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璜率先冲过去要同她抢,却被那条如灵蛇般的鞭子死死挡住,那泛着蓝光的鞭影威力十足,可见她这些时日跟着泉客,本事也精进不少。
“泽秋,那东西不是你能控制的,别一错再错了!听我一句劝,将东西交给九爷吧,落入别人手里,定然会成为祸害的。”
泽秋笑了一声,笑容俏丽,她用手指抚了抚卷发,说道:“我为银九痴了半辈子,他都不看我一眼,却和一个说不清来历的杂种勾连生子,他将我当成什么了!就是一件替他打打杀杀的工具!我凭什么给他!这颗果子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吃了便可与天地同寿,便可脱胎换骨,成神登境!娆华和妖宗造了那么多孽,等了几百年,就为了它。”
那果子不过就是杏子那么大,泽秋眼中放着光迫不及待的吞了下去,或许汁液确实甘甜,她陶醉的舔了舔嘴唇,只是还未来得及炫耀,胸口忽然就伸出一只手。
尖利的指节穿透她的胸膛,极快的缩了回去。
“砰”泽秋死不瞑目,一脸不可置信地倒在地上,她身后站着妖宗,此时正抓着一颗紫红色心脏,新鲜的心脏似乎还冒着热气,被他塞入怀中一个婴孩的嘴里。
不用说,那个女婴定然就是借胎复生的娆华,她不哭不闹的吸食了泽秋的心脏,妖宗为她拭去嘴角血污,她便侧头看向杜泉,笑得格外甜美,用稚嫩的声音说:“很可惜,你竟然拒绝神占用你孩子的躯体,否则,她便可永生。”
杜泉看着她,直犯恶心,冷声道:“是可惜,可惜我在那一刻没……能将你消灭,让你祸害了……一个无辜的孩子。神,你也配?瞧你现……在的可笑模样,只……为私利,谋杀他人,你得来的这条命也不嫌……脏么?。”
娆华被妖宗抱在怀中,幼小的身躯没有力量,可她似乎很信赖妖宗,紧紧地靠在他胸口,依恋地盯着他的眼睛,闻言说道:“你们这些俗人,怎会懂爱,怎会懂永恒。”她又看向妖宗,撒娇道:“杀了他们吧,留着碍眼。”
“嗯,你睡吧,我来。”妖宗轻声回应,弹指间,就从衣袖中放出无数妖物,将杜泉他们包围,陈璜化龙挡在众人前,龙爪勾住树干用力向上拔。
这一下可不得了,整个石室开始动荡,就连妖宗也慌了神,他掐指一算,脸色顿时一变,扫了他们一眼便消失了踪迹。
这下轮到杜泉他们发懵,不明白妖宗怎么跑了。
陈璜不理会那些,依旧在奋力拔树,周围的土地都裂开了,妖族擅长变化,妖力高强,杜泉他们只能在摇摇晃晃的情形下勉强挡着那些妖怪,给陈璜争取时间。几人都豁出去了,杀红眼,挥着武器狠狠地砍杀。
身后陈璜忽然大喊一声:“跟我来。”
几人这才回头看了一眼,就见陈璜将那树干推倒一旁,立在交错的树根旁冲他们焦急的大喊,因为此时石室马上就要塌陷,妖怪却没少几个,再不退都得受伤,他们聚在一处后退,跟着陈璜顺着树根跃了下去,而那些妖怪也紧跟着追上来,却被金乌燃烧的树根挡住去路。
他们掉落下去,趴在陈璜背上,往深渊处飞去。
苍狼扒着龙鳞长啸一声,兴奋地大喊:“老子有生之年,也他娘的骑了龙,呦吼,得儿驾!”
话音刚落,陈璜就阴沉道:“再多嘴,老子这就把你扔下去,底下的东西饥肠辘辘,保证你尸骨无存。”
苍狼如今有眼色,老实了不少,闻言尬笑了几声,不再言语。
而杜泉现在比较关心银九在哪儿,妖宗又是因为什么变故消失了。还有他们这是在哪儿飞呢,树根下为何有如此宽广的空间。
众人看着这片无边无际的空间,一时间都安静下来,这里有一股硫磺的味道,还有偶尔飞掠过去的禽类,楼月生拿着一个罗盘似的东西,抚着下巴说:“我猜,此时我们在玲珑岛地心处,没想到这里居然是空的。你们看那里……”
杜泉眯眼往楼月生手指方向看,那里似乎有一条条脉络。陈璜飞近了些,他们这才看清那是火山喷发时岩浆流经的沟壑,黑漆漆,散发着浓重的硫磺味。所以,只要找到火山口,他们就能出去了。
大约在黑暗中摸索了半个多小时,他们总算从火山口悄悄地爬出来,又谨慎地走了条小径才回到村落,但是原本哄吵的玲珑岛此时十分安静,连声鸟鸣都没有,他们来到石像附近,发现石像也倒了,碎成渣,周围有□□残留,应该是军方的人攻上来。
但现在,这里的人呢?冥都的差役,军方还有韦清玄带来的人……怎么连个影子都没。
“都撤走了么?”小莲问。
杜泉点点头,看眼下这情形,外头的局面应是控制住了。
此时,被捆在背后的长乐忽然挣扎起来,指着树林深处的某个方向,喊着“爹。”
楼月生立刻往那边跑去,杜泉他们也紧紧跟着。
就在海岛与海交界的一处空地上,他们看到了各方人马,妖宗、村长、陆吾还有韦清玄和韦如山。
他们正在对峙,陆吾让妖宗交出那些掳走的魂魄,韦清玄则让韦如山交代父亲解药,自家家财以及培养了许久的死侍都藏匿在何处,一场厮杀迫在眉睫。
杜泉紧紧盯着海面,她总觉得银九正在某处。
而就在陆吾招出黑旗,要与妖族死战时,地面顿时一晃,随后地面开始倾斜,楼月生似乎猜到什么,抓着杜泉便往海中跳去。
他们快速游动,寻了条船爬上去,这座岛剧烈震动,似被某种力量从海底拔起来,妖宗和村长他们最是惊慌,想跑去阻止,却被冥都的阴兵拦下,两方打了起来。而韦清玄也带着许多法师去擒拿韦如山和那些怪物。
杜泉他们立在船上,眼睁睁地看着一棵参天银树从海底升起,顶着玲珑岛硬生生地将它翻转,露出底下腐烂的根系,还有被某种丝网捆缚的尸体,密密麻麻,层层叠叠,数以万计……亦或不止,实在太过壮观以至于打斗的人都停了下来。
娆华忽然尖叫起来,原本丰盈的婴儿身体竟极速衰败,不过片刻便化作一滩血水,逼出了藏在里头的一缕魂魄。妖宗凄厉地大喊,被陆吾趁机抓住。
而此时,银九胳膊底下夹着桑琮从银树枝叶中走出,立在一块空地上,看着满山遍野的尸身,说道:“一切罪孽皆起源于此地,如今该是了断的时候。银某该做的已经都做了,剩下的事,各位官差自行处置吧。”
随后,拎着桑琮身形一闪便落在船上,随手便将桑琮扔到了苍狼身上,转而走到杜泉身前,俯身将她揽住,低声道:“回家吧。”
杜泉忍着泪,重重点头,说:“好。”
她早就累了,不想打了,想回家。
小荷拉着小莲去开船,船刚掉头,旁侧过来一艘小船,船头立着泉客,她身后站着几个人,垂手而立看不清面貌。
她依旧是那副高傲的姿态,与他们的船错身之际,只对银九说了声“谢谢。”
银九回身看了她一眼,回了句:“好自为之。”
随后便各行各路,两船就这般越行越远,杜泉在月色下隐约看到人鱼游动,向着玲珑岛方向。不由得在想……那个地方未来会是什么样子呢?
她低头亲了亲长乐,看着她天真的笑脸,复又释然,未来如何,于她再无关系,新的一天即将开始,那又是别人的路了……
玲珑岛逐渐变成一个黑点,消失在海面上,这一夜漂流,众人无话,直到重新回到银公馆,才终于露出笑容。
老管家拄着拐杖,出来迎接,就像是他们出去散了步,笑着说:“回来了就好,正好也该开饭咯,元宵的饺子我还没舍得吃呢。”
“管家,我们帮你吃!”小荷,小莲牵着手跑进去,一路撒下欢笑声,连日来奔波的疲惫一扫而光。
公馆内挂满了红灯笼,长乐喜得一蹦一蹦,眼看着就要从银九怀里蹦出去,口水流得到处都是。
月落了,玲珑岛的一切都将留在他们的记忆里。
春来了,花草树木崩发出生机,老枫树叶子翠绿,得意洋洋地舒展枝叶。
银九从树上取了一只红灯笼,递到杜泉手里,勾唇浅笑,说:“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夫人。”
杜泉的脸被灯笼染得通红,笑着接过灯笼,点点头,眉眼含笑。
今年上坟,终于也能告诉阿婆一声,她,也找到一个家了。
(正文完)
第一百零二章 番外一
我出生那日风雪连天,是罕见的风暴,整整折腾了两日,洞府都被雪压塌了,露着风。好在我是山神,也感觉不到冷,只是觉得风嚎的声音太大,震得我耳朵疼。
我很好奇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世间的,为何没能看到母亲或是父亲,而是一只灰扑扑的傻雕照顾我,他时不时叼些飞禽走兽回来给我作伴儿,还会衔来许多奇异的玉石,有的一人高,我自己做了口棺材,平日就睡在里头。也有些拳头大小的七彩晶石,我就磨成珠子戴在身上,叮叮铛铛挂满全身。
傻雕没名字,能口吐人言,长相极丑,嘴尖爪利,灰扑扑毫无美感,和我这千里冰封的雪山一点儿也不般配,像块泥点子。它这么丑,可展翅飞翔时又那么壮观,可以飞得很远,不得不说我还是嫉妒的。
“你是山神,身份尊贵,要恪守神格,守护此地。”这话是傻雕说的,我起初没弄明白,问他什么意思。
傻雕说:“就是好好当差有饭吃。”
“可我不吃饭。”
傻雕动了动眼皮,木木地说:“我吃。”
“哦。”我懵懂地点点头,大约明白以后想住在这里,就得干活。
随着日月变迁,我长大了,逐渐凝聚起灵力,能点水成冰,召唤风暴,驱逐妖物,随着外头传来的消息,我也对外面的世界涌上了无数的好奇,越发不喜欢这里的生活。
在这里当神太清闲了,没人来朝拜,又看不到什么新鲜事,终年大雪,连个活物都少见。想必即便没人维护,它也出不了什么岔子,谁闲得无事会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呢……
日复一日,我即便再郁闷,也还是好端端地长成一位偏偏少年,傻雕从山洞里刨出的书籍中写着雪山外的故事,我总算有了一个粗略的印象,我还正儿八经地给自己起了个文雅的名字,叫月生。
楼姓据说是我祖宗的姓氏,我活了百十来年也没在任何一个地方看到过他们的墓碑,书上说的祭拜之类的事,自然也就无法办到。这里永远都是洁白无瑕的,风里有冰霜的香味,除了无趣,其他也倒过得去。
我闲来无事,学会飞针,将冰捻成细细的针,可以用来欺负傻雕。我还领悟了雕刻的奥义,用寒冰雕了无数个冰人出来,长胡子的,膀大腰圆的,瘦瘦的……将他们排列在山上,偶尔看到,就上去攀谈几句,假装那是上山来的客人。
说起,客人……
我真正意义上见到的第一位客人,应该就是娆华了,她长得不错,比傻雕看着舒服多了,有鼻子有眼,穿着一身儿花花绿绿的衣裳,像树上的花蛾子。她说自己是天神之女,是自然之神,为了炫技,硬生生的在我的雪山上变出好多花草来,我当下没生气,可她走了之后我就扔掉了,那花儿真丑,破坏了我这里的一片洁白。
不过,我们也算有缘,说得很投机。她说自己在找一个叫伏龙山的地方,走着走着迷了路竟飞错了方向,察觉这里有强大灵力波动于是来求助。
向我求助……
这件事立刻激起我的好奇心,我看似不情愿,却马上跑回洞中,从堪舆图上为她找到了伏龙山这个地方,并准确的指明了方位。娆华对我很是感激,留了一些雪莲花的种子,让我寻个温泉处种下。那花是纯白色的,很香,开了一片像是地皮上的新衣。
我不客气地收了礼,随手还了她几本古书,那些书上记载着不错的功法,很适合山林之神修炼,我既然都记在脑子里了,也不需再留着,便大方的赠给了她,傻雕曾嘱咐我说那书本已绝版,一定好好保存。可见其价值不菲,我自认为自己的回礼还算得体。
娆华离开后,我便经常对着图纸发呆,我很想去看看她说的那座四季常青的山,漫山遍野都是飞禽走兽,随便一挖就能找到色彩斑斓的奇石。
那得是多美的东西……
可我那时没法离开,山上的巨大结界我冲不开,只好继续守着那皑皑雪山,每日立在山巅远眺,试图看到些其他色彩。
我不知做神仙也如此无趣,还不如天上的鸟儿自在,能飞跃千万里,到想去的地方。枯燥的日子又过了百年,在此期间,唯一值得稀奇的是,我发现了一处寒潭。那寒潭说来也奇怪,它就像一块圆形的翡翠镜子,每个月圆之夜,傻雕一直紧张兮兮地守着,一旦有什么小妖精怪靠近就被它撕碎了。
“这是什么好东西?”
我弯腰用手碰了碰,发现这水出奇的冰,身为山神的我竟被冰得指尖刺痛。
傻雕挪过来,左右看了看我,随后一脚将我踢了下去。
我头朝下栽了进去,本以为只是一滩水洼,谁曾想底下极深,我游了许久依旧什么都看不到,随后有什么东西缠住我的脚,冰凉坚硬,试图要将我拖入深渊,我挣扎着想浮上去,却被越来越多的东西缠住,我惶恐中看清了那些脸,那是死人……是怨气冲天的恶灵。
它们要将我拖去哪儿?
我一直下沉,来到一片黑漆漆的水域,里头裹夹着一条绿莹莹的水流,径直流向前方某处,水流中禁锢着冤魂阴鬼,我差点被它们挠住脚踝,原来那些拖着他的鬼东西想把他扔到那条绿河里。
我拼力自救,却发现自己控制不了这里的水,当我下半身已经沉入水流时,忽然看到一个黑影快速向这边闪来,那像是一团雾,雾中有双冷酷的眼睛,来到近前伸手揪住我的领子便把我往上拽,我就这样被生生拉住那条绿河,出来时发现身上已血迹斑斑,皮肉都褪了一层。
那黑雾将我带出寒潭,不客气地将我扔在雪地上,傻雕看戏似的看着我,随后说:“知道底下的厉害了吧,下次别犯浑了。”
嘿,这狗逼玩意儿竟然诬陷他,明明就是它踹的。
那黑雾化成人形,竟是一身红衣的男子,该怎么形容呢,这家伙比上次冒出来的迷糊天神要好看得多,尤其是那双眼,像冰珠子似的,让人通体舒坦。
他的红衣如此耀眼,在这漫天白色之中分外别致。
我问他叫什么?那时我很想邀请他在这里住下。
他没答,只说:“既是此地山神便守好轮回井,莫要再私自潜进去,那是冥鬼走的阴路,是鬼族境地,不要擅闯,不见得每次都有人救你。”
说完就转身跳入寒潭。
我问傻雕那家伙是谁,它晃着巨大的脑袋说:“那就是银乌术,不人不鬼不妖,三界之内,行踪不定的游客,从东海而来,至于到何处,这就说不准了。”
我当时还奇怪,因为东海先前发生了一件大事,据说鲛族和生活在附近的几个神秘国度一夕之间全被灭族了。
看方才那人的样子,该不会是凶手吧。
我当时,只是好奇。
于是,我经常到寒潭边转悠,我想看看那位红衣人会不会忽然冒出来。
然而,我没等到他,倒是又把那个叫什么娆华的糊涂虫给等来了。这女人真是麻烦,上次来说是迷路,这次来又说是来送谢礼,几百年都过了,现在来送,这也太奇怪了吧。
可我终究是个贪婪的,看到箱子里那些闪闪发亮的宝贝开心的要飞起来,尤其那一把古剑,像银蛇一样,这若是在风雪中挥舞,那必定好看极了。
我爱不释手,娆华便说:“此剑为古神盘古所配,名为昭阳,若是能用冥界的黄泉之水浸上个七七四十九日,便可开天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