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一堵人墙结结实实地拦住了她。
以至于她后退一步,差点被高脚椅绊到栽回去。
她身体向后一沉,半个人失了控,往后跌去的一刹那,左手的手腕儿被他的右手牢牢地抓住了。
看不清他手背的纹身是什么。
但好似野蛮的藤蔓,肆意生长,和他的气息一同,死死地缠绕住了她。
她几乎是被他这么拉到他的身前的。
牢牢地撞入了他的怀中。
他穿黑色衣服,都不介意她身上的红酒渍会弄脏他,只这么捏住了她的手腕儿,淡淡缕缕的薄荷香气和烟草味道倾压下来。
那双黢黑好看的眸子攫住了她,下巴却依然倨傲地半扬着,唇角一点肆意不羁的笑容,很是得逞:
“一般呢,要我给不怎么熟悉的人帮忙,求我一句就好了,”他戏谑地说,“你呢,不求求我?”
“……”
这什么人?
乔稚晚简直又气又笑,对他这副无理取闹的模样熟悉无比,她执拗地扭着自己的手腕儿,妄图挣脱他。
他也没勉强,反而在她施力的一刻故意地松了手。
于是她整个人被身体后倾的力道甩着,一屁股就栽到了座位里,疼得她皮肉发麻,都暗暗地嘶了气。
她这样狼狈了,好像才满足了自己恶作剧一般的报复心,怀野笑着觑了她一眼,说:“等着。”
他说完,背过身,径直走到了吧台的另一侧。
直接进去了。
那里面还有收银机什么的这里的私人设备,保洁人员和刚才的酒保不知道这会儿去哪了,乔稚晚见他那么大喇喇地走进去,她张了张唇,想制止:“喂……你别直接走进去啊。”
怀野听见了,只抬眼看了她一眼。
依然我行我素,大摇大摆。
他这个人……
这的确是他的行事风格。
如果是以前的他,哪怕她今晚缺钱了,他可能也会大摇大摆地进去,带着她当一次午夜卷款潜逃的江洋大盗,搞定一笔就飞之夭夭。
但他没有。
几年过去,他终究是成长了不少,又因了现在专门搞乐队了,一举一动都在人的眼皮之下,行事多少有收敛。
乔稚晚也不知道自己幻想什么,想到那场景不禁心底暗暗发笑,一夜左右逢源的疲倦这才有所舒缓。
直到他把纸巾从吧台后拿出来,递到她面前,懒洋洋地拉长声调“喂——”了一声,她才回过神来。
怀野随手把那沓纸巾扔她面前,“擦吧。”
乔稚晚迎上他一眨不眨盯着她的目光,拿过来,还颇有点儿赌气地说:“刚才还不是让我求你?突然这么乖?”
怀野轻嗤,懒得跟她计较。
别开目光,不再看她了。
他的视线落在吧台各种精致又奇形怪状的酒杯上,时不时拿起来,看一看,观察观察。
余光透过玻璃,虚虚幻幻的光影倒映出她撩开披肩卷发的动作,展露出白皙修长的天鹅颈,每个动作优雅标志,如她在舞台上拉琴那般翩跹动人,侧脸清冷,眉眼因了酒意染上一层朦胧的媚色。
酒渍彻底干涸了,擦不掉了。
她又去擦胸口的。
裙子领口不高,那点点滴滴的殷红映在她雪白的皮肤,多了丝野性的美感,一湾莹莹绕绕,欲语还休。
怀野观察着一个锥形高脚杯的雕花杯底,乔稚晚看他那么入神,兀自清理自己,忽然问:“你回去上学了吗?”
“什么时候。”
他反问她。
“就是……我走以后。”
她说。
“你走以后,”他听到她这个说法,忽然笑了,沿着那弯弯绕绕的雕纹打量,轻轻地“嗯”了声,回答,“是啊。”
“读高三?”
她问。
“嗯。”
他答的简洁。
“然后考上大学了,”她说着,衷心地为他开心,“那你肯定很聪明,重新读了一年就考上了,真不错。”
怀野闻言一笑,有点不屑:“我本来就不笨,好吗,你以为谁都像你。”
“你说谁笨。”
二人这么你一言我一语。
好像先前的,今晚的那些隔阂,都不见了踪影。
披肩脏了彻底不能穿了,乔稚晚如此只单穿一条领口殷了酒渍的白色吊带连衣裙。
夜风从窗外吹进来,总有点寒了。
她瞥到他领口的那枚吉他拨片形状的吊坠,心下还是有点在意,如此没了其他外人,她顿了下,说:“之前我说,你的乐队正式成立的时候我会送你礼物,我把东西寄到了丁满家的店里,但我回国发现他家店好像不开了,所以你有没有收……”
正此时。
一串儿脚步声,匆匆地从外面飘进来。
迎面就是许颂柏风尘仆仆的身影,斯文的男人脸上多了几分显而易见的焦躁,语气也十分焦灼:
“——Joanna,手机怎么打不通了?”
怀野闻声转头,看到了来人。
微微挑了下眉梢。
“哒——”的声轻响。
他把手里的杯子放回了原位。
第67章 Chapter.66
许颂柏没打通乔稚晚的电话, 整个人都非常的焦急。
一路都是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他联系到她的助理和同事,得知他们也联络不上她, 甚至都不知道她有没有离开,他回家放下行李,开上车, 马不停蹄地匆匆冒雨前来。
他见她这会儿端端正正地坐在这四下空空的地方, 安然无恙, 这才不由地松了口气,放缓了脚步。
但很快,他就注意到了吧台后那一道颀长的人影。
怀野微抬下颌,同时向他投去视线。
放下了手里的杯子。
乔稚晚的思绪被许颂柏那一声打断, 她没有得到怀野的回答, 迟滞地看了眼对面的他。
酒意让她的反应都变慢了些。
她缓缓地转眸,这才看向了朝她走来的许颂柏。
酒后她醉容娇酣, 红唇上扬, 登时绽露了笑颜:“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许颂柏心底对这句有些隐隐的不满, 尤其是看到面前的二人又撞到了一块儿,但他依然保持着斯文妥帖的微笑, 面上没有多少愠色, 走了过去, 温柔地抚她的头发, “手机怎么关机了?没电了?”
乔稚晚待他走近了, 那沾着雨后凉意的手心, 抚过她微微发烫的面颊, 她有点儿倦懒地将脸颊枕上去, 抬眸看着他, 轻笑着:“是啊,今天忙了一天,都忘了充电,让你担心了吧。”
“是,很担心,”许颂柏不忍苛责,但还是压低了些语气,“说让我来接你,但是联系不上你了,要不是你留了地址给我,我还不知道你去哪儿了。”
去哪儿了?
她还能去哪儿?
乔稚晚就算再醉,多少听出他话中的不满,她没说什么,拿起披肩,拎着包,从座位站起。
她这些年断断续续地戒酒,酒力已经大不堪从前,脚跟软了,腰身便牢牢地被他圈入了臂弯之中。
外套随即被他顺手接了过去。
“不好意思,喝太多了,”她顺势倚住了许颂柏的怀抱,转头对吧台后的男人微笑着告别,“姐姐走啦,再见。”
这次没有打趣一般叫他小狗。
好像这个称呼,成了他们私下的秘密。
怀野不动声色地目睹他们这一系列的亲昵,只是抽着烟。
始终没有开口。
乔稚晚只眯眸对他笑笑,没再说什么,转身,和许颂柏相互依偎着离开,朝出口方向走去。
走出了一段距离。
这时,身后落下清朗低沉的一声。
“喂。”
回荡在这偌大的空间。
微微失真。
不知道怎么,乔稚晚心底有个声音,好像笃定了他会在这一刻叫住她——所以她刚才的告别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甚至没有一直追问他那个问题。
她足够保留。
许颂柏自然也听到了那声,他揽她腰的力道正要强硬几分,但她已经先一步地回过了头。
方才五光迷离的吧台,此时暗了大半。
他的身材颀长高挑,半明半晦的光落在他的眉眼、鼻梁、肩头,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一晃发觉,他的轮廓比先前更成熟,也似乎更锐利、果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