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梦哄着哭起来的卫郦,对乌素怒目而视。
乌素眯起眼,她给卫郦递上擦眼泪的帕子。
帕子被卫郦甩落,她十分困惑,又不如如何安慰,只转过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人类,很麻烦。
乌素自己下了这么一个定论。
她的平静生活持续了几天,名为小殿下的青鸟时不时会飞过来,问她靖王府里人员出入的信息。
乌素觉得他这样挺辛苦。
于是她自告奋勇,去扫靖王府没什么人愿意去扫的大门,每日替他看着有谁出入。
“看吧,小殿下,我们靖王府很守规矩,每一个人来去都十分正常。”
乌素抱着扫把,对面前的青鸟小声说道。
见四下无人,裴九枝在乌素面前变了人形,他对乌素说道:“我要离开几日。”
乌素心道还有这等好事。
裴九枝安静地看着她,他近日来也摸清了乌素的性格,她安静得不像人,有时又有些呆傻。
比如,他已经猜出,那晚是她离了靖王府,她说谎面不改色,自己却会说漏嘴。
“小殿下,你去吧。”乌素的尾音上扬,明显觉得这是好事。
“那晚,是你到方秀芝家里,替她照顾了母亲?”裴九枝看着乌素的眼睛,问道。
他的目光清冷锐利,仿佛一柄出鞘的宝剑,乌素惊得怀里的扫把都倒了下去。
“我不是。”她还在否认,语气是一贯的平静。
“乌素,不要对我说谎。”裴九枝俯身,替她捡起地上的竹扫把。
他的声音沉沉地传来,钻进乌素的耳朵。
乌素愣了好久,终究是点了点头。
“她要死了,母亲要吃药,再不吃药,连她的母亲也要死了。”
所以,她只能连夜赶去,替方秀芝的母亲熬药救命。
裴九枝对她点了点头,他的姿态依旧是疏离高远的。
“小殿下,对不起。”乌素说。
“无事。”裴九枝的身形变幻,他变回青鸟模样。
依照乌素给的信息,他在拱桥边的大河里追踪到那抹连绵不绝的邪气。
于河底,他发现那里出现一丝云都封印的裂缝。
云都之下,镇压着无数邪魔,那伤人的妖怪,应当就是从这裂缝之中逃出。
他的本体意识已沉入祭天大典与仙洲沟通的阵法中,剩余的这一点微弱神念,也该去处理正事了。
青鸟悠悠往云都的云璃宫飞去,乌素看着他的身影远去。
她松了一口气,小殿下终于走了。
裴九枝离开的第一天,乌素做事都格外卖力。
她还幸运地遇到了将死的小动物,获得了一些阴阳能量。
再加上之前在方秀芝那里拿到的,她把自己喂得饱饱的。
但是,她的清净日子没有持续很久,两日后,云卫的人来了。
来者是云卫的大统领傅周,在他身后的云卫队伍里,跟着卫郦的侍卫情人阿存。
傅周领人来访,靖王府的诸位管事连忙迎接。
管家刘大人伏低了身子,跪在地上,恭敬问道:“傅大人,请问有何吩咐?”
傅周把玩着手里的一半兔子花灯——另一半在皇城司那里。
他冷笑一声说道:“这兔子花灯,不是靖王府外那死者方秀芝能用得起的东西。”
“根据我们的调查,我们猜凶手在杀害方秀芝之后,又去往她家里,出于某种变态心理,又替方秀芝照顾了母亲,但他不慎落下了自己的花灯。”
“根据此灯的售卖信息,我们查出,这盏灯是被你靖王府里的一位侍女买走了。”
傅周起身,厉声对刘大人说:“带我去寻她。”
不久之后,跪在地上的无辜侍女嘤嘤哭泣。
“大人冤枉啊,真的不是我……我看完灯会之后,便将这花灯丢了。”
许多靖王府里的下人都围了过来,看着傅周抓人,卫郦也过来凑了热闹。
她看到自己站在云卫队伍里的情人,冲他羞涩地笑了笑。
傅周手里捧着那盏兔子花灯,周身的气势能压得人喘不过气。
“那你可要说清楚,是谁捡走了这花灯。”
“我我我……我真的不知道!”
无辜侍女疯狂摇头,吓得眼泪布满面颊:“我丢了,哪里知道有谁捡去了?”
卫郦的视线被她的哭声吸引过去,她看到了傅周手里捧着的那半盏花灯。
一线模糊的思绪闯进她的脑海。
她记得,有人身着白衣,墨发披散,曾捧着这盏可怜巴巴的花灯回了家。
心底涌起不知名的勇气,卫郦朝前一扑,跪倒在地上。
“回大人,我知道是谁捡了这盏花灯。”卫郦清脆如黄鹂鸟鸣的声线颤抖起来,却又无比坚定。
“是我与我同住一院的侍女,名为乌素。”
第9章 九点光
卫郦此言一出,令在场的人都惊了一下。
而此时的乌素,并没有跟着靖王府里的下人出来看热闹。
她坐在自己居住的院子里,盯着自己面前的早餐,拿出瓷勺,尝了一口咸粥。
入口的粥寡淡,她尝不到任何味道,不是膳房的厨师没有放调料,而是她今日失去了味觉。
她是混沌成妖,天生没有七窍,今日是“口”被封闭上了。
乌素尝不见味道,也无法开口说话。
无法说话,很容易暴露自己的异样。
一般等到这天,乌素就会装作身子不舒服,在房间里休息一日。
她起身,准备回房休息,不去见人,以免露馅。
然而此时,门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声,有人粗暴地将院门撞开。
乌素呆愣愣地站在原地,还没有来得及闪躲,已有人擒住了她的手臂。
鉴于此案特殊,杀人的手法极其残忍,所以云卫下了狠手。
乌素身子本就脆弱,被云卫这么抓着胳膊。
她的身上传来清脆的关节“咔咔”声,应当是手臂上的关节被抓得脱落。
剧痛传来,乌素皱着眉,只抬眸,看着眼前气势威严冷肃的傅周。
“就是她?”傅周扭过头,盯着卫郦说道。
卫郦见乌素一见面便被擒上,吓得花容失色,连连退去。
许久,她支支吾吾地说:“回大人,就是她,我亲眼见着她将那盏兔子花灯捡了回来,那天晚上,我敲她的房门,她也没应答。”
乌素听着卫郦的话,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她落在方秀芝家里的兔子花灯,果然惹来了祸事。
她无力挣扎,手臂一动,伤处便传来钻心疼痛。
但方秀芝,确实不是她杀的。
于是乌素安静地摇了摇头。
傅周怒声道:“你还想狡辩?”
乌素张了张口,她发不出声来,她也不会写很多字。
她所认识的字,皆来自于陈芜给她奶奶写的信,陈芜可不会在信上写什么杀啊死的。
她连“人不是我杀的”这句话都没办法用文字表达出来。
乌素抬起头,看着傅周,继续摇头,她想指一指拱桥的方向,用肢体语言表达一下。
但她的双臂被紧紧捉着,动一下便有剧痛传来。
乌素无奈地叹气,也不知怎么办才好,只能任由他们抓着自己。
“不说话,是什么意思?”傅周知道,就算人不是乌素杀的,她也与这桩案子脱不了干系。
他命令云卫将乌素押下去,一旁的管家刘大人忍不住附耳小声提醒道。
“傅大人,九殿下不让咱们靖王府里的下人出去。”
“就带这么一位回去问话,若九殿下问起,只管让他来我的大狱找人。”
傅周思忖片刻,还是下了决定。
事关重大,若是让皇城司那边抢先破案,可就让大公主那边有了功劳,他不好向太子交代。
更何况,九殿下现在还在主持祭天大典的阵法,一时半会没办法出来管他云卫这边的事。
“把人带回去,关押起来。”傅周命令道。
乌素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扭送出府,她的脑袋垂着,也没什么情绪上的波动。
她只是感到有些无奈,事情怎么就这样了呢?
乌素知道,就算自己有了声音,能解释,他们也不会听。
若真让她当了那杀人凶手,她是不是要被送去处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