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自然,你把药喝了,就有糖吃哦!”梨霜把糖晃了晃,笑眯眯的。
“恩 !”昊京连连点头,赶忙把药咕咚咕咚喝了,梨霜松了口气,把糖递给他。
昊京连忙抿了几口,顿了顿,忽然咧嘴一笑,明亮纯净的好似一弯银月。
“谢谢姐姐!”
“姐姐...”
梨霜喃喃自语,眼底泛起深深的复杂。
之后,昊京又留在药王殿调理了几天,梨霜将注意事项用小册子一一记录下来,这才乘着月黑风高的时候,带着昊京离开。
毕竟,昊京身份敏感,越少人知道越好。
出了南天门后,梨霜便径直回了芒砀山,还未进院门,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细微的动静,她回身看了看,四野空寂晦暗,没有半点异样,遂走进院子,哄着昊京睡下了。
她守了昊京几日,只觉得浑身疲乏,便去井边打了盆水,准备洗脸,刚撸起袖子,却发现水面的倒影里有一片落叶,眨眼间,却不见了。
她眉头一蹙,直起身子,淡淡道:“出来吧。”
空气凝了凝,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不远处的树下,银川从后面走了出来,斑驳的月影映在他脸上,半明半暗,唯有一双眼眸清幽深邃。
“果然是你。”
梨霜挑了挑唇畔,转过身,往屋里行去。
“阿梨。”
身后传来银川的声音,可她停都没停,继续往外走,刚跨上台阶,手臂骤紧,银川的声音已在耳畔。
“我要去闭关了...”
眼底闪过不屑,梨霜把手抽了回去:“你不闭不闭关,干我什么事?”
银川眸中一刺,双手蓦地攥紧:“我只想再看你一眼....”
如今他失了十万年的修为,再不复从前,若想护梨霜周全,只有想法子尽快恢复,所以只能暂且闭关。
“既然都看了,那就回去吧。”
梨霜斜睨了他一眼,正要往前走,银川忽然握住她的手,塞了一件温热的物体给她。
梨霜凝了凝,低头望去,是一只赤红的玉麒麟坠子。
“这是我从火德星君那里找来的,唤作火麒麟,一旦你寒疾发作,只要把这坠子拿到手中,并催动咒语,便会生出强劲的暖意,驱散寒气。”
梨霜打量了一眼,云淡风轻地笑了笑:“这样看来,倒是一件宝物。”
银川眸光乍亮,以为她愿意收下了,不料她眸光一烁,冷笑:“只是啊,我这样的人,配不上你的宝物。”手一松,那坠子嗖地一下掉到地上,摔成两半。
“叮。”
他呼吸一滞,心口处似被利剑戳了进去,带出淋漓的血。他紧了紧拳头,强自扯出一抹微笑,把一张护身符塞到她手里:“没关系,那你把这张符拿着吧。”
“护身符?”
“不错,这上面灌输了我的灵力,只要你放在身边,一旦遇到危险,我就能立刻赶到。”
梨霜借着月色打量了几眼:“是么?”
“嗯!”银川颔了颔首,眸中陡锐,坚定的好似磐石:“不管你在哪里,上穷碧落下黄泉,我都会赶到你身边。”
梨霜拂着护身符,淡然笑了笑:“真动听呀,当初你也是这么和公主说的吧?”
银川面上一滞,急忙道:“没有!”
“你觉得我信吗?”
梨霜把符塞给他,昂着下巴往里走,不料银川却不依不饶,非把护身符塞到她手里。
她黛眉一蹙,猛地推开他,眼底满是厌恶:“你有完没完!”
银川双臂一紧,眼底似被针扎了:“我只是担心你...”
“担心什么?担心我死了,还是担心你再也没有机会弥补你的愧疚?”
“不,不是的...”银川连忙摇头。
梨霜勾了勾唇畔,眼底寒光一烁,点着他的胸口逼近:“银川,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我最讨厌你此刻委屈痛苦的模样。”
“你这个样子就像一根刺哽在我喉咙里,时刻提醒我以前我是如何卑微,如何被你踩在尘泥里。”
“所以你若不想我更加厌恶你,乘早收起你这副假惺惺的嘴脸,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迎着她凌厉的目光,银川身子一晃,整个人好似坠入了无尽的冰渊,彻骨的严寒排山倒海似的,将他裹得严严实实,每一丝血脉、每一寸骨髓都透着渗凉的寒气。
胸口处更似破了个大窟窿,无尽的寒气不停地往进倒灌,化作利刃把窟窿割的越来越大。
第48章 挖心。
(是谁的劫,又是谁的孽?)
“...”
银川张了张唇, 喉咙却似被堵住了,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双手越攥越紧。
梨霜冷冷一笑, 转过头,傲然地进屋了。
“砰!”
木门重重合上,似巨石撞在他胸口,他下颌越绷越紧, 许久才走上台阶, 轻轻拂着冷硬的门扉, 指尖泛起阵阵痛意。
他勾了勾唇角,眼尾水泽熠熠。
也好, 至少痛苦的只有他一人...
他将符纸贴在门框上,捏诀念了几句咒语, 黄符一烁,化作一缕青烟将屋子笼罩起来。
正要转身时,喉中陡甜,又溢了口血。他拭了拭殷红的血渍,强撑着往外走了, 步履虚浮, 脸色苍白, 凄冷的月色映在他身上,衬得他消瘦的身影好似一片枯叶。
翌日清晨,梨霜早早起来, 给昊京熬了碗杏仁粥,正哄着他吃的时候, 院门突然被人推开, 明媚的骄阳中, 沧凌立在那里,眸光灼灼,似万丈波涛跌宕起伏。
他猛地扑过来,将她紧紧搂住,语声沙哑而颤抖:“你回来了,你果然回来了...”
他眼角陡湿,流下一滴晶莹的泪珠。
梨霜身子一僵,手里的碗都被他撞到地上,摔成两半,淋漓的粥水洒了一地,她张了张唇,却不知说什么。
沧凌深深地吸了口气,将下巴紧紧贴在她头上,声音里带着哭腔:“臭丫头,你可知我这些日子是怎么熬过去的?我在北极之海整整等了三个月,生怕你死在里面,可我用尽所有办法都进不去。”
“我又想着,万一你出来了呢,于是又上天入地到处找你,可是我走了那么多地方,却始终找不到你...”
“我的心越来越凉,甚至比过去的两千多年更煎熬,你说说,你怎么赔我?”
他抹了把眼泪,握着他的肩膀,猩红眼眸深深凝在她身上,
梨霜呼吸一紧,胸口似潮水漫过,潮湿温暖,夹着歉疚。
“沧凌,我...”她张了张唇,喉咙却似被似被堵住了。
沧凌眸光微黯,挑起唇畔,在她额上磕了个暴利,:“好了,逗你玩的!我沧凌万事由心,何需你赔我什么?不过,你以后可不许这么看我,知道吗?”
他觑了她一眼,抱着双臂,不羁中带着几分傲慢。
梨霜凝了凝,点点头:“嗯。”紧绷的心渐渐放松。
旁边,昊京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眼,蹙起眉头,猛地将他推开。
“不许抱姐姐!”他挡在梨霜面前,鼓着腮帮子,脸上满是敌意。
沧凌嘴角一抽,莫名其妙:“姐姐?”
梨霜咳了咳,有些窘迫:“说来话长,你只当他是个孩子吧...”
昊京则瞪了沧凌一眼,拉着梨霜往屋里走:“姐姐,我们进去,不理他!”
梨霜无奈地笑了笑,只好跟着他进去了。
这般过了半日,昊京终于累了,抓着梨霜的手,睡着了。梨霜瞥了眼门口的沧凌,刚想站起来,就把昊京惊醒了。他眼眶一红,哭闹起来,梨霜叹了叹,只好耐着性子,再度将他哄睡,直到他睡熟了,这才悄咪咪走到外面,把门关上。
“呼!”
她长长地吐了口气,坐在台阶上,揉了揉酸痛的脖子。
看着她疲惫的模样,沧凌眸中露出怜惜之色,把手放在她后颈,轻轻捏着。梨霜身子一绷,本能地站起来,却被他按了下去。
“别动。”
男子声音低沉,带了丝命令的口吻。
梨霜抿了抿唇,只好抱着膝盖,乖乖不动。沧凌挑了挑唇,动作越发轻柔,却隐含着一丝暗劲。
梨霜只觉得脖子上麻酥酥的,驱散了经日的疲惫。
“如何?”
梨霜唇角一扬,朝他竖了个大拇指,满脸惬意:“非常的不错!”
“那是自然,我以前可是经常替我母妃捏肩呢!”
听着他自豪的话语,梨霜怔了怔,转过头:“你一定很爱她吧...”
沧凌勾了勾唇角,举目望着北方遥远的天际,神情变得悠远:“是啊,她是这世上最好的母亲,没有人比她更疼爱我。可是你知道吗?她其实并不是我的亲生母亲。”
“嗯?”
沧凌紧了紧拳头,眼底闪过一丝淡漠与讥讽:“我的亲生母亲是北荒的公主,可他并不爱我父尊,所以生下我之后,便对我冷冷淡淡,甚至为了她爱的人行刺我父尊,最终死在我父尊手心。”
“那时候,整个魔宫都视我为无物,我像只藏在阴暗里的老鼠,自生自灭,没有人管我的死活,就连我父尊亦是如此。”
闻言,梨霜黛眉一蹙,下意识地握住他的手。
沧凌手臂一僵,瞥了瞥她纤细白腻的手,笑了笑:“不过你放心,后来我就遇到了我的养母,也就是我说的母妃。他是我父尊的侧妃,也许她不是最美丽的,但她是最温柔最善良的。”
“那时,我只有六百岁,整日龟缩在小院里,没有朋友,没有亲人。但是我特别喜欢蹴鞠,可我不敢和别的孩子一起,只能等他们都走了,才偷偷的玩儿。”
“那是个傍晚,我以为大家都走了,可我去的时候,那里还有一个孩子和一个女子,那女子见我偷偷张望,便朝我招手。我这才鼓起勇气,和她他们一起玩。”
“这时候,我才知道,他们是母子,看着他们亲昵的样子,我心里别提多羡慕了。后来我经常在蹴鞠场遇到他们,和他们的来往也多了起来,但我始终不知道她是谁。”
“直到我被几个宫人欺负的时候,我才知道,她就是我父尊的沅妃。知道这件事之后,我再也不敢去蹴鞠场了,因为我害怕,怕她只是我的一场梦。可我没想到,几天之后,沅妃亲自来接我了。”
“她说,从此以后,她就是我母亲了。那一刻,我晦暗的世界忽然亮了起来,我那段段六百年的人生,从未那么开心过。”
他看着梨霜,眼角泛起阵阵氤氲,迷蒙中透着灼灼光彩。
梨霜欣慰地笑了笑:“那后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