只等先一脚踏进电梯,转头喊道:“妈妈,我马上回来,这是我同学,我送他回学校!”
聂嫣然更茫然了,她觉得自己的脑袋瓜子有点不太够用,便用力敲了敲头:男生,需要她护送回学校……?还有,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棠棠说完一句话,那些奇葩亲戚就自己走掉了?
第512章 正文大结局06
聂棠踏进电梯,又撒娇道:“我真的知道错了,你不要生气啊,好不好?”
要是放在以往,被她这么柔声软语求上两句,他肯定连骨头都酥了,但是这一回,他坚决不能被她的糖衣炮弹打倒。
别的事都好商量,可是她这样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他绝不可能轻易就原谅她。
她根本不知道当他在墓地最深处找到她的时候,她昏迷不醒,呼吸微弱,身上还有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他的心脏都几乎停止跳动。
沈陵宜瞥了她一眼,还是脸色紧绷,根本不应声。
他这回一定要给她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
聂棠又道:“我知道我不该隐瞒你,可是谢沉渊他如果——”
“对啊,跟我商量,你的计划就会全盘泄漏,被谢沉渊所知。我都知道。”沈陵宜打断她的话头,“但是感情上就是不能接受。”
正好电梯到了一楼,电梯门又叮得一声打开了。
聂棠只得继续跟在他身后。
可是,她很快就发现了一件非常微妙的事情。
沈陵宜分明是可以直接把她给甩掉的,但是他并没有这样做,甚至还刻意放慢脚步,正好走在她的前面。
聂棠顿时就懂了。他不是真的对她怀有怨气,而是愤怒于她拿命去赌。他想要给她一次严肃难忘的教训,不会再有下一次的贸然冒险。
她立刻疾走两步,追上了他的脚步,柔声道:“陵宜,你渴不渴?我去给你买瓶水好不好?”
沈陵宜脚步一顿,侧过头看了她一眼,回答:“不渴,不要。”
聂棠又问:“你送的那束粉荔枝玫瑰,我很喜欢呢。”
“……不是刻意买来送给你的,它就一个道具。”
聂棠伸出手,轻柔地抚过他的额头,怜惜道:“你都出了好多汗。”
沈陵宜:“……”
她这样的柔情攻势,他真的要招架不住了!
沈陵宜还没说话,就见她突然扑进了自己的怀里。她抱住他的腰,埋首在他心口,毅然决然道:“请你让我用一辈子赎罪吧!”
“……”沈陵宜忍了一下,最终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你可真会耍赖皮。”
聂棠在他的怀抱中抬起头,搂住他的颈,踮起脚献上一个甜甜的亲吻,一本正经地保证:“不耍赖皮,说了一辈子就是一辈子,少一小时,少一分,少一秒都不算。”
沈陵宜抬手,掌心贴在了她的侧颜,低头下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说道:“好,我们走着瞧,要是让我知道你再干出这么危险的事情来——”
他在她背上轻轻地拍了一下,威胁道:“我就用沈家的家法打你手心。”
聂棠笑意盈盈地望着他:“那我们现在可以回到现实世界了吗?”
这个没有迫在眉睫的死亡威胁的虚拟世界的确很美好,可是虚假终究还是虚假,人总是要面对现实。
“等等!”沈陵宜警惕地问,“等我们回去了,你确定你能醒过来?”
“当然能了,”聂棠笑道,“就是你把我唤醒过来的啊。”
……
沈陵宜猛地坐起了身,因为起势太猛,差点就直接从床上滚到地上。
可是,床……?他记得自己之前是在沈家家庙,那里哪来的床?
他一下子从床上蹦到了地上,看了一眼房间里的摆设,可以确信的是,这就是他在沈家祖宅的房间。
原本穿在身上变得皱巴巴的衣服已经被换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套干净的睡衣裤,他抬起手臂闻了一下身上的味道,就只有皂角的清苦香气。
他连鞋子都没穿,直接跑到了屋子外面,只见他的父亲跟聂棠正坐在石桌边上,突然听见身后的动静,同时回头。
聂棠先站起身,主动朝他跑了过去,一把抱住他:“陵宜,谢谢你。”
沈陵宜一把搂住了她,手臂用力,似乎想要把她嵌进自己的身体里,让他们合为一体。
沈陵宜嘴唇微动,就在这一瞬间,他明明有许多话想说,可是那些翻涌到嘴边的句子,最后只变成了一声叹息:“你没事就好。”
聂棠抬起右手,给他展示了一下手腕上的白色纱布,笑道:“就只有这一点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