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凝应了声,朝她交代道“这几日你先在里边待着,之后我会放你出来”
不待南珊细问,若凝已然收了神识。她本就因中断修炼来此损了不少灵力,又在步入涔水界觉出异样之时施术将南珊隐于自己蚌壳中,此刻已有些勉强。
那边南锦不确定对方是否按计划将那野种给除了,毕竟计划中是在迷境内动手,可那野种方入涔水界内便没了踪迹,反倒让她不确定起来。
想到此,南锦微眯了眼,不过是品阶低下的珊瑚所生的野种罢了,也有资格嫁入鲛人族跃龙门之晋!分明她才是鲤鱼族最纯正的贵主!
“小姐,会不会是那只蚌子精搞得鬼?”侍从低问道,于他们而言,鲤鱼族没有二小姐,故而南锦是他们心里唯一的小姐。
南锦抬眸朝若凝的方向看去,她不是没有怀疑,可蚌子精分明是品阶最为低下的妖精,能幻作人形已是不易,又怎么可能在她眼皮子底下做手脚,就算是道行高深,终究逃不过归寂的宿命,总不至于为了个不相干的人如此耗费灵力吧。
待到他们走出迷境,若凝已暗自恢复了状态。
“姑娘,珊儿失了踪迹,我族怕是也无那个心力好生招待你,要不…就此别过吧”南锦最得母亲真传的不是那一身高贵的锦鲤之灵,而是她母亲任何时候都会给自己留有余地的特性,哪怕若凝是只品阶低下的蚌子精,她也不会轻易得罪,一如她对待那个野种……
“无妨,不必你们特意招待”若凝说着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南锦微微皱了眉,倒是一旁的侍从朝她不耐道“鲛人族定的十日之期就要到了,我们交不出人已经…”
不待那个侍从说完,若凝已然沉了脸反问道“十日之期?”
南锦自然不会道出自己要在这期限内除掉那野种的事实,于是选择性的朝她解释道“鲛人族要求我们十日内将南珊送达”
若凝淡声道“所以…退亲是假,将她骗回去才是真”
“珊儿是我妹妹,我自是不会让她受这份委屈,若非爹爹病中昏迷,我定然要为她求情的,况且,母亲已允了我替她出嫁,是那鲛人族不肯应下此事”
若凝没兴致听她说这些,亦不曾在意她到底说了些什么,待她说完,只冷声道了句“再会”便转身离开。
只是没走多远,就被一阵疾风限住身形,抬眸就见江亭臻风尘仆仆的赶来。
鲤鱼族接到南珊失踪消息的当天便传信告知鲛人族了,未曾想江亭臻竟亲自赶了来,南锦心里说不嫉妒是假的,也不知那野种到底因何入了那人的眼!
南锦温婉的笑着上前朝那人礼貌道了声“族长”
听着这声“族长”,若凝微微皱了眉,合着在相府院里守着的不是旁人,正是小鲤鱼嘴中那又老又秃的鲛人族族长啊,模样虽及不上相府那位,倒也没小鲤鱼说的那般夸张,至少算得上俊逸吧。正想着,就见江亭臻朝自己走来,疑惑问“你怎么在这里”
说罢,不待若凝反应,冷声道“那丫头在哪儿”
若凝瞥了眼神色古怪的南锦,淡声道“他们都未寻到,我又如何得知”
对于若凝,江亭臻还是留有疑虑的。蚌子精能幻作人形已是不易,可若凝之前竟还当他的面幻作过乌龟,这绝非普通蚌精能做到的。未再多言,直接挥袖将她们尽数带入南珊消失的那片迷境中,而后走到南锦面前,冷声道“把当时的情景再说一遍”
生怕漏了马脚的南锦谨慎地将事情经过说了遍,事实上那野种消失的太快,她也未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应该是巫族那边提早行动了,只盼着他们下手能干净些,莫要再生变故。
“眼见龙门之晋的日子就要到了,您看,要不我……”南锦话未说完就见江亭臻冷冷看着自己,沉声道“此次龙门之晋作罢便是”
作罢便是…南锦暗暗握紧拳头,直到手心被指尖戳疼,才稍稍缓过劲儿来,正欲再说什么,那人却兀自盘腿坐下,竟是施了延踪术。
南锦疑惑的看着同样盘腿而坐的若凝,这会儿修炼做什么?没看到那鲛人族族长在施延踪术吗,这蚌子精莫不是脑袋不好使?
江亭臻也不同她计较,闭眸潜心施术。灵力之强激得若凝险些喷出一口老血来。
意识到自己撑不了多久,若凝不着痕迹的稳住灵力,起身朝他们告辞。
江亭臻因着在迷境内探出有巫族族人的踪迹,未再留意她这边,也就由着她告辞离开了。
甫一出了涔水界,若凝便跳入一旁的溪水中稍作休整。
入到蚌壳内,便看到小鲤鱼百无聊赖地在那玩倒立,见到她忙蹦跶着跑了来。
“蚌蚌~”南珊朝她唤了声,见她脸色不好,忙担忧问“你没事吧?”
若凝摇头,朝她一本正经的问道“上次捉你进琉璃瓶的那个鲛人…”
南珊瞪大了眼睛很认真的在听,未曾想那丫头接着道了句“他很老很秃吗?”
南珊仔细回想了下,摇头道“不秃啊,虽然不知他到底多大年岁,瞧着也不显老啊”说罢还特意补充道“可是他凶呀!”
见那丫头说完一脸怪笑的看着自己,若凝蹙眉道“干嘛?”
“蚌蚌你是春心萌动想寻个双修之人吗?”南珊一副看穿事实真相的模样。
若凝微挑了挑眉,淡声道“他便是那鲛人族族长”
闻言,南珊犹如五雷轰顶,那么凶的家伙她才不要嫁!
“不老又不秃,你若没意见,我便将你送…”
话未说完,若凝就被南珊一把抱住。
“蚌蚌~”
听出她语气中的讨饶,若凝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心里却在思忖着他们所谓的龙门之晋。对于鲤鱼族跃龙门一事她多少是有些耳闻的,只不过知之甚少罢了。
“南珊,你想跃龙门之晋吗?”若凝朝她低问道。
南珊耷拉着脑袋轻轻咬住下唇,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想的,她不明白爹爹为什么选中自己,可是姐姐分明更想要这次机会……
“蚌蚌,这事得等到下次我饮了酒你再问我”
听她提及饮酒,若凝皱眉不悦道“元檀又跟你们胡扯什么了?”
“他没有胡扯,自古便有酒后吐真言这一说”南珊说着突然带了哭腔继续道“不是说喝醉了就会见到自己很想见的人吗,可是我喝了那么多,还是没有见到娘亲”
喝醉了就会见到自己很想见的人……
不知怎么,若凝眼前浮现了那日宿醉后哄逗她喝解酒汤的苍白俊颜,很想见的人么……
突然一阵晃动,若凝忙飞出蚌壳,扫了眼围困在四周的黑袍人士,不禁皱了眉,她不记得自己有招惹过巫族的人。
“巫长,这蚌子精真的比我们要寻的鲤鱼精有作用吗?”
被叫做巫长的人勾起唇角冷笑道“当然”
“可是,主子分明是让我们来取那只鲤鱼精的灵元,这只蚌子精……”虽然鲛人族族长亲自前来,他们不易再动手,可这不代表他们能随便捉个小妖回去交差啊,若是主子动怒,他们统统都得没命!
“他会满意的”巫长说罢走到若凝面前,用不容拒绝的语气说道“劳烦姑娘跟我们走一趟”
若凝本就灵力耗损的厉害,自知不是他们的对手,纵然不想搭理也只得跟着走了。
一路上暗自调息集聚灵力,若凝还没想好怎么全身而退,就被带到了国师府。
“听闻姑娘偏好肉食,本座特意让人备了不少,请吧”
若凝看着朝自己说话的那位男子,俨然是这府上的主人,早就听闻国师大人对她们这些小妖杀戮狠绝,又怎会这般客气。
见她站着不动,国师眼里闪过一丝阴霾,而后勾唇道“怎么,在等苏辞昔来救你?”
国师说着,慢慢踱到她面前,冷笑道“本座,也在等”
听他提及那人,若凝皱眉不悦道“我未曾沾惹业障,国师缘何困我”
巫族一脉在妖仙界是特殊的存在,他们不受上界的管辖,只以凡间皇室为尊,唯皇命是从。故而他们秉着为皇室守住这一方百姓安危的旗号,承袭国师一职,四处虐杀沾了业障的小妖。所以巫族在妖仙界的口碑并不好。
“自你踏入我府上那刻起,便沾上了”
若凝垂眸看向自己泛着黑雾的手心,巫术么……
第八章
“夫人,膳房的嬷嬷一早出去采办,听闻国师府又捉了个妖精”秋荷小声禀道。
苏夫人吐了口瓜子壳,蛮不在意道“国师府哪天不捉妖”说罢很是无聊的撒了把鱼食去池塘里。
相府没那些个妖艳货色让这位当家主母欺负着打发时间,她又不是个坐得住的人,心血来潮了便央着夫君给她找先生学这个学那个。苏丞相是真的花了心思给她找先生,结果人琴棋书画学遍了,也没哪个坚持下来的。
秋荷一言难尽的看着她家夫人摸了鱼食的手擦都不擦就抓了瓜子往嘴里塞,默默移开视线就听她慢悠道“没事儿少听那些个老婆子瞎聊嗑,多往东院跑跑才是真”
想到东院那苏氏的独苗,苏夫人就心塞的不行,哪怕寂空大师说了那孩子并非凡人,可那也是自己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宝贝疙瘩呀,小时候还会嗲嗲叫声“娘亲”,现在呢,永远是生疏有礼的“母亲”,叫人听了就不舒服!身子不好也不像旁人家的孩子赖在娘亲怀里撒娇,冷冷清清待在院子里,还把下人们都打发去了偏院。
听她提及东院,秋荷这才回了神,朝她继续道“夫人,奴婢听闻国师府此次捉的小妖是只蚌子精”
苏夫人嗑瓜子的手微微一顿,皱眉道“蚌子精?”
秋荷点头,朝她应道“若凝已许久不曾来府上…”言下之意被国师府捉了的很可能就是她。
话未说完,就见她家夫人猛地拍桌怒道“我府上的人也敢动!”
秋荷眼角微抽,那蚌子精是人吗……
“夫人,公子那边…”
“不能让昔儿知道”苏夫人打断她的话,起身走出暖亭,朝外边候着的小厮问道“老爷今日可有安排?”
丞相起得早,怕扰着自家夫人休息,从来都是轻手轻脚的更衣洗弄,出门前也都会告知管家当日何时归府,若是临时有要务需处理,也会派人回府告知一声。
小厮问了管家后来回话,道是老爷未曾有晚归的消息传来。
苏夫人自是不会耐心等到老爷回府,很快,接到府上小厮禀报说夫人身体不适的苏丞相,丢下一众同僚,向陛下告了假便匆匆赶回府上。
事实上,苏夫人也未料到此次装病会惊动她家卧榻静养的儿子。瞧那苍白的脸上满是焦色,苏夫人暗自后悔,早知道就不抹那么多粉了,只怕是现下自己脸色苍白不亚于她家崽儿,难怪孩子会担心了。
“昔儿啊,娘没事,你身子不好快回去歇着吧”苏夫人朝他低劝道。
苏辞昔俯身替她理好被角,抬眸朝侍奉在旁的秋荷问道“大夫怎么说?”
这话可如何去接,夫人本就是装病,哪里敢传大夫…
秋荷正要摇头,就见她家夫人撑起身子焦急道“就受了点寒凉,没什么大事”
话音刚落,就见着自家老爷疾步走了进来,苏夫人立马眉头轻皱,弱弱唤了声“夫君…”手还很应景的按在肚腹上,一副痛得紧的模样。
丞相那个心疼啊,上前将人揽进怀里,柔声安慰了几句便抬头朝秋荷问道“大夫怎么说?”
秋荷满脸黑线,还真是父子……
苏夫人很是娇弱的扯了扯自家夫君的衣摆,正要拿老毛病当借口,就听他朝自己低哄道“府上那庸医这么些年都没能替你调理好,我已派人去宫里请了御医前来,算着时辰也该到了,今日便好好诊脉,定要替你治好这顽疾”
苏辞昔点头赞同道“母亲这顽疾确实要好好诊治一番,眼下天气越发冷了,怕是要遭罪”
“夫…夫君…我这会儿又觉得不痛了,你快让御医回去吧”
“母亲怎可这般讳疾忌医”苏辞昔说着抚胸低咳。
苏夫人欲哭无泪的看着自家儿子,亲生的!
按说御医常年在宫里当值,理应最会看人脸色,偏偏丞相请的是医术精湛的院首,人家连宫里的贵人都不买账,哪里会顾及她的脸面。
送走了御医,丞相虽沉着脸,心里却是真真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未免母上大人太过难堪,苏辞昔寻了个借口离开。
苏夫人倒是没多在意儿子的反应,见她家夫君沉了脸,愣是没敢提去国师府这一茬。
国师府那儿也不太平,巫长带人翻遍了整座国师府也未寻到那只蚌子精的下落,眼见主子脸色越发阴郁,巫长抬手抹了抹额上的冷汗,结巴道“主…主子…兴许那蚌子精…受不住我们所施的巫术,此刻正幻回原形缩哪旮旯里……”
“没找到…就闭嘴!”国师打断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