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允白几乎是叹息了:“可他是霍启年。他要真想干点什么,何必瞒我呢?”
徐瑾之一愣,满腔的义愤填膺都窒了窒。
好半晌后,她不服气地道:“当然要瞒你了。你要是跟他闹,至少能让人看看霍氏的热闹吧?再说了,霍家的长辈肯定会过问……”
她虽然说得大声,但却有种虚张声势的味道。
苏允白心里忍不住自嘲。
连徐瑾之都这样……
她得是多让人无所顾忌啊。
“总之,这事肯定有猫腻!至少曲清音这边肯定有问题!”徐瑾之的声音又高了起来,“长眼睛的都知道她的心思,连她身边大小姐妹们都知道拿这个开玩笑。真清清白白,谁信啊?!”
徐瑾之大声讨伐曲清音。
苏允白坐在车上,重新调出自己的备忘录。
【0424
+1+1+1=23】
都23了啊。
苏允白走起了神。
她想起了在曲清音身上闻到的香水味,想起了自己手机接受到的那些“暧昧”短信。
再然后,是霍启年居高临下的冰冷眼神……
在苏允白的印象里,还没有任何人或者任何事能勉强得了霍启年。
他一直就能做他自己的主。
这样的人,如果不是他自己乐意,怎么会结婚?
可假如真是他自己乐意的……
他们又怎么会把日子过成这样呢?
在霍启年心里,她到底是个怎样的存在?
苏允白渐渐怀疑起来。
**
苏允白跟徐瑾之吃过饭后才回的家,到家时已经晚上七点多了。
是刘阿姨给她开的门。
苏允白见到她,还有些惊讶。
这个点了,刘阿姨怎么还在这边?
刘阿姨是家里的女管家,负责莲山这边的日常事务。
苏允白不是个难伺候的人,晚间通常不会需要她们。再加上霍启年一贯不喜欢自己的私人领地里有太多他不熟悉的人,所以每天过了晚六点后,别墅里的管家和保姆们通常会避居附楼,把主楼的空间都留给主人家。
除非是有例外情况。
苏允白问道:“怎么了吗?”
刘阿姨一脸为难,“太太,郑小姐来了,不让我们通知您。我悄悄给您打了电话,但您没有接……”
苏允白拿出手机,果然看到自己有几个未接来电。
郑若澄……
苏允白觉得有点头痛了,“她在哪儿?”
“在一楼书房。”
“她在书房干什么?”
刘阿姨的神色也有些古怪,“好像是……写作业?”
写作业?
苏允白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郑若澄还会主动写作业?
在书房里的郑若澄似乎听到动静,走了出来。
她一脸若无其事,“表嫂,你回来了?吃饭了吗?我让刘阿姨给你准备了饭菜,你要不要先吃点?”
苏允白听得浑身难受。
一身刺儿的郑若澄,竟然有一天会这么……妥帖亲切?
郑若澄一边说着话,一边还自以为不着痕迹地看苏允白,一眼又一眼,像是一只躲在门后暗中观察主人的小猫咪。
苏允白几乎想叹气。
可能是她跟霍曼英之间的事影响了郑若澄,以至于她现在的态度有些奇怪,隐隐似乎有些心虚。
苏允白还不至于要拿一个高中生出气。
她放下了包,“我吃过了。”她问郑若澄,“听说你在写作业,都写完了吗?”
郑若澄会来找她,除了这一个,她实在想不出别的了。
郑若澄闻言,果然眼神一亮。
但她还是强自露出一副不经意的模样,“还没有,有些题不太会。”
说完,她又看向苏允白。
苏允白道:“你先等等,我去换一身衣服。”
郑若澄点头如捣蒜,乖巧得不行。
等苏允白换好衣服下来,郑若澄已经在吧台那边收拾好了一块地方做桌椅,甚至还贴心地帮苏允白泡了柠檬水,体贴出新高度。
苏允白顿了片刻才问她:“你还缺几门课?”
郑若澄道:“先写物理就行,剩下的不急。我明天要跟同学一起讨论的……”
说完,她翻出一张物理卷子,直接翻到最后一题,提议道:“我们先从这里讲起吧。”
苏允白接过卷子,前前后后扫视一遍,又从最后一题的题干上抬起头来,看着郑若澄。
郑若澄的神色显得有些紧张。
苏允白想了想,尽量委婉道:“你应该知道,通常来说,一张卷子的最后一两道题是最难的?而且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道题应该是附加题?”
苏允白再次确认了一眼最后那道题题号前的小星标。
她也是从高中生过来的,虽然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可有东西显然没变。比如每张卷子的附加题一般不做要求——除非是拔高班。
就她所知,郑若澄上的是国际班,更强调素质教育。
郑若澄抿了抿唇,神色带了几分倔强,“可是,我就想知道这道题怎么做。”
苏允白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道:“也不是不行。但在讲这道题之前,你得先告诉我,你这段时间的物理学得怎么样?就是关于电场、磁场以及能量转换这一块?”
郑若澄的眼神开始有点发飘了。
苏允白好歹给她补过一段时间习,对她的水平心里有点底。
她道:“这样,我从这道附加题给你讲,如果你有不理解的地方就打断我,我再给你详细展开。可以?”
郑若澄点点头。
这道题讲得很痛苦,对苏允白和郑若澄都是如此。
但出乎苏允白意料的是,郑若澄即便听得磕磕绊绊甚至两眼发懵了,还是没开口放弃。
一道题讲完,几乎用了近一个小时。苏允白停了下来,再去厨房倒了两杯水。
等到苏允白再回到吧台时,发现郑若澄正伏在吧台上,拿着一张新的A4纸,正认认真真地整理着她刚才写下的解题过程。
灯光下,短头发的小姑娘皱着眉头,额间甚至微微冒汗。明明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可眼神却很认真,恍惚看去,竟然透着一种很纯粹的虔诚。
苏允白在远处静静看了半晌,心头若有所悟。
一个从来不喜欢学习,不喜欢物理,考试成绩甚至总是在及格边缘徘徊的人,为什么忽然非要主动补习,甚至一上来就要做附加题呢?
大概是有人对附加题很感兴趣,而她想尽力靠近这个人吧?
笨拙又小心翼翼。
苏允白心里微微一叹,刚才补课补起来的火气一下子散了大半。
她没跟郑若澄挑破自己的猜测——她自认她们之间的关系还没亲密到这个份上,只是又将这道题讲了一遍。
这一次,她代入的是探讨者的角度。试着对郑若澄不断提出问题,又在她回答不上来的时候自己解答了。
一开始郑若澄还没察觉,等到她对着多出来的近三张A4纸的新内容“排练”起来,忽然福至心灵,一下子就懂了。
她猛地抬头看苏允白,目瞪口呆,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既有些恼羞成怒,又有些心慌气短。
“我那个……就是……你……你……我同学问的……”
她语无伦次。
苏允白淡定地看着她,“还有什么问题吗?”
她似乎看不见郑若澄的窘迫,只是单纯在尽一个家教老师的职责,语气平淡得似乎是在聊今天天气很好似的。
郑若澄一怔,慢慢安静下来。
她收好了新写的三张A4纸,沉吟半晌,又下定决心,从书包里掏出了一张新的卷子。
卷子没有题头,都是大题,一整张长卷子上只印了五道题,透着一股极简的冷静感。
苏允白只是一扫就明白了,这都是竞赛题——她当年就是这么一份又一份的竞赛卷子写过来的。
真是久违了。
苏允白诚恳道:“这不是你短时间内能学明白的。”
郑若澄沉默了下,“我知道。”
苏允白看着卷子半晌,轻声道:“若澄,做你自己该做的事,不要强求。”
她似乎意有所指,又似乎只是在就事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