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庄斐因为口渴醒过来喝水。她意外发现自己身旁躺了一道黑影,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便想起来,昨晚上她睡得迷迷糊糊,好像是对他发出了邀请。
她怎么对他说的来着?
【你别回去了。】
【我的床上是有钉子会扎你吗?】
这怎么回忆都是一种威逼利诱。庄斐放松的神经一下子紧绷起来,水也不敢喝了。她继续保持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地装睡。
但她这微小的幅度仍是引起了陈瑜清的关注,他的声音似乎有一些抱怨:“庄斐,我睡不着。”
是了,这换成谁能睡着啊?
庄斐知道了他就躺在身边,她也睡不着啊。
但出于愧疚,庄斐还是大方地伸出了自己的一条手臂:“那……你要不要枕着我睡?”
陈瑜清偏过脑袋看她一眼,眼里毫不掩饰他的不可思议与震惊,好像再明晃晃地质问她,枕着你我就能睡着了?我睡不着是因为我自己没有手臂可枕吗?
理是这么个理。
庄斐讪笑,欲收回手臂。却在抽回之际,他往她这边挪了挪,脑袋自然地抬起,将她的手臂压在毛茸茸的脑袋下。
但他不是那种沉沉的压住,准确地说,她的手臂只是垫在他的后颈下,在一小截空心拱起的弧度,所以她也就感受不到外界的沉重与压力。
那么,沉重与压力都来自哪里?
来自她自己内心深处的那些不安分与蠢蠢欲动。
“能睡着了吗?”过了一会儿,庄斐心怀鬼胎地问。
陈瑜清诚实地摇了摇头:“我不能。”
庄斐所需要的睡眠时间在六个小时左右,这会儿她虽然只睡到三个小时,但她已经睡得清醒了。她睡醒了,那么不继续睡也没关系了。
但……陈瑜清他一夜没睡呢,就叫人好生心软。
庄斐侧过身,抬起另一条手臂,柔软的手掌一下接在下地拍在他脑袋上,似做安抚。
“现在呢?”
她的力道软软绵绵的,像猫爪轻轻摁头。
挠得他心中愈发的感觉到痒意。
“更不能了。”
“……”庄斐耐着性子:“要不,聊点儿什么?”
“嗯。”
“聊什么呢?”
“随便。”
接下来,便是一阵沉默。
其实这段时间和陈瑜清相处下来,庄斐发现跟他聊天也不是很困难,他虽然话不多,但只要她开口问了,他就会回答,并不会像从前那样置她于尴尬的境地,可能这就是成为他女朋友的优待吧。
问什么答什么。
只要她能找出话题来聊……
但现在他们俩躺在一张床上,庄斐脑子里面也是空空的,聊什么都觉得不对,说什么都觉得不合适……
被迫沉默。
空气里有什么欲望正在沉默中快速发酵,床上的温度不知不觉地攀高,两个人都开始心不在焉。
酝酿与较量之下。
“庄斐。”
这一次是陈瑜清先开口。
“嗯。”
“和昨天晚上相比”,他侧过身和她面对面,“你现在还困吗?”
他温热的气息和她的鼻息交缠,呼吸越来越困难。
“……”庄斐小声:“不困了。”
又沉默下来。
太难熬了,庄斐躺不住了,再这么躺下去,她得窒息而亡,她准备起床去晨跑了。
在床斐起身的那一瞬间,陈瑜清侧身借力将她往上一托,手臂抬力。
……
窗户里透进薄薄的光,他冷白的皮肤在晨曦里染上一层绯红,流畅的轮廓绕出圈金色的丝边。
最美男色。
“可以吗?”
他居高临下,眼波无声无息。
这是一种小心翼翼地试探,一种视若珍宝的珍重,也是一种全心全意地热爱……
庄斐偏偏要将他一军。
可他得不到她的回应,却也不敢往下行动。
他看着她,从前有些忧郁的眼神里杂糅进许多情绪,无辜的,急迫的,热情的,隐忍的;欲望,冲动,荷尔蒙和爱意……
她明明感受到了他被一团炽烈的焰火包裹住,却仍在尽力压制着,胸膛起伏的弧度巨大而深刻。
她于心不忍,先败下阵来,轻点了下头。
他便再无言,将这个朦胧不清的早晨深深刻画,爱意向过去,向未来延展。
……
对面那栋楼漆漆黑黑,窗外的路灯将楼间距无限拉长,月亮慢慢地西滑,启明星悄悄地指引着。
风刮得树叶哗哗抖落,有一场冰凉的雨水趁势而来。
汗水从额角滴落下。
她的眼泪和这场汗水混杂交织,生死置于红尘外。
……
庄斐又睡了一觉。
等她真正的生物钟到了,没有闹钟她依然能够醒过来,她准备起床去晨跑,却发现身旁躺着的人仍睁着双眼睛发呆。
他又没有能入睡吗?
从昨晚到现在,他一夜都没有入睡吗?
庄斐心下一沉,随后被大片的内疚占据。
“你……”
是不是有什么睡眠障碍?
庄斐想起昨天早上去他家里时看到的场景,差点儿脱口问出。
他家里整个儿处于黑暗之中,没有一丝光亮投射。
而她家里光线充足,满屋都是明亮的彩色。
庄斐最后还是没有问出口,她想来日方长。她只是不动声色地走到窗台边,将窗帘严丝合缝地拉上,挡住窗户外面的大片暖阳。
房间里面又陷入了深深的黑暗之中。
庄斐走到房间外面,关掉音乐,关掉破晓灯。
世界一片宁静,再无分扰。
她重新走到他跟前,低头亲吻了他的额头,“小鱼干,你再睡会儿。”
陈瑜清慢慢闭上眼睛。
庄斐晨跑回来,这是一个精力充沛的清晨。
楼下那两根景观灯柱仍坚守在它们的阵地,庄斐才发现灯柱上本身就有开关。她买了早餐回来,关掉了景观灯。
冬天的早晨有些冷,朝霞却铺满天。
她原计划今天是要开车回家的。
第37章 他等我分手很久了。 小鱼同志,黄河里……
庄斐上楼, 将早餐粥摆放在餐桌上。她坐在餐桌边吃完一份,还有一份留着等陈瑜清睡醒了起床吃。
走之前,她打算和陈瑜清告个别。
她站在卧室门外,手落在金属手握上。手握很凉, 冰得皮肤阵阵冷意, 她因此想起他早晨的滚烫。
是一种让人贪恋的面红耳赤的温度。
他睡着了吗?
庄斐问自己。
就不告别了吧, 不要去吵醒他。
她正欲转身,门却从里面被打开了。
两个人隔着半米远的距离面对面站着。
他刚醒, 又或是没睡,睡眼朦胧, 眼神忧郁。
他穿着昨晚穿来时穿的毛衣和长裤。毛衣领口有些松垮, 露出一截好看流畅的锁骨线条,以及……
以及冷白皮肤上两颗醒目的咬痕。
“庄斐,你要去哪儿?”他眨了一下惺忪的睡眼问。
庄斐别开脸,移开落在他锁骨上的视线:“我准备开车回家了。”
思忖两秒后, 她想,她这即将和他分开小半个月, 他还是应该要注意点儿自我形象的, 千万不可太过于丢她的脸。
比如, 他身上这件衣服就别穿了, 那两颗她不小心制造出来的咬痕, 他也应该在她不在的期间藏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