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手停在我额头,迟疑片刻,又轻轻蹭上我脸颊,拭去了脸上的泪。
“疼……”
我猛然睁开双眼,那绝望的漆黑海底骤然退去,我大口喘气,全身好似还浸在那彻骨的疼里,微微发着抖。
一张苍白俊朗的面孔近在眼前,停在我脸颊的冰凉手指有些猝不及防的避闪了开……
“债债债债主……”
我看清了眼前的面孔,唬得口不择言,就要起身。
“你病了……”
他轻轻在我肩头按了一把,又将我按回枕上。
忽然传来几声扣门。
“进来。”
星沉说道。
门吱呀一声响了,白芷仙君推门进来。
星沉起身,将白芷仙君让上了座位。
“劳烦仙君为她诊一诊脉。”
白芷仙君应声探过身来,伸指搭在我腕子上,半晌才言语,“这内丹,还是无踪可追啊,除了小仙说的那个法子,没有别的办法啊……”
星沉:“……”
他挑起修长眉目冷冷看了白芷一眼,似是哪块逆鳞又被触了。
白芷老儿忙转向我,关切问道:“娉娉仙子哪里不舒服吗?”
我想到方才那疼,犹自惊魂未定,便如实对白芷老儿说道:“方才我觉得疼,十分疼,特别疼……”
白芷老儿又帮我诊了诊脉,疑惑问道:“是哪里疼?”
我迟疑着胡乱在身上摸了摸,最后将手放在胸口,“似乎是心,心这里疼……”
白芷老儿无奈的摇了摇头,安慰我道:“想是仙子这几日过于劳累了,好生休养几日便可无事,小仙这就去煎一贴安神滋补的汤药给仙子喝。”
我向白芷道了谢,目送他出门,转头看星沉戳在房内,没有要走的意思。
想是日间忤逆他那事,他还未跟我清算,故而一直在我房里等到现在。
我朝他摆摆手:“师兄,要杀要剐,待我明日睡醒了再说吧。”
星沉皱了皱眉,似是有话要说,又似无言以对,与我僵持片刻,冷着脸转身走了。
我松了口气,躺下不一会儿便昏昏沉沉又睡了过去,迷迷糊糊只觉有人又推门进来,将我扶起来灌了碗汤药,复又掩门而去……
第22章 娉娉十八摸
第二日我睡醒时已过了正午,残酒已消,洗漱完便觉得没什么不适了,只偶尔回想起昨日那莫名刺破心头的痛来,心有余悸的同时,又颇觉得困惑。
我轻手轻脚出得门来,未见星沉踪迹,偷偷松了口气。
白芷老头正颤巍巍从院中经过,看见我了便笑着问:“娉娉仙子可好些了?”
我点头谢他:“好多了,有劳仙君昨晚喂我喝药。”
白芷老头闻言一怔,忙笑着摆手:“小仙不曾喂仙子喝药,那药是星沉殿下端进去的。”
说完颤颤巍巍走了。
我站在海棠树下发了片刻呆,不知何时风起,三两点清淡的花瓣飘落阶前。
午后阳光正好,我闲转至星沉平日常常栖身的大树下,抬头果然看到亭亭如盖的绿荫间,垂下几缕淡青色的衣袍。
“师兄……”
我小声唤他,等了一会儿不见他回应。
“师兄……”
我又小声唤他,等了一会儿,仍不见他回应。
想是这厮惬意的睡着了。
我腾踩上一朵小云飘至他身边,见他仰头躺在一根平整粗实的树杈上,阖目而眠。
阳光从头顶浓密的碧叶间星星点点洒下,落在他轮廓清朗,眉目俊逸的脸上,投下浓淡相宜的阴影,我又凑得近些,见他修长眼尾微微翘起的睫毛尖儿上,沾着阳光金色的颗粒,甚是好看。
我心中暗想,原来这厮睡着了不欺负人时,瞧着还怪可爱的。
我盘腿坐在云头,瞧了他一会儿,揣着心头那丝困惑,渐渐朝他伸出了爪子。
昨日从叶师姐那里捞我出来的人,想必是他了……
昨日我蹭上的那个胸膛,想必也是他的了……
我那莫名其妙的心疼,也是被他抱了一路才有的……
他身上是不是有什么妖邪物件,能让人瞬间痛不欲生……
我摸上他搭在枝丫间的一只手,从手背摩挲到掌心,只觉这手冰冷修长,骨肉均停,十指相扣时手感最佳……
接着摸上他修长的手臂,只觉劲痩有力,难怪打起架来这般威猛……
我双手顺着他手臂游走到胸前,瞧他平日里苍白清瘦,这方胸膛摸上去却挺结实,一头撞将上去,不知是我疼还是他疼……
顺着他的胸膛一路向下摸到腰间,但觉精瘦有力,线条流畅……
听慢慢师姐讲,男子身上,最入眼的莫过公狗腰,名字虽听着不雅,待日后结了仙侣,实惠却细说不尽……
我虽不知有何实惠,却觉只养眼这一条,便是一宗大大的实惠。
我顺着那腰继续向下摸去……
忽觉一只冰凉的手扣在我腕子上,钳住了我一路向下的爪子……
我慌忙抬头,撞上一双沉若深潭的眸子,透过微垂的睫毛,正冷冷看着我。
完了完了,本想偷窥暗探这厮,却被抓个正着。
我强自镇定,讪笑着恭维:“师兄,好腰……好腰……”
星沉脸上却无甚表情,看不出究竟有几分怒意,这令我很是不安。
我惴惴与他相视良久,才见他动了动薄唇,低哑问出三个字:“找死吗……”
我一紧张,差点从云头上栽下去,慌乱间被他一把拎上了树杈,随手扔在了一旁。
我爬起挨着他坐了,只觉阳光细碎,绿意欣然,小风荡荡,果然惬意。
“师兄,这里当真是个好地方……”
我转头朝他赞叹,却瞧见他耳朵好似被火燎了,红得发亮。
“咦,师兄你耳朵怎么红了?”
我伸手去摸,却又被他一把扣住了腕子。
“做什么?”
他急道,这下不光耳朵红,连脸都气红了。
我瞧着他额角抽了两抽,心道不好不好,今日出门没有看黄历,诸事不顺,瞧这家伙给气的,怕不是要揍我一顿才能消火了。
好在我命中总能逢凶化吉,他抓着我腕子正要发作间,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呵斥:“星沉,你做什么?”
我二人齐齐寻声望去,见景旭师兄正疾步走向树下,手里拎着一堆大包小包,瞧他那一脸受惊的表情,好似他那宝贝弟弟又要杀人放火去了。
星沉被兄长吼得一愣,连忙松开我的手。
我揉了揉被他抓疼的腕子,心道好险好险,景旭师兄来得真是时候。
景旭师兄仰头朝星沉吼道:“还不快把她送下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让她爬树……”
星沉一头雾水看了看我,低头回他兄长:“午时刚过……”
景旭全无平日里斯文儒雅的翩翩风度,指着星沉训道:“臭小子,你先把她稳稳妥妥送下来,我再好生与你计较。”
星沉在景旭面前还算老实,携了我跃下树来,景旭一把将星沉拎开,上前对我颇为客气的说道:“浪然师妹,此事无论如何都是我这弟弟不懂分寸,眼下我母后卧病在床,无法亲自为你主持公道,我是他兄长,你二人的事由我全全做主便可。”
我与星沉茫然对望一眼,小心翼翼问道:“师兄……你要做什么主啊?”
景旭师兄哦了一声,颇有些歉意的说道:“是我唐突了,不知师妹父母亲长现在何处,我即刻与星沉前去提亲,与二老商议你们的婚事……”
我与星沉双双僵成两截遭了雷劈的木头。
“什……什……什么婚事?”
星沉半晌才结结巴巴问道。
我使劲点点头,表示同问。
景旭长叹一声,一言难尽看向我二人,“你们……你们……唉……”
他委实说不下去了,颇有几分歉色转向我道:“小师妹,劳烦你先回房休息片刻,我有些话要与他说。”
他边说边将手上的大包小包递给我,“这些都是些滋补的上品,你先用着,改日我再送来……我这弟弟虽脾气差了些,心肠却是不坏的,若他犯浑惹恼了师妹,还请师妹看在孩子的份上,保重身体,不要与他一般见识……”
我越听越是一头雾水,星沉那厮轻咳一声,替我接了那些补品,僵着一张脸命令我:“回房去。”
我巴不得从他魔爪下脱身,闻言二话不说,一溜烟跑了。
我坐在窗前偷偷望向对面房中,见他兄弟二人起初剑拔弩张,以为要打起来,结果星沉不知说了什么,景旭师兄便跌坐在椅子上,一脸震惊望着他。
待景旭师兄离开时,我出来与他相见,他脸上的表情窘迫至极,看我的眼前一言难尽,却再也不提什么婚事、孩子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夜里我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总是放不下昨夜那莫名又骇人的痛楚,我翻来覆去到半夜,终于忍不住起身,蹑手蹑脚出得门来,悄悄摸进星沉房中。
他房里漆黑一片,我探头探脑推门进去,预备着若是碰到如梦也在,我便一溜烟跑回自己房里,明日打死也不认账。
本瓶子运气好的很,如梦这晚不在星沉房里,不知去哪里野了。
我摸到星沉床前,轻轻掀开帷幔,借着几缕月光看到他睡得正香,墨色长发散在枕上,玉色睡袍松散半敞,露出一片结实的胸膛。
我盯着他那胸膛怀疑良久,想一想昨日那古怪的痛苦,从我贴着他胸口时便渐渐有了……
那感觉着实令人费解,让我从早起之时纠结到现在,我壮起胆子爬上他的床榻,小心翼翼在他一侧躺了,然后一点点,一点点,慢慢把脸贴在了他胸膛上……
我闭上眼睛,静静等着……
等着等着,就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