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戴着帽子口罩,捂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细长的眼睛。
司机踩了刹车,听到男人说要去西郊,心里打了个转儿。
从这里到西郊,一来一回至少要两小时,他可就没办法及时回家了。
“我有急事,出双倍车钱行不行?”男人的声音似乎刻意压低了,四下张望,很是焦急的模样。
双倍啊……司机心动了一下,但还是对江芜的信任占了上风,摇头说:“不好意思,我车快没油了,跑不了那么远,您再找找别人吧。”
说完毫不犹豫地关上车窗,起步离开。
男人看着车子远去,目露凶光,握紧了包里藏的刀,继续寻找下一个猎物。
司机紧赶慢赶,终于在十二点前回到了家。
妻子给他开门时还很意外,“今天回来这么早?”
“我今天遇到大师了,她让我早点回家。”
司机累了一天,瘫坐在沙发上,一抬眼就看到电视里的本地新闻,吓得窜了起来,“这这这是谁?”
妻子端着水杯走过来,“听说是最近流窜到宁城的一个劫犯,专门在半夜挑落单的出租司机下手,杀人劫车,可吓人了!你今天回来得正好,我看最近你都别出夜车了,早点回家安全。”
司机走到电视前,屏幕上还放着劫犯的大幅通缉照片。
他伸出手,挡住照片的上下两部分,只露出那双细长的眼睛。
和他刚才遇到的搭车男一模一样!
司机打了个冷颤,哆哆嗦嗦地拿起手机,“喂,我要报警,我刚才遇到那个电视上的劫犯了,就在长盛大街和安宁路拐角……对,你们快去查监控,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上了别人的车,快点啊!”
他是托小大师的福躲过了一劫,希望不要有别的同行接了他的单子……
*
江芜看出司机的眉心有一团即将成型的黑气,好心提醒他一句,便不再多言了。
她来到灵案组办公室,有些惊讶,“你们刚刚大扫除了?”
地板上全是还没干的水渍,垃圾桶里干干净净,窗户大开,只剩淡淡的烟味残留。
一名组员把藏在文件柜里的废纸又往里塞了塞,冲她笑:“欢迎小江顾问来视察工作,鼓掌!”
一屋子人噼里啪啦地鼓起掌来。其中有不少新面孔,都是灵案组逐渐壮大后招进来的,还是第一次见到江芜。
“不错。”江芜背着小手进门,满意地点点头。
这个工作态度还是很积极的嘛!
“别听他们胡说。”江荻跨了一步过来,毫不留情地拆台,“你都不知道这帮人平时有多懒……这还是看到你的消息后临时收拾的。”
“咳咳咳!”组员们使劲咳嗽,给江荻使眼色,求不揭穿!
江芜摆摆手,很快进入正题,“那个头现在在哪里?”
“在隔壁解剖室,我带你过去。”
韩默从外面进来,一身制服崭新笔挺,看得江芜满意点头,“还是小韩养眼啊。”
韩默不动声色地摸了摸下巴,顺手将剃须刀揣进兜里。
他一边走一边说:“昨天上午,荣创科技的总裁高志鑫在会议上突然死亡,死时七窍流血,警方初步怀疑是中毒,还没来得及做进一步检验,尸体在解剖室就离奇消失了,只剩下一个头。”
说着已经来到了解剖室门口,韩默敲了两下,门打开,出现一个胡子拉碴,萎靡不振的中年男人,对韩默点了下头,“来了。”
“老张,这是江顾问,刚录完节目就来帮忙了。”韩默替江芜介绍。
老张在系统内也听说过江芜的大名,低头一看,不由乐了,“哎呦,你真人比电视上还好看,这头骨太完美了!”
韩默:“……”
信不信江芜一道雷劈了你。
江芜冲老张勾了勾手指,“你蹲下。”
老张不明就里,但还是配合地蹲下来,视线和江芜齐平。
江芜伸出小手,在他眉心轻轻一点。
一股热流瞬间蔓延开来,老张只觉得浑身一轻,脑子里那种浑浑噩噩的情绪都随之消散,连思维都清明了许多。
“煞气绕身,不吉利。”江芜小脸严肃,“那人偷走尸体时布了阵法,有煞气残留,你整天在解剖室泡着,自然会受影响。”
老张晃了晃脑袋,恍然大悟:“怪不得我这几天总觉得没精打采,做什么都提不起劲,我还以为是因为丢了尸体闹的呢。”
江芜走进解剖室,鼻尖微动,捕捉着房间里阵法残留的气息。
这味道有些熟悉,但她一时半会儿还没想起来。
韩默问老张:“高志鑫的头呢?”
老张拉开冷柜,原本应该摆放整具尸体的长方形台子上只剩下一个头。男人双眼紧闭,眼角、鼻孔和嘴角都有残留的血痕,头发上挂了一层白霜,皮肤上已经泛起了斑痕。
韩默注意到人头脖颈处的切口有些凌乱,边缘不齐,似乎被野兽撕咬过一般。
“你详细说说尸体是怎么丢的。”
老张回忆:“那天尸体被送到我这儿,我就做了解剖,提取胃内容物,分析毒理,忙活了大半天,我寻思先吃点东西,回来再缝合。也就二十分钟的工夫,我回来就发现尸体没了,就给我剩个头!”
他拍着大腿惋惜道:“早知道我就不出去吃了……主要是这具尸体有点古怪,明明才死了一天,内脏全部高度腐烂,太臭了,比几个月的河漂儿还臭,对着他我实在是吃不下啊。”
韩默满头黑线,老张可是几十年的资深法医了,连他都嫌臭的尸体还真是不多。
他又指着人头脖颈处的切口,“这是你做的?”
老张白他一眼,“怎么可能,解剖又不用砍头,再说我刀法比这好多了,这弄的跟狗啃似的。”
发现尸体丢了,老张第一时间就上报,当时他也怀疑是不是大院里进来了野狗,饿急了把尸体叼走了,但转念一想也不可能。
“死者身高一米七八,去头也有一百三十斤,除非来的是老虎狮子,野猪黑熊,否则哪能那么轻易弄走啊。”
老张摇着头,“房间里没留下任何痕迹,没有指纹,没有脚印,监控里也没人进过解剖室,我那一百多斤的尸体就这么凭空消失了,你说这事儿玄不玄?简直闹鬼了啊!”
韩默见江芜在解剖室转了几圈,便问:“如何,能看出是什么邪术阵法所为吗?”
“有点头绪了。”江芜反问,“我听广播说,凶手是死者的妻子和情人,而且两个女人都争着认罪?”
韩默看向老张,后者露出八卦的表情,一拍大腿道:“这你们就问对人了!”
高志鑫是在公司会议上突然倒下的,当时公司的管理层就叫了救护车,还报了警,可惜救护车赶来的时候人已经咽气了。
荣创科技最近有一个大项目要做,听说还和投资方签了对赌协议,事关公司生死,一直是保密运作。高志鑫一倒下,公司管理层都联想到了是竞争对手投毒,毕竟去年就有个老总被副手下毒害死了,大家都很紧张。
警方正准备联系高志鑫的家人来问话时,高志鑫的妻子荣倩倩却主动来投案自首,说丈夫是她杀的。
凶手自投罗网,警方正审讯呢,外面又来了一个女人,自称是高志鑫的情人汪轻韵,说高志鑫是她杀的。
一个死者却出现了两个凶手,其中必定有人在撒谎。警方还没来得及找出真凶,高志鑫的尸体又离奇消失了。
“我想去看看那两个‘凶手’。”江芜对韩默说,“找到真凶,就能找回尸体了。”
韩默点头,“没问题,你是灵案组特别顾问,这个案子已经转给我们协办了。”
和老张告别,江芜和韩默去了审讯室那边。
高志鑫的妻子荣倩倩和情人汪轻韵都被单独关押,江芜推开左手边第一扇门,一个年轻的长发女孩抬起头来。
“你是汪轻韵?”
审讯室的椅子有点高,江芜撑了一下才爬上去,端端正正坐好。
汪轻韵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姑娘,脸上浮现出几分迷惑,但还是点了头,“是,高志鑫是我杀的,你们别再问了,都是我干的……”
她已经被反复询问了无数遍作案细节,内心的惶惑不安不断在放大,烦躁的语气中透着绝望。
“他答应要离婚娶我,可是拖了几个月也没离成,他骗了我,我恨他,我恨不得他去死,就给他下了毒……”
汪轻韵木然地重复着。
江芜一边看笔录,一边打量她的五官面相,忽然跳下椅子,走到汪轻韵面前,拉住她冰凉的手。
“你在撒谎。”江芜语气很平静,“你不是自愿的,是他强迫了你,对吗?”
汪轻韵身子颤抖了一下,望着面前那双幽深的,仿佛洞察一切的双眸,忽然泪流满面。
第91章
“韩组, 这不合规矩吧?”
负责高志鑫一案的何队长叼着半根烟拍了拍韩默的肩膀。
十分钟前他接到消息,要把高志鑫案的两个嫌疑人荣倩倩汪轻韵都提出来,送到隔壁的小会议室。
韩默冲他挑眉, “你不也觉得这案子有疑点吗?”反过来拍了拍何队长,“有我看着呢, 你还怕她们串供不成?”
何队长吐了个烟圈,也笑了,“成,正好我也见识见识那位大名鼎鼎的江顾问……”
话还没说完,韩默就抢了他的烟丢进垃圾桶, 一本正经道:“阿芜还小, 不能吸二手烟。”
“嘿!”
荣倩倩被带进小会议室,就看到汪轻韵哭得双眼通红,肩膀轻颤,抑制不住的哀伤流露。
她差点就要开口询问,又硬生生忍住,柔和的面庞紧绷起来, 装作厌恶地瞪了她一眼, 坐到长桌斜对角,离汪轻韵最远的位置上。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荣倩倩问身后的警官, 语气刻意加重强调, “高志鑫是我杀的,他在外面玩女人,回家就打我,我恨他, 我想让他死, 还有什么问题吗?”
“有问题啊。”
荣倩倩循声望去, 恰好对上汪轻韵的视线。
随后江芜从椅子后面走了出来,双手一撑桌面,稳稳地坐在长桌最中间的位置上。她撑着下巴,小脑袋来回摇晃,好奇地打量着两个女人。
她问荣倩倩:“高太太,你认识我身边的这个人吗?”
荣倩倩抿了下唇,冷冷道:“认识,她就是我老公在外面养的狐狸精,他还想跟我离婚,然后娶她,做梦!”
江芜了然地点头,又突然发问:“那你是怎么杀死高志鑫的?”
“他每天都要吃护肝药,我把其中一格替换成了毒药。”
“什么毒药?”
“不知道,网上买的。”
“谁能证明?”
“我有订单记录和转账截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