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无忌惮的攻略,令梨霜越发厌恶,既然挣不动,她索性闭上眼眸,一动不动,任他如何施为,都没有半点反应。
感觉到她的变化,银川动作一滞,缓缓睁开眼眸,见她好似砧板上的鱼肉,满脸冷漠。
刹那间,好似一盆冷水兜头灌下来,令他奔腾的血流瞬间凝固,从头到脚凉到极点。
第47章 咎由自取
(“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他退了退, 扬起唇畔,猩红眼眶泛阵无尽的凄凉与痛楚。
“也罢,终归是我咎由自取...”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 猛地按在胸口上,将灵骨往出吸。
梨霜蹙起眉头,冷声道:“用不着你假惺惺!”抬脚就往外走,银川挥手便将她制住。
“你用也得用, 不用也得用!”他眸光陡锐, 用尽全力, 将灵骨一寸寸往外吸。
过了一会儿,但见金光乍烁, 灵骨已完全剥离。
银川眸光一松,骤然跪在地上, 脸色煞白,冷汗涔涔。
“药王...”
听到男子低哑的声音,药王赶忙跑进来,看到银川的模样,顿时痛心疾首, 重重锤了锤拳头, :“你果然....哎!”
他跑到近前, 立即将一颗金丹塞到银川口中,并将他扶起来,往内室行去。银川靠在药王肩上, 脸色白的吓人,那双沉痛的眼眸始终停在梨霜身上, 似湖底的暗流汹涌跌宕。
梨霜薄唇微抿, 冷冷撇开头, 直到关门声响起,她才转眸望去,里面隐隐传来吐血的声音。
那声音似石头落入耳畔,她的手紧了紧,依旧冷若冰霜。
也不知等了多久,当夜幕渐渐笼罩整个天宫的时候,药王终于打开房门,满脸疲惫的出来了,他瞥了眼梨霜,摇摇头,举步往外行去。
“药王!”梨霜下意识喊住他。
药王顿住脚步,转过头,浑浊的眼眸似蒙了层雾,蕴满了沧桑与复杂:“你可知当年你跳下诛仙台后,他都做了什么吗?他为了弥补昊京闯下的大祸,不惜动用镇元丹,耗尽心血,要知道,那时他已没了半颗元丹,那么做无异于自寻死路!”
“可他当真是为了昊京吗?不,他是为了你啊,梨霜姑娘!等老夫拼尽全力,好不容易保住他的命,他又为了救你,三次动用乾坤镜,只这三次就又要了他半条命。”
“可偏偏因此引来天谴,导致补天石起了裂隙,一旦天破,汤汤弱水将倒灌三界,届时生灵涂炭,三界将变成炼狱。若非因此,哪怕千次万次,只要他还有一口气,想必都会用乾坤镜把你救回来。”
“只可惜他紫萸的徒弟,是这天界唯一的战神,他不能那么自私啊!所以他为了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将仅剩的半颗心用来补天,最终心血耗尽、油尽灯枯而死....”
“但是你知道吗?若你还活着,他纵然只剩一口气,也会竭尽全力活下去,他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哀莫大于心死心死啊!”
“我知道当初是他负了你,可他都为了你死过一次,如今又为了你剥了灵骨,失了整整十万年的修为,你就不能放下过往吗?”
梨霜拳头一紧,眼底沉了沉,灵骨是汇聚灵气的关键,若是普通仙魔,只怕已打回原形,而银川之所以还保留了一半修为,想来是因为药王的缘故。
可是死了一次又如何,失了灵骨又如何?
她不也死了,还挖了一颗心吗?
她昂起下巴,讥讽道:“那是他咎由自取?”
药王眉头一竖,不可置信地盯着她:“咎由自取,你管着叫咎由自取?”
“不是咎由自取是什么?人都不在了,他又做那些要死要活的事做什么?恶心我吗?”
“你!”药王气的几乎说不出话来,扶着胸口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他攥着拳头,深深地吸了口气,眼底泛起凌厉之色:“好,既然如此,那我便让你看看,他到底是为了谁才咎由自取!”
说罢,抬手往半空打去,不料一道白光破空而来,震得他猛地退了退。
“够了!”
门口处,银川扶着门框,眉头紧蹙,脸色白的像纸。
“银川!”药王一愣,气的直跺脚。
银川深吸了口气,沉声道:“多谢药王救命之恩,但这是我的事,你走吧。”
“你...哎!”
药王重重一叹,无可奈何地走了。
梨霜打量着两人,远山眉微蹙:“方才药王要说什么?”
银川抿了抿薄唇,强撑着走过来,捂着胸口,摇摇欲坠:“没什么,无非是那些话。”
梨霜咬了咬唇,双眸一狭,似是在探究他的话是真是假。
“咳。”银川咳了咳,走到她身前,语声虚弱:“你放心,有我的灵骨,昊京就有救了。”
梨霜嗤笑:“别以为我会感谢你!”
银川眸中一揪,手中紧了紧,颤抖地拂上她的脸颊,唇畔微微扬起:“无妨,只要开心,我怎样都成...”
他轻柔地摩挲着,眼底蕴满了眷恋与痴缠,好似一汪幽深潋滟的湖泊。
“别碰我!”
梨霜周身一僵,冷冷撇开头。
银川手一滞,挑了挑唇,将她拥在怀里,双臂越收越紧,好似要将她拥入骨血里。
他的下巴抵在她额上,轻轻地摩挲着,眸光变得悠远起来:“阿梨,你可知道,这一刻我想了有多久。两千多年了,纵然那时我的魂灵游离四散,可它们每一个装的都是你。”
“它们走过春夏秋冬、五湖四海,走过这三界的每一个角落,所思所想无一不是你。这一刻,我无比庆幸我活过来了,否则又如何能像此刻,把你拥在怀里呢?”
听着耳畔的絮语,梨霜却似秋风过身,心底满是悲凉与酸涩,但不是为了银川,而是曾经的自己。
若是挖心之前,她能听到这番话,想必高兴的就算立刻死了也甘愿,可是没有啊,自始至终都没有...
有的只有一次次不屑一顾,一次次弃如敝履...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挑了挑唇角,眼底满是凉薄与讥讽:“银川,发生了那样的事,你现在却来假惺惺说这些,你不觉得可笑吗?”
银川身子一绷,胸口好似被无数根针扎着,泛起密密麻麻的痛意。
“还有,我听别人说,是你师傅将你复活的,那你可是忘了,当初你是如何的珍视她,甚至为了那棵她种的树,将我踩在尘埃里?”
“当初你是那么喜欢她,如今却抱着我,一边说着情话,一边提你师傅,当真恶心!”
冷厉的话语如同巨石重重砸在他胸口,震得他的五脏六腑都碎了,他双眸一震,猛地退了退,眼底蕴满了恐慌与不知所措。
师傅!
对啊,她就是他师傅!
可他做了什么?他不仅抱了她,还....亲了她...
这个认知似闪电在脑海里晃过,劈的他浑身冰凉,心底泛起巨大的恐惧。
正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师。
她是高高在上,是他可望不可即的神邸,他怎么就把这件事忘了...
是他一时激动太过忘乎所以,还是他潜意识里故意遗忘...
他的手越攥越紧,眼底似被刀绞着,恨不得一刀把自己劈死。
“对不起,对不起...”
银川恍恍惚惚,绝望的泪水从眼角滑落,退了几步后,连忙捂着胸口,踉踉跄跄地逃了。
梨霜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勾了勾唇角,眼底满是不屑与冷傲。
过了一阵,她终于恢复了自由,便去厢房找昊京,刚走到门口,药王就从里面出来了。
看到她,药王眸光冷了几分,淡淡道:“灵骨与心窍已放入昊京体内,几天后他便醒了,只那浊气太过厉害,腐蚀了他大部分心智,等他醒来的,就只有三岁孩童的智力。”
梨霜一惊:“什么!”
药王继续道:“你也不必着急,只需找个灵力充沛的地方,好好替他调养,不出百年,他自当恢复成人的智力,但...”
见他欲言又止,梨霜连忙抓住他的胳膊:“又有什么问题?”
药王瞥了她一眼,把胳膊抽了回去:“这只是老夫的一些猜测,也不一定会那样,现在说了不过徒增烦恼,到时候再说吧。”
梨霜凝了凝,正想发问,药王却已经里去了,她抿了抿唇,只好作罢。
进屋后,她望着床榻上昏睡的男子,眼底一酸,握住他的手:“昊京,你一定要好起来...”
“等你醒来,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去,好不好?到时候,你可别嫌我叽叽喳喳,惹你烦呢...”
说着,眼眶一湿,眼角泛起阵阵水泽。
窗外,银川隐在廊下,默然看着这个画面,手一紧,心口处似被虫蚁啃噬着,漫起丝丝缕缕的痛意。
他抿了抿唇,蓦然转身,下颌绷得好似冰冷的线。
之后几日,梨霜每日都守在昊京床畔,替他喂水喂药,照顾的妥妥贴贴,而银川好似消息了,再未出现过。
第四日晚上,梨霜正趴在床畔睡着,银川从墙外悄无声息地穿了进来,依旧若隐若现。他走到床畔,见梨霜趴在那里,迷蒙的月光透过窗户,映在她珍珠般皎洁的脸上,如同蒙了层浅浅的光晕,柔和恬静,似一朵静静绽放的娇花。
他眸光一深,好似陷入了幽深的湖泊,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触到她脸颊的刹那,却似烫到一般,猛地缩了回去。
不行,这是他师傅!
银川闭上眼眸,深深地吸了口气,强自压下胸口中漫起的潮涌,从墟鼎里拿出一幅画,拂了拂,缓缓推进梨霜的墟鼎。
然后,将手入袖中,退了退,眸光一锐,攥紧拳头,转身消失在黑暗里。
片刻后,梨霜眼皮一动,忽然坐了起来,她下意识拂了拂脸颊,朝四周望了望,见偌大的屋子沉寂晦暗,没有别人,凝了凝,替昊京把被子捏好后,又趴下了。
过了两天,昊京终于醒了,果如药王所言,只有三岁的智商,为了给他喂药,可把几个小童忙坏了,可他就是不配合,反而又哭又闹。
看着他这副模样,梨霜眼眶骤然一热,走到近前,把药丸拿到手中,柔声道:“昊京,你乖乖的,好不好?吃了药,我给你买糖吃。”
“糖糖...”
昊京怔了怔,似乎在想糖是什么东西。
梨霜笑了笑,从袖中拿出一块饴糖,递到他嘴边:“你尝尝,很好吃的。”
昊京半信半疑,慢慢张开嘴,不料却一口咬在梨霜手上,痛的她眉头一抽。
小童怒道:“你怎么咬人啊!”
梨霜扯了扯唇,勉力笑道:“我没事。”
昊京恍了恍,缓缓松开:“你怎么不生气?”
“因为你是昊京....”梨霜拂了拂他的头,唇角蕴满了温柔。
看着她颊边的笑意,昊京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凝了凝,试探地在饴糖上尝了尝,入口甘甜,顿时眸光大亮:“好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