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点疑惑,为什么自己会知道他的名字。
这一声不大,却像开水溅到了油锅里。
薛灵均侧过脸,躲避江清璃的视线,“思过崖不是师姐能来的地方,师姐还是请回吧。”
可江清璃却说:“这天衍山没有我不能去的地方。”
薛灵均坚持他的看法:“师姐请回。”
他为什么这样?
天衍山的弟子都亲近她,只有他不是。
江清璃站起身收好剑:“走吧,我带你出去。不用担心,师尊哪里我去讲清楚。”
“不用。”薛灵均低着头,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只能看到他丝绸一样的黑发,“师姐请回。”
江清璃抬眼打量了下监牢里的环境,“难不成你还喜欢这里,想在这里待上永生永世?走了。”
不由分说,她带着薛灵均往外走。
他们一路走,都有罪犯一路求着让江清璃也带走他们。兴许是看到了成功的例子,他们的声音远比江清璃进来时要大得多,震耳欲聋。
无数双手从牢里伸出来,想拉住江清璃的衣服,让她留步也救救他们。
而随着她走到出口,那些哀求声也变成了哭嚎声。
江清璃不在乎,像没有听到一样,目不斜视带着薛灵均走出思过崖。
他的师姐,把他从炼狱里接出来了。这么多人,她只带走了他。
出来看到外面的阳光,薛灵均才惊觉江清璃刚刚做了些什么。
“闭眼。”看着薛灵均微红的眼尾,手比大脑还快,江清璃想也不想就踮起脚尖伸手挡住了他的眼睛,“你是不是傻,非要直视太阳。”
“师姐……”薛灵均的唇轻轻颤了颤。
江清璃:“嗯。”
薛灵均舔了舔干燥的唇,低下头说着违心的话:“我还是回去吧,不想给师姐造成另外的麻烦。”
说完,他踟躇着后退好几步。
“我看你,还真是傻了。”江清璃拉住他的袖子,把他拽回自己眼前,“偷溜下山这种小事不应该被放到思过崖来罚,就算师尊因为生逢乱世所以管严格一点,但也不用罚你这么久,还是在思过崖这地方。这里都是关押入魔的弟子,和外面流窜吃人的妖魔。你这个样子,都不够他们塞牙缝。”
和那些凶神恶煞的囚犯相比,薛灵均白净多了。他的外表极具迷惑性。任谁看了也只会觉得他只是一个内敛的俏郎君,不会把他和毁灭三界的魔尊联系在一起。
“我不想连累师姐。”说的是眼前的事,也是未来的事情。
江清璃:“原来你是担心这个?这点小事,不算连累。”
沉默跟在他们身后,但是此时被忽略的金乌发出不满的叫声:“啾啾啾。”
他明明也很重要,为什么要忘了他。还有这个薛灵均,出来大半天,为什么连多余一个眼神都不分给他。
第42章
“你的?”江清璃注意到身后的动静, 转身瞥了一眼之后就转过头看薛灵均。
金乌飞到薛灵均的肩上,翅膀扇的风一下又一下打在薛灵均的耳朵上, 借此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啾啾啾。”——我要是不去救你, 你早没了。
薛灵均唇角勾起轻轻浅浅的笑意,像雨后初荷一般,在江清璃地注视下, 他捞起肩上的金乌,温柔抱在怀里, 顺便擒住了金乌的翅膀:“嗯,它可是惹了师姐不愉快?”
“这倒没有。”江清璃看到被薛灵均抱在怀里异常乖顺的金乌, 连眼珠子都好像停滞, 整只鸟僵在原地。她没有忍住,伸手摸了摸金乌的脑袋, “倒是挺乖,说起来你应该好好感谢他, 要是没有他,我还找不到你。”
薛灵均的眼睛划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晦暗,他敛下目光,盯着怀中的金乌,“是该好好谢谢。”
“好了,你先回去, 我去找师傅解释这件事,没事的,你放心。”
说完后,江清璃转身离开了。而薛灵均在她离开后还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很久。
在看不见江清璃人影的那刻, 金乌就立马从他怀里挣脱,生怕晚一秒就被薛灵均掐断脖子。
薛灵均也是, 飞快松手,不想抱着这个累赘。
友好都是装的,他俩相看两相厌。
金乌振翅飞了一会儿,落在前方的树枝上,低头梳理自己乱了的羽毛,末了道:“啾啾啾。”——我没想救你,但是你死了我也没什么好下场才这样,别误会。
薛灵均没理会他这些话,沉默片刻后,倒是梦游一样道了一句:“谢谢。”
江清璃不在,他脸上的笑意也懒得装。
“……你吃错药了?”惊得金乌差点从树上掉下去,羽毛都不梳了,他振翅飞到薛灵均的身边,围着他飞了一圈,上下都看了一眼,金色都小眼睛里满是震惊和怀疑。
薛灵均任它打量,身后的长发无风自扬,“那晚我偷溜出去,下手莽撞了些,哪位王爷可能……”
金乌:“死了?”
“疯了。”薛灵均说完下半句。
“这还好,人没死就好。怎么?你改性了?”金乌拍拍自己的胸脯,“所以你这是?”
薛灵均:“皇室出了问题,自然会来天衍山找人解决,而这人选很有可能会是江清璃。你去清虚殿看看,如果有消息,带回来给我。”
“你为什么不去?”金乌飞了一圈,落在薛灵均左肩膀上。
薛灵均没说话,生平第一次没有把金乌从他肩膀上赶下去。他越少出现在她面前,她就越安全。
“不知道你俩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金乌咂咂嘴,他不理解,这俩人真奇怪,出去一趟就和对方成了陌生人。
薛灵均:“去吗?”
金乌一甩脖子:“我是谁?本大爷可是三界大名鼎鼎的三足金乌,哪能这样任你驱使?”
薛灵均没说话,侧头看向金乌。
刚刚还在嚣张的金乌一下子蔫了,他挥挥翅膀飞起来:“……我去,你别这样盯着我,我害怕。”
薛灵均:“不会。”
他已经为他的狂妄付出来巨大的代价,这个代价让他想起来就每每心痛到无以复加,从今往后会越发小心才是。
他看着金乌离开的方向,心里大概有了一个笼络的思量。
金乌一路跟在江清璃的身后,随着她到了清虚殿,目送着她进去,而他在躲在房檐上,偷听江清璃和五位长老的对话。
“你说的为师知道了,对他的惩罚到此为止,你不必再想。”问为皱了皱眉,迟疑片刻说了这样的话。没有任何原由,他不喜薛灵均,仅仅是听到名字都会厌恶。
而更烦心的是,问为不喜欢江清璃和薛灵均多有接触。
“既然此事已了,清璃以后还是好好修炼为好,不要再去关心这些旁的事情。”
江清璃:“是。”
问紫沉默盯了江清璃一阵,“修为最近可是比以前好了?”
“嗯,劳烦师叔挂念,最近灵力周转好了很多,修为也有了精进。”
问紫听到这句话,转头和问玥对视一眼,在对方的眼里纷纷看到了担忧。她柔声道:“修为精进就好。”
还不知道这孩子以后会经历什么。
大殿安静一瞬之后。
问为:“皇室送来密函,上书有急事,请天衍山派弟子前去皇城,尤其指明你。你若没什么事,去散散心也好。”
刚好可以分开江清璃和薛灵均。
对于这件事,江清璃没有异议,“弟子领命,这就回去准备。”
她说完就离开了,步履正常,并没有因为这次任务而生出不满,直到走出殿门,面无表情的脸上才多了一抹冷冽。
她实在是不想去皇城,更不想见到那个讨人厌的王爷。
年少她出门历练,曾出手救过这人。却不曾想反被缠上。费了好大的劲才摆脱他,前几日后得知他私藏她的画像。
她……实在是讨厌得很。
深吸了一口气,江清璃迈出步子,离开了清虚峰。
今晚的竹屋注定没有那么安宁。
江清璃招招带着杀机,院子里的木桩被削掉好几处,但她仍不满意。
而远处的黑暗里,站着一人一鸟。
薛灵均隐在树上,看着江清璃,无声陪着她。
今夜月色狡黠,但是没有什么星星,不像他们那次在沙漠中看到的。
这些记忆如今只有他才知道……不对,还有小腿旁边的金乌。
远方的风携着一纸信筏过来,薛灵均打开一看,是应和递来的消息。
魔界魔尊被杀,众魔为之色变,一位薛灵均想要得到魔界,一时间人人自危。商议过后,他们不再内斗,反而联合起来,决心先杀了薛灵均。
信筏的末尾,应和请求薛灵均回魔界,一不做二不休,一举得到魔尊位置。
薛灵均看完信,点燃了它,火光闪跃几下,所有的秘密和灰烬一起被掩藏在了这林子里。
薛灵均看着远方的人影,没有做声。
他不惹麻烦,可是麻烦却偏偏要来找他。
“你站在这儿做什么?”
薛灵均转身,来人是季叙策,他也不急,反问他:“那你来这儿做什么?”
季叙策看他不爽,又恰好被戳中了少年心事,嘴硬道:“你管我?我做事需要向你交代。说起来我也算你的师兄,你们清修峰就是这样教弟子的,一点教养都没有。”
和季叙策说话实在是浪费口舌,薛灵均忍住心底的杀机,告诉自己要冷静。
“哼,这点能耐而已。”季叙策以为吓住了他,大跨步往前走。
在走到薛灵均身边时,被薛灵均拦住了。
“请回,再往前一步就是越举。”提醒他自己也在提醒季叙策。
“你!”季叙策气急败坏,抽出剑朝薛灵均胳膊上劈过去,“真是找死。”
薛灵均没躲,就那么定定地看着他,眼底的黑色令人心惊。
危急关头,江清璃出现了,她一剑挡住了季叙策,反把他的剑甩在地上,“你在做什么?”
欺负同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