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有家宠物医院门口,辛怡有点怯步。
规模确实超乎想象的大,足有四层楼高,阳光下,建筑物如奇峰、如山岳,而她是一个战战兢兢的登山者。
调整呼吸后,辛怡低头审视自己。出门前她特意打扮过,连身针织裙打底,外罩姜黄色呢大衣,暖色调将她整个人衬托得柔软。
正用手指耙梳披肩发,甲胄忽然激动,小牛犊似的要往医院里面拱。
见它亢奋,她以为工具狗是透过玻璃门看到小伙伴,纯属贪玩。于是便顺着甲胄的力道登上台阶。
进入接待大厅,辛怡惊叹于宠物医院规模,如果不是到处存在宠物标识,还以为误入三甲医院。
即便是工作日,接待大厅仍旧人来人往,与普通医院还有个最大的不同——这里到处都是宠物。
猫猫狗狗居多,偶尔能够看到一两只另类宠物。
辛怡刚进门,左手边就看到有人提着透明盒子,盒子里面趴着一只冷血动物,外形比较接近蜥蜴。
主人在跟护士模样的人攀谈:“早就听说过你们医院异宠科的大名,我今天是特意带我家蓝舌过来,鉴定下性别,看看,我这蓝舌石龙子养的不错吧?现在应该很少有人养,也不知道你们医院有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小护士笑眯眯答他:“我们医院昨天还给一个蓝舌石龙子鉴定了性别,专业方面您还请放心。”
蓝舌石龙子的主人没等来吹捧,失望说:“我以为这玩意刚流行,还没人养,原来已经有人捷足先登。”
小护士看看盒子里的蓝舌,“我们院异宠科是见过大世面的。”
“我猜,肯定碰到过很多稀奇古怪的宠物?”
小护士点头,“上个星期,我们院长还亲自接诊了一只骨折的鼩鼱。”
“那玩意都有人养?”
“每个人的喜好不同。”
听到小护士提及院长,辛怡精神为之一振,站在原地犹豫不决,苦恼是现在旁敲侧击打听一句,还是去导医台规规矩矩走流程。
辛怡举棋不定,甲胄却忽然发急,试图挣脱牵引。
甲胄平时表现乖巧,辛怡对塌警惕逐渐放松,一个不注意,牵引松脱。
那边,小护士到处提醒:“请各位宠主看管好自己的宠物,以防意外。”
意外仍是在眼皮子底下发生。
饲养蓝舌石龙子的宠主视线一路追上甲胄,看到它跑近,笑点被触动,耸着肩膀哈哈大笑:“那只哈士奇,来宠物医院是为了治疗谢顶吗?”
一句话将所有人的视线集中过来,不光是看哈士奇,也在观察辛怡。
他们的目光除掉探究之外,还隐有责备,想到小区业主对散养宠物行为的口诛笔伐,辛怡脸上火辣辣发烧,第一时间朝甲胄追过去。
“甲胄,你给我回来!”
心情太着急,跑出去没几步,一时没注意,被角落里的航空箱绊倒,重重滑跪下去的同时,额头磕到某个坚硬棱角。
冲撞瞬间,眼前男人低呼:“我的小蓝舌!”
辛怡额头闷痛,磕得不轻,她嘶着气,手指绕着伤处揉按缓解。
小护士过来扶人,“你没事吧?”
辛怡闷声说没事,抬眸朝磕碰自己的物体看过去。
没成想看到冲击一幕。
一条蓝灰色舌头飚射而出,距离太近,吓得辛怡心脏猛缩,若不是小护士的手臂仍搭扶在她身上,险些又出个大丑。
男人心疼地拍拍透明盒子,“磕到了吧?不过你刚刚也把我的小蓝舌吓一跳。”他手指一个方向,“还有你的狗,刚刚已经跑到走廊那边去了。”
辛怡跟他还有护士道过谢,继续去追甲胄。
她暗暗决定,等把狗逮回来,一定要严厉惩戒它,还想吃什么风干大鹌鹑当加餐?想都不要想!
甲胄轻车熟路,穿过接待大厅,四条腿猛倒腾,眨眼便跑去走廊,两边充斥着各类科室,中兽医诊室、CT室、磁共振室等等。
辛怡抬头看一眼指示牌,明明“院长办工作”五个字并不显眼,仍是被她一眼瞧见。
心脏不可遏制地狂跳。
眼看甲胄越跑越近,辛怡发出最后通牒,“甲胄,你现在回来还有风干大鹌鹑吃,敢过去,我真给你推个秃顶!”
她的威胁显然对甲胄不管用。
甲胄头都没回,一头撞进院长办公室。
完了……
第9章
辛怡心力交瘁,上气不接下气。
原地呆站片刻,稍稍整理穿着仪表,可额前碎发仿佛在同她较劲,沾了胶水一样黏在眉心处,听到身后有脚步声接近,才不情不愿毅然赴死般走向尽头。
笃笃两声,辛怡眉眼乖顺地低垂,“不好意思,打扰下,我的狗刚刚跑进来了。”
经过甲胄的铁头功考验,院长办公室的门如今是半敞状态,能一眼望到里面。
辛怡小心抬眸,看到半幅身影。
具体特征跟沈熙如带回来的情报高度重合,确实高大。
她眉头微拧着,不大对劲,为什么会有种相当熟悉的感觉?
“进来吧”。
熟悉的声音传送到耳畔,强力电流涌向心脏,辛怡愣在当场。
不会吧……
邢则熟练地应付热情的甲胄,没听到脚步声,奇怪地挑眉,视线直直落过来。
辛怡表情茫然,似受到冲击,清透眼眸翻涌着巨浪。
邢则不知所以,低头审视自己,想到什么,有所恍悟:“我没跟你说过我的职业?”
良久,辛怡机械点头。
邢则拍拍甲胄的头,迈着优越的大长腿上前,半挽衣袖的结实手臂伸过来,把门推开,下颌微敛,示意辛怡进来。
辛怡就像个年久失修的机器人,关节耗损失灵,大脑无法读取正确代码,从行动到眼神,将僵硬演绎的活灵活现。
邢则不合时宜地想到阿拉斯加树蛙,为了抵御寒冷,小小的树蛙会将自己“封冻”,全身上下覆盖厚厚冰雪,与现在的辛怡如出一辙。
他忍笑,好脾气问辛怡:“知道我是宠物医生,冲击力这么大?”
辛怡终于回神,眼神迅速扫过他身上那件白大褂。
“你是院长?邢院长?”
邢则颔首,“是不是甲胄不听话,非要过来找我?”
辛怡心虚,手指掐住纽扣摩挲,“对,就是它非要来找你!”
甲胄抬头,与她四目相接,辛怡毫不心软,一不做二不休告状:“它还把牵引挣脱了,差点变成流浪狗。”
邢则很不客气,一掌拍在狗头上,声音严厉:“没收你今天的风干大鹌鹑。”
甲胄:“……”
傻狗似乎听懂他们之间的对话,知道自己蒙冤,仰着头嗷呜嗷呜嚎叫,扒住邢则的大长腿控诉。
邢则被它缠得烦,故技重施又来个绊腿,结果甲胄身体不稳,带到旁边的椅子,上面的纸袋翻倒下来,露出护肤品的包装盒。
辛怡视线落上去,这个品牌她认识,沈熙如常用,全套买下来要四位数之巨。
价格多昂贵不重要,重要的是,邢则办公室为什么会出现女士护肤品,还是溢价严重的礼盒包装。
辛怡心往下沉了沉,身上的束缚随之减轻,有种松口气的感觉。
倘若邢则身边有异性出现,那她跟沈熙如制定的计划是不是要告吹?
在不知道邢则其实就是邢院长之前,辛怡可没少在他面前丢丑,不提暴露经济窘境那一茬,每天邢则送甲胄来上“日托班”,辛怡每次在他面前亮相,形象都很潦草,脸没洗,头发没梳,身上随意套着宽松家居服。
更不要说昨天,拜甲胄所赐,邢则看到了不该看的。
哪怕一再回避,辛怡仍旧不可控地回想起昨天的一幕幕。
脸又烧起来。
辛怡在打退堂鼓。
邢则捡起礼盒,里外检查,确定完好无事,松了口气。
辛怡望着此幕,蓄足勇气,尝试从邢则口中引出谋划宣告夭折的借口。
“送女朋友的?”
“送你的。”
两人同时出声。
巧合有点微妙,辛怡眸光颤颤,仿佛深受冲击。
邢则看在眼里,收紧下颌才制住笑意,东西又往前递了递,“我让同事帮忙买的,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
辛怡有些磕巴:“为什么送我?”
问完便后悔,还能为什么,肯定是因为昨天,甲胄差点把她内衣咬烂,当时邢则只是装作没看到,又不是真没看到。以他的处事原则,赔付是身为甲胄主人有责任要做的,才会有现在这一幕。
有碍于性别原因,又不可能赔她一件崭新内衣,真这么做与调戏无异,所以他才会选择买护肤品。
四位数的护肤品,辛怡倒是蹭过沈熙如的,价格如此昂贵,她只用过两次,沈熙如倒是不在意,可她不能厚颜无耻。
邢则果然停顿,勾着袋绳的手指微曲,“就当我感谢你这段时间把甲胄照顾得油光水滑。”
听到自己名字,甲胄昂头吠叫,毫不意外被邢则捏住嘴筒子,警告它小点声。
辛怡想到甲胄怪可怜,不会说话就是这点不好,无辜背锅不说,还被主人拎出来当幌子。
唇角抿开一点笑意,她同邢则心照不宣,也不再扭捏,干脆接过礼盒。
“谢谢,这礼盒不便宜,我自己是舍不得买的,就当我沾甲胄的光了。”
辛怡说话声音很小,心里不自在,脸颊仍旧烫烫的。
心脏狂跳的余威并未消止,辛怡视线落在办公桌上面,几张相框零散排布,居中那张冲击力太强,她张了张嘴巴。
邢则将相框拿起,尽量托高,让她看得更清楚些。
“我从纪录片上截取的一段,蛇獴大战眼镜蛇,专门打印出来,这个构图是不是很有电影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