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受了伤劲儿都不小,直接这么给她抱上窗台。
快撒手的一刻,他还在她身后嘱咐:“地上有玻璃,你那么笨脚总打滑,可别拖我后腿。”
“谁拖你后腿。”
乔稚晚也来了脾气,她从小到大还没被人这么说过笨手笨脚,这简直是对她莫大的侮辱。
怀野便懒声地笑了起来:“少废话了,自己下去小心点。”
还说她废话?
他的废话一天不比她多?
乔稚晚心底腹诽着,人已经稳稳地扶住了窗框儿,避开四周棱棱角角的碎玻璃和一地狼藉,她小心翼翼地从窗台下去。
生怕被他看不起,呼吸都拿捏的很谨慎。
还好她今天没穿高跟鞋。
这是间锁着的排练室,铺着一水儿的木质地板,架子鼓、合成器、扩音器等等各种设备十分完备,乱七八糟的布线弯弯绕绕地铺在地面。
Louis似乎察觉到有人来,在门外狂吠了起来。
乔稚晚今天就穿着丁满找给她的一双女士人字拖,她这么下去,没踩到玻璃,却是差点儿被满地的线绊一脚。
她情急之下扶住了一旁的架子鼓,一巴掌上去狠狠地打了个镲。
一声闷响,身后的人利索地落了地。
怀野走过来,扔下一句:
“笨死了姐姐。”
就嬉皮笑脸地经过她,去开门了。
这间排练室的门一开,Louis毛茸茸的大脑袋就一股脑地塞进了怀野的怀中,哈赤哈赤直吐舌头。
和他很熟似的。
见到乔稚晚了,小家伙好久才回过神,又奔向她。
乔稚晚有点吃醋。
“行了,走吧。”
怀野磕了磕手里的棍子,一手抄在口袋,大摇大摆地往门外走。
乔稚晚揉了揉Louis的脑袋,牵住了狗绳,跟上他,有点紧张地在他身后问:“我们从大门出去?”
怀野侧眸看了眼她,好像她问的是什么废话,眉眼微挑:“不然呢。”
这也太明目张胆了吧。
乔稚晚去年逗留北京的大半年,偶尔会来这间排练室看梁桁排练,她这会儿看怀野大喇喇地走向门边,几番尝试去推面前的玻璃门都推不开,她反而一脸淡定地走上前去。
当着他的面,按下门旁一个蓝色的小按钮。
“……”
怀野诧异地看她一眼,挑眉。
她便微微一笑,对着他眯起了双漂亮的眸子来,学着他方才的口气,一字一顿地回敬他:
“笨死了,弟弟。”
怀野嗤笑了声。
别开脸。
乔稚晚牵着Louis出去,怀野吊儿郎当地跟上来,问她:“你和梁桁分手了?”
“嗯。”她答得漫不经心。
“什么时候。”
“昨天。”
怀野长长地“哦——”了声,忽然眨了眨眼睛,定定地看着她,问道:“那,你们在一起多久。”
乔稚晚狐疑地瞧着他,顿了顿,答:“半年多一点。”
“这么久,”怀野撇撇嘴,装模作样地思考一番,换了副惋惜的口气,很是不解地问,“姐姐喜欢他什么啊。”
乔稚晚觉得他古怪,不禁抬眸,似笑非笑的:“问这么清楚做什么。”
“就,问问啊,”怀野随意地说,一双眼若朗星,清澈的眸中满是她质疑的表情,“你怎么会喜欢他啊。”
“你年纪小,懂什么,”乔稚晚说着,还是妥善地把大门锁上了,“现在该帮我回家取东西了吧。”
怀野没跟她计较她又觉得他年纪小这回事,自个儿还在上个问题打转儿,还一本正地比划起来:“行,我都知道,你们大人喜欢一个男的无非不就是长得帅,对你好,有钱,或者——”
乔稚晚有点不耐烦,伸手一把握住他继续往下数的手指,抬起下巴看着他那张意味深长的笑脸。
“都不是,你别问了。”
怀野却不放过她,扫了眼她情急之下握住他手的手,更来了兴趣:“喂,我还没说完呢,你着急什么?害羞啊?不是还有第四吗,是他接吻比较厉害,还是你们平时……”
“嗯嗯,是是是,”乔稚晚敷衍着他,“我们床上比较和谐,行了吗。”
怀野“哦”了下,登时笑开了。
饶有兴味地打量起她来。
小半秒后,他严肃地下了结论:“你口味有点重啊。”
什么跟什么啊。
乔稚晚心底被他气笑,面上却只是不动声色地弯了下唇角,看了眼表,对他说:“不早了,我晚上还有约,我们得快点了。”
怀野想到了上回夜市摊的那个男人,她好像很喜欢那个男人,一见面整个人就跟被电击了的兔子似的,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了。
他才想幸灾乐祸地问她一句,是不是因为那个男人她才把梁桁给甩了。
这时,他们身后掠过一阵引擎声响。
一辆白色的面包车停在了他们不远。
头顶绿毛的男人嚼着槟榔,车门一开,一打眼就瞧到了一男一女牵着Louis,女咀嚼的动作停滞了下。
认出是怀野,人跟着愣住:“……”
接着,听同伴大喊了声:
“——周恺!我们的窗户怎么被砸了!”
“操!怎么都他妈给砸了!”
心虚的寒意从乔稚晚的脚底窜上头皮,她眼见着那个绿头发的男人的脸也跟着绿了,手腕儿立刻牵过一个力道。
“走——”
同时,绿毛男人暴跳如雷地嘶吼起来:
“怀野!你他妈想死了是不是——”
“给我追!别让他跑了!”
“操!”
“狗崽子,看我今天不弄死你——”
怀野拽着乔稚晚拔腿就跑,Louis丝毫不明白情况,撒了欢儿地跟在他们屁股后面狂奔。
“狗……狗,怀野,狗,”乔稚晚哪里遇到过这样的状况,着急了,“狗怎么办啊……狗能上车吗!”
怀野哪给她思考的机会:“你抱着它。”
“——什么?”
乔稚晚几乎是被他又那么掐着腰,抱上了摩托车的后座,紧接着,他不由分说就把Louis这么一个庞然大物也费劲儿地抱了上去。
径直塞到她的怀中。
Louis已经不是童年时候的小狗仔了,乔稚晚接稳的一刻,胳膊都快断了。
她在心底都骂了句脏话。
梁桁到底给Louis喂了多少高蛋白才长这么肥?
周恺为首的那几个男人也奔上了那辆白色的小面包,后屁股一扭掉头就直奔他们而来,怀野长腿一扬,稳稳地跨上摩托车,顺手还把自己的头盔罩在乔稚晚的脑袋上。
“——站住!”
“别跑——!!!”
怀野一脚油门下去,风卷着天边的残阳,急速地掠过他们身侧。
乔稚晚一个后仰差点儿人仰狗翻,她吓的都要丢了魂儿,肾上腺素疯狂飙升,情急下抓住他衣服的后摆。
手紧紧地环住少年劲瘦有力的腰身。
“——怀野!我今天非弄死你不可!!!!”
身后男人暴躁的怒吼直冲云霄,乔稚晚的心脏狂跳到都听不到他们在喊什么。
她手掌的皮肤之下,少年的肌肤滚热又鲜活,这一刻好像都带着她的血液跟着沸腾起来。
风中掠过他清朗干净又万分不羁的笑声:“喂姐姐,乱摸我是要加钱的。”
第18章 Chapter.17
傍晚应该是什么样的呢。
乔稚晚之前认为, 属于她的傍晚,不过是日复一日要面对的空无一人的练琴房。
或是从一个城市的机场奔往另一个城市机场那段永恒的、昏昏沉沉的路途。
或是在下午6点半被掌声簇拥着开场,末了又在更热烈的掌声中被簇拥着退场时, 要面对的那段恒久的、好像永远不会在她的头顶熄灭的舞台追光。
属于她的追光。
从她离开Rachel的那一刻就消失了。
现在不断地从她的身体中穿过的,是金色的、闪烁着的、火花四溅的暮色。
风好像都带着银铃儿般沁人心脾的声响,从耳边一阵儿, 一阵儿地呼啸着, 悦动着。
伴着少年清风般爽朗的嗓音, 彼此肌肤相互熨热的体温,拂过她鼻尖儿的,那一缕把他们今天紧紧地捆绑在一起的属于夏日的薄荷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