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见一声呐喊,白宸涨红了双眼,浑身灵力宣泄,血液顺着七窍而流。
“你这是做什么?”纪释显然没想到对方这出,言语间有些诧异。
白宸怒吼一声:“是你们逼我的!只要我渡过了天劫,你们一个人都走不了!”
天边原本已经散开了的乌云再次朝着他凝聚而来。
纪释眉头微微皱起,一招手将禅杖收了回来,拉着白文姍跃向了远处。
“这是……”白文姍询问。
纪释朝着上空的云层看了一眼,这状况他还能不知道吗?解答道:“他在自引天劫。”
“自引天劫?”白文姍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天劫所降,全凭自身。不容有他人相助或是惊扰。
她在曾听司长川说起过。
天劫本是修道之人抵达凡界可容纳的极限,自然规律所导致的异象。
因为想要渡过天劫,实在太难。
一般的人,就算有天劫将至的迹象,也是一压再压。都想等自己境界更加稳固才会去触碰。
司长川当时,也是因为压制了太久,已经无法再拖了,才会在抵达永宁国时被天劫找上了门。
不过除了这种等天劫找上门的方式以外,也有着主动招引天劫的,那就是白宸此时所谓的自引天劫。
渡天劫本就九死一生,更别说境界还不够便自引了,简直飞蛾扑火般可笑。
白宸头顶的云层越来越浓密,他站起身来,吐了一口鲜血,眼神中带着阴鸷。
他发疯般地开始狂笑,笑声尖锐地刺着众人的耳膜。
痴笑间,他盘坐在地上,咬了一口舌尖,祭出一面棱镜。这是他第二次渡天劫了,而这次,他早就做好充足的准备。
“昆仑镜?”纪释认出了对方的法宝,有些意外。
陈启权更是一脸震撼:“这昆仑镜乃是镇压昆仑之境的至宝,怎么会在他的手中?”
无人知晓,这人间至宝为何会在白宸的手里。
天空像是被压缩到了极致,只听见阵阵威鸣的响起,一道通体鎏金的怒雷从天而下,精准地找到了白宸所在之地。
天劫所降下的金雷和纪释手中施出的青雷截然不同,同是雷法,却大有径庭。
天雷带着残影,迎着头顶昆仑镜的白宸浇灌而下。白文姍只看见几道重影,地面像是塌陷了般被烟雾和尘土所缭绕。
这就是天劫吗?
白文姍有些吃惊,只有直面那天雷才能发觉肉.体凡胎的渺小。她丝毫不怀疑,只需要手指粗的天雷,就能将她浇筑地灰飞烟灭。
她侧身望过去,却见纪释身形峻拔。真不知道身边之人是如何渡过去的。
一阵风啸而过,将飞舞的尘土吹散,露出了里面盘坐的人。
白宸浑身战栗,十根手指不受控制般的颤抖,让他连昆仑镜都快要扶不稳。天雷散去之后,他浑身骨头开始噼里啪啦地响。
不知是白文姍眼花还是怎的,只觉得对方的身体比先前多了几分通透。苍老的躯体开始以肉眼可见的返老还春起来。
这第一道天雷,白宸是挨了下来。他脸上一喜,表情略显张扬。
纪释在白文姍身边解释道:“天雷共分为三道,分别是淬体、凝神、筑魄,只要在天劫中撑了下来,那便可彻底摆脱凡身。”
白文姍将视线落在白宸那已经变回青年模样的脸庞上。
原来她觉得对方陌生并不是年龄的原因,就算此时对方已经找回了熟知的模样,白文姍依然觉得对方生僻。
或许,对方早就不是她记忆中所熟知的白宸了。
天劫并没有给渡劫之人过多时间喘息,第二道鎏金色的天雷已然降了下来。
白宸脸色一变,凝练出浑身法力,一滴不漏地涌进手中的昆仑镜。
“你当真以为我们就会如此放过你吗?白宸皇子。”
白宸耳边如有鬼魅低语,一声一声在他耳边环绕。他知道,是心魔来了。
凝神阶段,便是要斩断凡尘宿愿。这道天雷,目标是他的神识。
“速速离开,不然莫要怪我心狠手辣!”白宸发出一声怒吼,企图用昆仑镜压制身上的永宁亡魂。
可是那些亡魂不为所动,就算明知道昆仑镜对他们来说是最畏惧之物,却仍然是侵扰着白宸的神识。
“白宸皇子,你可知我家中尚且襁褓,囡囡还未睁开眼睛看一眼便被你取走了性命。”
白宸听着耳边的心魔作祟,自言自语道:“与我何干。”
“白宸皇子,我们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灭我全家。”
白宸仍然不为所动。
这些心魔,并不能动摇他半分,他不像司长川那般懦弱无能,会对凡人动了真情。
他现在眼里只有天雷,只要渡过了天劫,世间将再无纷乱。就在他屏息凝视之间,一道女声传进了他的耳朵。
“儿啊……你在哪?”
白宸微微一愣神,他听出来了。这道声音属于刘家主母,也正是他的生母。
略带迟疑,他缓缓张口:“……娘?”
刘家主母听见他的唤声,声音一顿,立马问道:“辰儿?”
说完又像是失望般的低吟:“不对,你不是辰儿,我的儿啊……你到底在哪?”
白宸哑言,他犹豫了半分,还是选址睁开了眼,看见了如记忆中一致的妇人模样。所有人都有感情寄托,他可以弃天下人不顾,但唯有对生母下不了手。
“娘,是我啊,我在这呢。”
他的声音青雉,像是重新回到了那个少年模样。
刘家主母视而不见,浅笑着问他:“你有看到我家小孩吗?他还只有半只手臂那么大。”
白宸见对方认不出他,心生切念。“娘,我真的是辰儿……你好好看看。”
刘家主母听罢双手捧起白宸的脸,端详了好一阵子,忽然间惊慌地撒开了手。
“不,你不是。”
白宸哽咽道:“娘……”
却听刘家主母喝声道:“别叫我娘,你不是我儿,我们刘家没有你这种孽种。”
白宸心神一跳,那一瞬间,他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被亲娘知晓,心跳都快要漏掉一拍。
天雷之下,人间至宝昆仑镜的面上出现几丝裂痕,发出清脆的破碎声。
白宸刚想去追刘家主母离去的身影,却见到了另外两个人影。
那两人身着龙袍凤冠,正用默作的神情盯着他。
白宸双脚下意识后退半步,唤了出来:“父皇、母后……”
此时出现在他面前的,赫然是永宁太宗和皇后。
“皇子白文宸,你漠视生灵、杀伐无情,懦弱无能、乘伪行诈,你的所作所为,都不配称为永宁皇室之行径。”
永宁太宗声音笃定,如鸣钟敲响在白宸的耳边:“即日起,吾便收回你的赐号、赐姓,望你不再以此自居,永世不入皇室族谱。”
白宸情绪再次波动起来,他朝着永宁太宗奔去。
“不不不,不要啊……”
可永宁太宗和皇后二人宣完旨意便彻底消失,任他怎么追赶,也没能追上半分。
白宸还被困在神识之中,他不知道的是……外界那遍布细纹的昆仑镜轰然破碎,变成了一地残渣。
那第二道天雷失去了昆仑镜的阻挡,顷刻间朝着白宸的身躯浇灌而来。
纪释捕捉到了这一幕,轻声道:“结束了。”
白文姍顺着对方视线望过去,只见白宸的身躯在那鎏金的天雷下化为尘埃。纵使大成之期,依然是凡身,竟是没能在天雷下撑上半秒。
陈启权和王梦秋都有些失神,他们所追求的,同样也是这飞升证道。可如今亲眼见证之后,才望而生畏。
“他……渡劫失败了?”陈启权问。
纪释这个过来人最能够解答,开口道:“他的心智乱了。”
第99章 白无常
雷云逐渐散去, 将原本晴明的天空露了出来。阳光洒在缭乱纷扰的荷叶池子里,仿若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白宸原本所在的地方早就没有的人影,肉身化作了一土尘埃, 消散在了凡尘间,再也找不到存在过的痕迹。
一团黑影鬼鬼祟祟地在阴影的遮挡下游走,那鬼魅之样让人难以注意得到。
就当那团黑影要顺着地缝潜入其中, 悄然离去之时。一柄禅杖杵在了它的身上,将它牢牢禁锢在石梁之上。
纪释的声音传来。
“就这么舍不得凡尘世俗, 都已经肉身尽毁了也不愿离开?”纪释朝着那团黑影走去, 口中声音多了几分低沉。
白文姍眼睁睁地瞧见见到那团黑影上冒出一个人脸, 他怒目切齿、咆哮如雷。
“司长川!你不要欺人太甚。我都已经这副模样了,你还想要怎样?”
那张脸赫然是白宸的,那团黑影不用想也知道是他的魂魄。
“借着无常神格残留一丝神念苟活。”纪释打量了几眼, 略有些轻蔑地道:“这就是你渡两次天劫而不灭的资本?”
说来也可笑, 七百余年, 白宸渡了两次天劫, 均是以失败而告知。什么天才、旷世奇才,根本就只是自欺欺人的妄图。
天界不要他,凡界自然也不想留他。
白宸眼见自己计划泡汤, 暴跳如雷的语气逐渐收敛,不多时就已经变成了哀求:“师兄,你再放我一马,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出现在你的面前。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从此两不相欠, 可好?”
纪释不知道对方发了癔还是怎的, 居然能说出这种话。两不相欠?他欠了对方什么?
“放你一马?”纪释眼中漠然, “好让你再次借尸还魂,祸乱人间吗?”
“不会的,不会的。”白宸赶紧狡辩道:“我以后定将安分守己,不再害哪怕一人。师兄,你尽管放心。”
这句话甚至不需要白文姍来判别,连纪释都听出来了是个谎言。白宸此时所想,他们二人谁都清楚不过。
不过是想回到龙虎山,借用那所谓的‘渡灵’法子,以榨取弟子修为的法子弥补自身的创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