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斐重新将视线落在他身上,开口暗示:“你这件衣服……”
陈瑜清接过话:“昨天第一次穿。”
“是嘛?”庄斐点点头, 却拐弯抹角道:“那它好像质量不太好。”
“是。”陈瑜清看她不自在地别过脸, 心虚地挠挠自己的手臂,心下了然:“也不是什么正规商场购买的。”
“当然经不住你这么拽的。” 陈瑜清低头看了眼自己松垮的领口,自顾欣赏了一下自己的锁骨, 长指在皮肤上轻轻敲弹两下,他顿了顿,才拖腔带调道:“还有我,也经不起你这么咬。”
“?”
坏人先告状吗?
庄斐不甘落后,她往下拉扯了下脖子上厚重的围巾,代表正义方他他展示他的恶行:“你没有咬我吗?”
就是……
个别与一排的区别。
一两颗与草莓园之间的区别。
陈瑜清被她直接了当地揭穿也不恼,就这么抿着唇线,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笑。
庄斐发现自己好喜欢这样的他。
好像做过那样的事情以后,两个人的关系又更亲近了一步,他也会同她开开这样情侣之间的玩笑,说些不着调的虎狼之词。
原来,他谈恋爱了是这样子的啊。
他也会同女人调情。
想着就要有段时间不见面了,她斗胆上前一步,抬手捏了捏他的脸,却是凶巴巴地道:“会笑就多笑笑。”
她使坏完毕后收回手,手落在行李箱上,公事公办地道:“我回家了。”
他抬腿止住她的去路:“我送你。”
“不用了。”庄斐拒绝:“我家很远的。”
她不是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和男朋友难分难舍的。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她可以和他甜蜜腻歪,不在一起的时候,她也完全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就像这趟归程,她完全可以自己驾驭交通。
爱情是调剂品,但……不再是生活的必需品。
“我知道。”陈瑜清说:“开车十四个小时。”
“那你还送我?”
明明知道这么远,他还提出要送她?
而且,就算他花费十四个小时送完她,他还得再花十四个小时沿路返回,这还不算上路上休息的时间,太麻烦了。
陈瑜清却坚持:“嗯。”
难道这就是恋爱脑的力量吗?
“你不要和你父母过年吗?”庄斐想起什么问。
“赶得及。”他轻飘飘的。
“但你还没睡觉。”庄斐仍犹豫不决。
“我不困。”
那行吧。看在他这么坚持的份上,庄斐决定给他个送她回家的机会。让她也享受一下从来没有享受过的,被男朋友照顾的那种感觉。
那种热恋的感觉。
陈瑜清回家换了身衣服,规规矩矩的黑色短款羽绒服和黑色休闲裤,衬得他身高腿长。他无笑,嘴角的弧度微微向下扯着,无端中多出几分禁欲气质来。
庄斐赶了赶脑子里面对他这模样的滤镜。
算了,禁欲这两字跟他不搭边。
两个人开着陈瑜清昨天送庄斐的那辆跑车回嵱城,为保证行驶安全,庄斐还是勒令陈瑜清乖乖地去副驾驶座上睡觉。
陈瑜清拒绝:“我不是来睡觉的。”
庄斐霸总附体:“让你睡你就睡,哪来那么多事儿?”
陈瑜清于是不发一言地钻进副驾驶室,乖乖系好安全带。
庄斐递给他一个黑色眼罩,他愣了愣,然后才接下: “谢谢。”
自这以后,他就侧过脑袋,偏向着庄斐这一边了。黑色眼罩规规矩矩地佩戴好,遮住他眉眼中的忧郁与厌世感。
冬日的暖阳从东边升起,车辆逆着光而驱。
阳光透过车窗,在他身上洒下一片金色的光。窗外树叶都掉光了呀,贫瘠的枝干顽强地往后退去。他的胸膛均匀起伏,此刻安静的像个孩童。
庄斐不知道他睡着了没。
但他此刻在她身边,竟让她有着从未有过的心安。她产生了一种错觉,似乎这是一条开往人生终点的路,而这条道路上只有他们两个人,他睡着,她醒着……
但她会义无反顾地带着他去到终点。
……
三个小时后,庄斐决定在服务区短暂地休息一下。车子刚在停车位停好,陈瑜清同步就摘下了眼罩。
庄斐有些无奈地看着他:“你就没睡吧?”
陈瑜清否认:“醒了。”
“去吃午饭吧。”庄斐也不去计较他这话中的真假,他若是真有睡眠障碍,这一时半会儿地去强迫他正常入睡也不是件现实的事儿。
两个人在服务区点了两份简餐,庄斐还在吃着,陈瑜清却先放下了筷子,他丢下句“等我一下”,人便不见了。
庄斐看着他饭盒里剩下的饭量,他并没有吃多少。
等他回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两个塑料袋,其中一个塑料袋里装了几罐提神醒脑的功能性饮料和几盒果切、消遣的零食。
另一个塑料袋里装着两杯热奶茶。
见庄斐吃完了,他垂下眼往奶茶封口膜里插入根吸管后递过来。
庄斐接过后喝了一口,奶茶味浓郁,奥利奥饼干碎酥脆,淡奶油绵密,三者混合着在口腔里化开,造就一场味觉盛宴。
长途行车中,能喝到这么一杯奥利奥蛋糕奶茶,她满足了。
两个人边往停车场走,庄斐看着他手里拎着的塑料袋,打趣他问:“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喝蛋糕奶茶?”
“还有这些水果,你居然一个雷点都没有踩着。”她故意道:“你是不是暗恋我很久了?”
“该……该不会是……”
该不会是在她还是宦晖的女朋友,他还是宦晖的好朋友的阶段,他就觊觎她吧?
想到这些可能性,庄斐睁大了双眼。
陈瑜清当然知道她这会儿在得意什么,他看她一眼,很快无动于衷地否认:“不是。”
不是在那个时候,而是在比那之前还要更早的时候。但你都忘记了,只有我一个人记得。
“哦。”
“下午我开车吧。”陈瑜清说。
庄斐不愿直白戳穿他的睡眠问题,只隐晦道:“但你昨晚没睡。”
不知怎的……
陈瑜清的脑回路不知是怎的……
他说:“嗯,那也是提神醒脑的一种方式。”
庄斐:“……”
仿佛被他掰回一局,庄斐坐进去副驾驶位,兴致缺缺地拿吸管戳着纸杯底部的麻薯……
不过很快,她便释然了。
男人的初|夜嘛……亢奋一点儿也能理解。
她坐在副驾驶位上同他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
记忆中,这好像是第一次看他开车,她也是第一次坐他开的车。
他开车的时候,神情专注地看着前方,同时兼顾到四方。他这副模样也很养眼,车辆直行的时候,他瘦长的指节搭在方向盘上,微微蜷起来。转弯的时候,方向盘在他掌心里蹭过一圈后回正,长指抵得直直的。
技术还挺娴熟。
庄斐觉得陈瑜清是属于那种细品型的,初见时,可能会被他的冷漠拒之千里,但和他接触得多了,就会发现,他无时无刻不在给她制造惊喜。
“小鱼干,你什么时候考的驾照啊?”庄斐问。
“大一的时候。”
“大一。”庄斐回忆了一下时间线:“大一的时候,我还不认识你呢。我们是大三的时候才认识的吧?”
大三的时候,宦晖说要把他的好兄弟介绍给她认识,便带她去了他们计算机系的实验室。
她也是在那里认识陈瑜清的。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陈瑜清,他那时挺拽的,对于她热情地同他打招呼,他理都不带理的。不知道为什么,庄斐对陈瑜清后来的印象不多,但那天的场景却深深地刻在了她的脑海中。
他那个复杂的眼神,他打开的刺耳的电钻,还有那把银色的金属钣手,她都记得很深刻。
也许,有什么是冥冥之中就注定好的吧。所以,她才会记住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每一个细节。
庄斐不禁感慨造化弄人。
那时的他们又怎么会想到,七年后的有一天,他们的关系会从三个人变成只有他们两个人?
那时的他们又怎么会想到,七年后的一天,他会开着车陪她走十四个小时的路程,甘愿再一个人返回?
那时的他们又怎么会想到,七年后,他们也会接吻拥抱,躺在一张床上做过恋人之间最亲密的事?
陈瑜清偏过脑袋看她一眼,又很快收回视线。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关于他们认识的时间,他没有回答。
庄斐不知道聊天为什么会突然终止,想来大概是他已经忘记了和她最初见面的具体场景,毕竟,他是拽逼来着。
正如,那天宦晖开的那个不合时宜的玩笑那样,他对兄弟的女人提不起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