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晚些时候他还在录音棚,出来才发现她那天回去没多久就给他发了微信。
她说她需要回纽约处理一些事情。
后来就没了消息。
怀野近日闭关,每天不是在学校,就是在录音棚,如此两点一线,他写歌时喜欢把自己关起来,手机一关机就是好几个小时,不想让任何人找到他。
这是曾经丁意的习惯。
丁意说,这样更能集中精力思考,激发灵感。
终于在晚上把手头的工作做完了,怀野发了消息给符安妮,即刻安排行程,符安妮还好奇地问他:“最近怎么都没见你和Joanna在一块儿?可真是给我省了公关费了哈,你是不是就是玩玩而已?”
怀野刚冲了个澡,北京的夏来势汹汹,风都带着火星子,Louis趴在地板上整天都蔫巴巴的,一点精神也没有。
他也没什么精神,独自待在工作室,这会儿吹着空调,人倦倦的,回答符安妮:“没有。”
“那是她玩玩你?”
符安妮很是好笑。
怀野皱了下眉,没说话。
他的手心贴住沙发的纹理,那夜和她在这里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她在他面前看起来是真的开心,她也承认了和他在一起很开心。
但也许人和小动物一样,会有分离焦虑,Louis那年走丢,即便是个聪明的小家伙,自个儿跑了回来,对他还是怯怯的。
在小狗看来,是他把它遗弃了。
可那时他和小狗就只有遛过十几公里的路,喂它吃过几根火腿肠,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一段时间的交情。
所以他认为。
是她把他遗弃了。
小动物还好,可以成为她的宠物。
那么他呢,以前他们不算朋友,现在他们不算恋人。
到底算什么呢。
怀野开始胡思乱想,正思索着她是不是真的只是和他玩玩而已,转而便像过去一样把他抛到了脑后,去追寻她真正需要的,比如事业,比如和另一个男人的婚姻,比如没有他的生活。
符安妮的嘴巴却还是滔滔不绝的。
“跟你说个小八卦,我劝你也别把她放心上了——你可别误会,我没有打探别人隐私的事儿,之前不是有个综艺想请你俩吗,昨晚跟他们制作人吃饭正好听了一耳朵,”
符安妮轻轻咳嗽了下,说:“Joanna之前不是要把分乐团弄到北京吗,和她未婚夫一起,现在呢,听说这边的工作不继续了,和未婚夫也结束了。”
怀野没说话。
靠在沙发靠背,阖目养神。
“所以啊,你们的事儿就是大家拿到网上说说,别人没当真,你也别当真了,人现在都回纽约了,她干脆没想在北京留下来,你呢,你不一样啊,你得在北京工作,上学,她要是找到更好的消遣了,肯定把你忘了,”符安妮嗤之以鼻,“你就是小男生,太好骗。”
怀野听到这里,忍不住鼻息微动,懒懒地笑了:“我都24了,还小男生?”
“你跟她比,到底是啊。”
符安妮煞有介事。
“——能不能别废话了,我现在不想说这些,”怀野有点不耐烦了,点了根烟,“我今天最后修了一遍音,主打歌的Demo录好了,过去有空再录一下整体效果,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我说你这歌名要不要改改?”符安妮很恳切地提建议,“这首歌叫《Joanna No.2》,不会又是你们一块儿写的?”
“是啊。”
“你就忘不了是不是?”
符安妮简直气不打一处。
怀野微微侧头,看外面暖阳和煦。
这周所有事堆在一起,又久无她的音讯,所以异常的难熬。
他心下不觉有些失落,但也没再多说什么,而是掸了掸烟灰,起身,把箱子从衣柜里拎出来。
开始收拾东西。
“那明天见吧,”符安妮说,“到了我派车去接你。”
“好。”
“你什么时候考驾照,都24了。”
“要你管。”
怀野没了好声气。
符安妮咯咯直笑,要去忙了。
就挂了电话。
Louis一屁股坐在了怀野身边,陪他收拾行李,怀野挠一挠小狗的下巴,小狗的眼睛里就都是他了。
他兀自笑了笑,从口袋摸出手机。
打开。
她的微信还停留在一周前。
【我需要回趟纽约,回来了联系你。】
【要乖哦。】
怀野只回复她:
【好。】
该说不说,他确实好像被她驯服了一样。
那些怪脾气,不好的棱角,随着年纪渐长,在她面前也逐渐悉数化为了乌有。
他知道他应该给她时间去解决。
但他却不那么确定她解决好了。
是否还会为他留有余地。
原来喜欢一个人。
真的会变得忐忑无比。
接近二十多个小时没有合眼,怀野收拾了一半就精神恹恹了,他躺在折叠沙发上,沉沉地合上了眼。
心里空落落的。
睡一觉再说吧。
*
分乐团在北京的事务彻底中断。
许颂柏的音乐剧团并入LosSeason时,工作重心已经放在纽约了,之前的计划是分乐团在北京运行正常后,作为LosSeason的子乐团回北京演出。
乔稚晚此行必须要亲自去一趟,才能结束所有他们在事业上的关系。
与此同时,她联系了自己在纽约的律师,先前多次经手她的法律事务,有着丰富的经验,许颂柏和她一样目前还是外籍,那些照片足以成为呈堂公证,到时候他们也需要在纽约对簿公堂。
老高等等几个这数月来协助推进北京分乐团工作的同事们,乔稚晚都做好了妥善的善后工作,把他们分别推荐给了自己在北京从事乐团策划等工作的朋友。她不希望自己这些所谓的“任性”举动会让其他人的利益受损,力图把这些后续效应降低到最小化。
只是,Rachel那边。
乔稚晚还不知道怎么交代。
Rachel自去年以来,已经把乐团一大半的事情都全权交给了乔稚晚定夺,分乐团这边Rachel几乎从不过问。
所以说,事发一周,Rachel只看到她和许颂柏吵架了,感情不合。
却并不知道分乐团发生了什么事。
许颂柏和乔稚晚那天大吵一架后,乔稚晚加班加点飞了纽约,许颂柏第二天也紧跟她之后过来。
二人除了证据沟通和过往的合作协议解约签署之外,就没有任何的交集。
和他多说一句话。
乔稚晚都由心底觉得恶心至极。
可乔稚晚一直不知道该如何对Rachel开口。
她从过去那个幼稚、鲁莽、不成熟的小姑娘,眼看着要独当一面,担负起分乐团的责任了,如今却又一手中断了所有。
Rachel的事业心强到人尽皆知,饶是如今退居二位,应该也接受不了她这个做女儿的,把分乐团这块金字招牌砸掉的事实吧。
除此之外,乔稚晚也不知道该如何对怀野说起。
她现在没有彻底解决掉自己身边这些纷纷扰扰的事情,她也不想传达太多的负能量给他。
每次手指放在微信对话框。
她却又不知道该对他说些什么。
唉。
下午律师来了电话,乔稚晚这些天还在倒时差,这会儿原本是她在国内的睡觉时间,迷迷糊糊地接起,律师通知了她好消息,说许颂柏这件事完全可以走法律程序,她彻底清醒了。
Rachel的角度来看,现在就是她和许颂柏吵了一架后,前后脚飞去了纽约,把她这个才落地北京的妈丢下了,Rachel好些年没回国,前天就约上在京的三两旧友,飞了云南。
这下乔稚晚更不好打扰她老人家的好心情了。
晚些时候,Rachel罕见地发了微信朋友圈。
下周就是乔稚晚父亲的忌日,Rachel寄语怀念。
乔稚晚看到这条动态,终于拨了电话过去。
谁知一接起,Rachel倒好像等了她这通电话很久似的,慢条斯理地笑了:“Joanna,你终于想起来打给我了。”
乔稚晚的手边放着LosSeason北京分乐团与各方合作伙伴的解约文件,她的鼻尖顿了顿,不留神。
在纸上留下一道墨色的痕迹。
她就像是个闯了祸,被妈妈发现的小孩儿。
惊慌不已。
“嗯……就看到您的朋友圈,想问问你睡了没,”乔稚晚思忖着,这个点儿,国内那边应该天还没亮吧,“怎么样,旅游开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