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家?”微北生笑着瞧了回去,“你可别忘了,凌玥可是玉泉山的弟子。”
这话一出,考云臻顿时苦了脸,显然也听过老一辈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恩怨。只是他回头瞅了瞅身后像小鸡仔你一样可怜巴巴望着自己的师弟师妹,就把已经到嘴边的“你们等等柳师兄,我就先走一步了”给咽了回去。
可恶,他为什么要有良心!
抬头望望天上被禁锢着四条蛟龙,他这回是真的叹气了,“就算如此,他们也不能为所欲为吧?”
微北生道:“不如去找凌师妹谈谈?”
“怎么谈?”考云臻一脸的了无生趣,“冲过去一边喊着‘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一边抓着她肩膀摇吗?那我可能会死。”
大概是他灰扑扑的模样太可怜,微北生思忖了片刻说道:“你可以带个见面礼去。”
“今日早些时候,我在城门口见到了……云湖侯府的那位小侯爷。”
原来如此!
考云臻恍然大悟,看向微北生的眼神也一变再变——没想到你个浓眉大眼的也会搞裙带关系!
大约猜到了对方脑补了什么,微北生嘴角抽了抽,“不是你想的那种用法。”
“他是叫你去把那家伙给绑了,蠢货。”
能做到一开口就自带嘲讽效果的当然只有韩焉,这位美艳少年此时正靠在半塌的城墙上,笑的无比肆意。
“当年凌家以凌玥曾被天魔教导为由,在族谱里划掉了她的名字。自此,凌仲文的儿子凌湛就成了他们云湖侯府的独苗。”
“你若是把这颗宝贝疙瘩握在手里,就算那疯丫头不想管堂弟的死活,也不得不顾及凌仲文的想法,毕竟……她娘可还在云湖侯府待着呢。”
哦哦!
听完这一通话,考云臻一拍大腿,对韩焉刮目相看,“还是你想的周到,不愧是定过亲的关系!”
他这话说的实在不过脑子,不仅把韩焉搞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就连原本想说些的微北生也索性闭上了嘴。
于是,绑架小侯爷的馊主意就这么糊里糊涂的拍了板。
作为被安排好的勒索对象,凌玥自然不知晓自己这一掌竟然拍出了一宗绑架案来,她此时正盘腿坐在塔楼的顶阁,闭目平息着体内因番天掌而翻涌的真气。
番天掌脱胎于玉清大能广成子的番天印,讲的就是一个翻手无情,务必一击就将敌人毙于掌下。与今日的全力出手相比,她那日用来吓唬庞绣珠的一掌就只能说是比划了一下,最多算是用了个起手式。
玉清山承袭玉鼎真人、广成子、清虚道德真君和慈航道人四位金仙大能的道统,传下的仙术武技数之不尽,可即便如此,这招番天掌也称得上攻击第一,犹在玉鼎真人的阴阳剑道之上。
昔年广成子凭借番天印纵横封神战场,所到之处皆是脑浆四溅,单论杀伤力,此宝当为诸神兵之首。
平心而论,如此凶厉狠绝的招式,玉柄真人本是不想传给凌玥的。
世人皆知,云湖侯凌伯海为人光明磊落、仗义疏财,就是眼神越练越不行,竟然分不清天魔和仙人的差别,最终引狼入室。
作为眼瞎的报应,他本人被天雷劈成了渣渣,偏偏留下了一个被天魔教导过的女儿,被人当成烫手山芋踢来踢去。
侯府二爷凌仲文带着年仅六岁的侄女踏遍了大江南北,访遍了各大门派,却都被拒之门外。
最终,看着侄女由活泼到文静,一双眼睛由忐忑到沉静,凌仲文狠下了心,不顾族老的反对,在太华山山门外跪了足足三天三夜。
第四天清晨,他跪到了自己的恩师——太华山掌教令狐胜。
“此事错不在令侄,而在他化自在天魔。”令狐胜道,“此间因果,为师亦勘不破。”
对着令狐胜磕了三个响头,凌仲文下了太华山,在山脚处,见到了久候多日的玉柄真人,而玉柄真人只对他说了一句话:
“二爷心善,把令侄舍给我吧。”
凌仲文当即拂袖而去,然而不久之后,得知此事的侯府大小姐独自上了玉泉山,拜在了玉柄真人门下。
次日,擢封凌仲文为云湖侯的圣旨连同侯府小姐被除名的消息一同传遍了天下。
本着因材施教的想法,玉柄真人最初是想要凌玥跟着方笙一起学慈航救世术的。
想想看吧,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一起救死扶伤,不仅能风靡修真界那群大老爷们,还能扭转三徒弟的风评,可谓是一箭双雕,如此英明,不愧是他!
得此佳徒,何愁他大玉泉山不能重回巅峰!
然而,真是想的有多美,摔的有多惨。在经历了一系列不堪回首的挫折后,还是本着因材施教的想法,他战战兢兢的看起了广成子术法大全。
为此,段情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因为玉柄真人一气之下让他练了《紫阳真经》,这部传自清虚道德真君的功法真是哪哪都好,除了练功人必须保持童子之身。
当然,玉柄真人对此美名其曰“怕你行差踏错”。
先不提段情长大后是如何对月流泪、对花吐血的,令他痛不欲生的罪魁祸首此时调息完毕,趁着四下无人,做了一个十分惊人的举动——她扯开了自己的衣襟!
没有塞在布包里的馒头,也没有束在身上的白布,凌玥只是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低头端详着自己的胸口,而在那里,一朵漆黑的莲花花苞浮现在白皙的肌理之上,花苞边缘的一根花瓣微微舒展,露出了一点若有若无的金色。
心魔之莲,她那位好西席留下的出师之礼。
确认了天魔曲并没有加速魔莲的绽放,凌玥整理好衣物,将流风回雪笛别回腰间,走到被龙尾抽开的窗前,脚下一蹬,跃出了塔楼。
她舞空术练的炉火纯青,使出来姿势也格外好看,轻纱罗裙、衣袂翩翩,饶是肖文广被段情扇的肿成了猪头,也觉得凌师姐真是宛若仙女下凡。
可惜,仙女也挽救不了他变成两倍大的脸。
况且,凌玥也不打算救。
“方才我面见贵派考师兄,他已经答应拿着租金来赎你了。”凌玥对他温言安慰,半点看不出出掌时的狠戾,“师弟放心,只要贵派缴纳够数,我们就会把你完完整整的放回去。”
你难道不是一照面就把他给扇出去了吗?
在塔下目睹了事情始终的肖广文很绝望,重新躺回方笙的膝盖上,享受着后者悉心的治疗,乖乖当一名没有思想的人质。
考师兄,虽然我的身体屈服了,但我的心与你们同在!
“呵。”段情从鼻孔里冒出了一声冷哼,很是看不上他这副沉浸在温柔乡的怂样。
想他段少侠走到哪里都大受仙子欢迎,还不是持身律己,连个小手都不拉!
段情真是越想越气,正打算把这个不要脸的家伙从师姐怀里拉出来,就听到了一阵脚步声。他抬头去看,发现乌泱泱的一大群人正浩浩荡荡的走进塔林,为首的正是挨了三师妹一掌的考云臻。
只见这考某人手中拄着扁拐,一脸青白之色,加上身上松松垮垮的道袍,若是能多咳嗽几声,准能被人误以为病入膏肓。
在考云臻身后的则是一派清风朗月的微北生,再往后,除了同样面露菜色五龙山弟子,就是修为最多炼气的生面孔。其中,以三人气质样貌最为突出,引得他多看了好几眼。
“凌师妹,你们玉泉山霸占我派驻地,打伤我门下弟子,实在是欺人太甚!”考至臻一脸大义凛然,“你若再不离开,别怪我不客气了!”
“哦?”凌玥不慌不忙,“怎么个不客气法?”
“哼!”考至臻冷笑一声,“你看这是谁!”
话音刚落,一名被五花大绑的锦衣少年就被从人群里推了出来。这人长得一团稚气,面部与手部肌肤白嫩,一看就是从小泡在蜜罐里的。
“老姐救我!”
少年一看到凌玥就发出了杀猪惨叫。
看看眼前泪眼汪汪的锦衣少年,又低头瞧了瞧肿成猪头的肖文广,段情突然觉得,这剧情有点眼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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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凌湛上一次见到堂姐时还没有抽条。
男孩子天生长个就要晚于姑娘,更何况他们之间差了足足三岁,当时的他长得白白胖胖,在堂姐身边蹦跶的时候宛若肉球成精,远没有现下的英俊潇洒。
因此,当他发现凌玥在听到他的求救后面露茫然之色时,那是半点都不惊讶……才怪,他的心都碎了好吗!
老姐,我是云湖湖畔的湛儿啊!
可惜,他在心中的呐喊是一丝一毫都没有没有传到暌违已久的堂姐耳中,凌玥在扫了这位“人质”一眼后还纳闷了一瞬,客客气气的问道:“这位是……?”
考云臻的第一反应是绑错人了!
但当他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后后的看了好几圈,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没抓错人,再一抬头,与凌湛冒着泪花的眼睛对了个正着。
尴尬。
尴尬的气氛在双方之间蔓延。
于是考云臻干笑一声,提出了一个振聋发聩的问题:“小侯爷,您上次与令姐会面是什么时候?”
凌湛一脸绝望:“大概是十年前吧?”
尴尬。
更为尴尬的气氛在承天塔林上空蔓延。
十年多没见面,见面也认不出,这是什么感天动地的姐弟情。
快要被感动哭了的考云臻维持着僵硬的笑容,回头用眼神向言辞凿凿的韩焉讨要说法:
这么要命的事都能搞错,你不被退婚真是天理难容啊!
韩焉被盯的扭过了脸。
他被退婚的时候凌伯海还没死呢,哪能知道之后凌玥那疯丫头和云湖侯府关系疏远到了这种地步?
微北生不着痕迹的向后退了一步,避开了这场单方面的眼神厮杀——他之前想提醒考云臻的就是这个事儿。
“我似乎给考师兄出了一道难题,既然不愿回答那就算了。”久久得不到答复的凌玥决定直入主题,“不过师妹我还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师兄。”
考云臻听着自己视为杀手锏的凌湛被如此轻描淡写的带过,内心简直是在滴血,然而寄希望于凌玥为了一个十年没见的堂弟让步,那他还不如指望她突然良心发现呢。
“师妹请讲。”他咬牙切齿的说。
“第一问,师兄可知,这羽化城本为我派太一道人的私产?”少女问道。
“知道。”考云臻皱起了眉头。
“第二问,师兄可知,太师祖他老人家当年出借羽化城,贵派掌教可是在租据上签字画押的?”少女再问。
“……知道。”不详的预感在考至臻心中油然而生。
“是吗?”凌玥温柔一笑,只是这笑容已然变成了淬毒刀刃,“既然贵派并未忘记当年约定,为何三百多年来从未缴纳过一分租金?莫非你们要霸占太师祖的私产吗!”
考云臻一下子就被她问懵了。
自打他入门以来,承天塔林属于五龙山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天经地义到了根本就没想起过还有要交租这档子事啊!
难道师父他们真的是觉得不占白不占?
他这想法其实是冤枉了五龙山的掌教,修为高如他们者随随便便闭个关就能过个几百年,拖个三四百年的房租都是家常便饭,反正他老人家手头的宝贝多,随便挑一样就能抵账。
然而,考云臻不知道,他身后的五龙山弟子们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