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莺饶有兴趣的眸光在他身上转了一圈,随即露出几分并不带恶意的轻蔑,“小屁孩,你还不一定喝得过我。”
祁燃感觉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挑战,提高了嗓门,“怎么可能,改天我们俩比一比。”
往常和时莺合作的男演员对她敬而远之,但偏偏祁燃是个意外。她敛着眼睑,她几乎是明示,“不了,我怕贺臣泽误会。”
见她要走,祁燃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然追了上去,“时莺姐,要是你是因为不得已的原因跟在他身边,我可以帮你。”
她看上去有几分诧异,片刻后偏过脸,笑着问,“谁给你的错觉?”
跟祁燃想象得完全相反,非但不是贺臣泽逼她留在他身边,反而是她千方百计地想要在贺臣泽身边有个位置。不是为了名利、更不是因为在圈内身不由己。
祁燃不知道。贺臣泽是她的大海,大海可以离开鱼,可鱼却离不开大海。
男孩看着她,一时间竟有些哑然。
夏日的闷热正在渐渐散去,拍摄时临时下雨,等了很久雨也没有停,再加上最近没有什么室内戏,没办法转拍室内,剧组的进度多多少少有些被耽误。
几个工作人员在那小声抱怨,直言晦气,肯定是剧组开机的时候没拜好。
提前收工,统筹非常烦躁地修改通告。本来剧组气氛并不是很好,但是导演不知道接了什么电话,居然过来对几个主演说,“晚上一起去聚个餐,时莺记得去。”
时莺听了这话,倒觉得这聚会专门为了自己办的。她扬起眼尾,“陈导,你特意点我的名字,不是鸿门宴吧?”
陈来摆摆手,“怎么会呢?这能是什么鸿门宴,那不是因为你是主角,必须到场吗?祁燃也记得到啊。”
她撩起唇角,眼底神色让人看不太清,“那好,我先回去换个衣服。”
拍摄的场地比较偏僻,能找到的餐厅也并不是很高级,好处是不用担心有人会偷拍。
到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周围被笼在黑暗之中。远远地,时莺在和导演副导演谈着什么。
时莺顺了根烟过来,但她没带火。借的时候有一位居然递给她火柴,时莺看到这物件十分稀奇,“你这么复古?”
“哪能?我打火机丢了,顺的道具。”
听完这话,导演很想打他。
时莺葱根般纤细的手指漫不经心地从盒子里取出火柴,“呲”地一声,火花在指尖燃起。
雨水已经停了,空气里满是潮湿的气息。明亮的光映在女人那张明艳不可方物的脸上,片刻后,火光熄灭,变成了点点的星火。
祁燃刚好到了,将刚才那副画面收入眼中,久久没能从震撼里回过神。那一瞬间从黑暗里绽放的美,竟让他找不到任何言语去形容。
不一会儿,一行人进了包厢。祁燃似乎还记得上次的承诺,紧紧跟着时莺。然而门一打开,他和前面的时莺都露出了错愕的表情。
贺臣泽正坐在里面,他双手交叠散漫地放在膝盖上,只是一个眼神就给人带来了压迫。
他慢慢将眸光放在时莺上,而后往后移,明显眼底多了几分玩味。
在场所有的男演员在看到贺臣泽那张脸时都感觉到了自己与他的差距,包括祁燃。男人周遭矜贵的气质与肮脏的娱乐圈格格不入,更别说那张无法复刻的神颜。
时莺眼前一亮,她知道贺臣泽最近并不闲,所以对他突然来看自己这件事非常意外。难怪导演之前特意对她说,让她一定要来。
身边的人跟贺臣泽打招呼,而后者却轻声道,“过来。”
时莺原本想过去,突然想到自己进来之前抽了烟,怕男人不喜欢,于是步子顿了顿。可即便是这么细微的动作,也被贺臣泽收入眼中。
他转而看了一眼祁燃,嘴角的笑意虽然还没褪去,可明显不带什么善意了。
才离开自己几天而已,现在就已经这么不听话了吗?
时莺坐过去,脸上的神色分明和之前在剧组完全不一样。在剧组,她大多数时候都给人一种散漫的感觉,好像对什么都不在意,有时候会开几句玩笑,但里面掺杂了几分真心谁也不知道。
但是在见到贺臣泽的那一瞬间,她像是脱下了一直以来佩戴的面具,眼底满满当当的笑意渗出来。像是夜晚里,碰到月光后绽放的洁白昙花。
“贺导今天来指导工作,简直是我的荣幸。”
说这话的是陈导,他出了名地“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轻松一句调侃就将气氛调动了起来。
“来来来,我们都敬贺导一杯。”
酒杯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贺臣泽喝了两杯,眸子笼上一层雾,整个人明显比刚来的时候多情。时莺护短,仗着自己酒量好便逞强,“我来替贺导喝。”
大家的目光暧昧起来,虽喜欢看热闹,但还是阻止,“哪能让你一个女孩子喝酒。”
时莺不由分说地拿起贺臣泽的酒杯,仰起脆弱又白皙的脖颈吞咽。酒水顺着她的嘴角往下流,喝了几杯,贺臣泽并没有阻止的意思,脸上的表情反倒是享受。
他似乎,对一个女人为他喝酒这件事十分地满意。这代表他掌控了这个女人,从内到外都将她调/教得很好。
祁燃看到贺臣泽的表情怒火中烧,他不懂为什么时莺姐会甘愿和这样一个人在一起。看他的表情,哪里对时莺姐有半分爱意。即使不是男友,普通男人也做不出让女人替自己喝酒这件事。
他是个不擅长交际的,也不知道说两句解围,反倒是站起来说,“我来帮时莺姐喝吧。”
手还没接过杯子,突然杯子被一只手给摁住了。从祁燃的角度,可以看见贺臣泽高挺的鼻梁。他慢慢地抬起一双深邃的眼,嘴角的笑意似有若无,男人一字一句坚决道,“让她喝。”
第4章 如焚(4) 驯服夜莺。
祁燃试着动了一下手腕,却发现贺臣泽握得很紧。他对上贺臣泽的眼睛,却发现自己不论是哪里都被轻易地压制了。
他仅仅是坐在那里,气场就将整座房间撑了起来。
这一下,周围的人在贺臣泽的压迫下甚至不敢说话。导演原本是想着时莺喝两杯差不多了就打圆场,谁知道祁燃这个二愣子居然出来多管闲事。
真的就很无语,陈来腹诽,怎么那么没眼力见呢?
时莺拿着杯子看了两人几眼,犹豫了半晌后决定全部喝完。她已经觉察到气氛不对了,贺臣泽对祁燃似乎产生了敌意。难道是,他吃醋了?
两人的手终于松开。时莺喝完后,贺臣泽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她的头发,看表情似乎很满意。半晌后,他突然抬起头深深地看了一眼祁燃,像是在炫耀她的听话,也像是在展示自己对时莺的所有权。
祁燃心里的火烧得更厉害,贺臣泽怎么能这么对时莺姐?他怎么能将她当成一个玩物?
可时莺并没有半点反抗,甚至因此觉得,贺臣泽至少不是对自己毫不在意。即使这份占有欲,极有可能源自于男性的自尊心、又或者说是雄性生物的领地意识。
没过一会儿,刚刚喝的酒后劲有些上来了。时莺有些晕,她纤细的腰肢被贺臣泽从后面扶着,隐约感觉贺臣泽在投喂他。
他放在她碗里的有她不爱吃的菜,但她还是乖乖吃完了。
贺臣泽又开始夹菜,时莺干呕一声,差点吐出来。她站起身,狼狈地迈着步子去卫生间。
周围的气氛在时莺离开后变得有些微妙,那天时莺怼制片人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当时所有人都觉得这个女人惹不起,没想到现在居然这么卑微。圈内谁人不知时莺是贺臣泽偏爱的女人,可今天这场面分明和传言中完全相反。
祁燃有些想发作,却见贺臣泽静静看着他,似乎在问,有什么意见吗?
就好像,那是他的一件物品,他有随意处理的权力。
那边卫生间里,时莺洗了个手之后清醒不少。她妆容有些花了,拿出口红对着镜子补妆,涂到一半身后突然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
她的手停在半空,看着镜子里的人走到他身后。
贺臣泽骨节分明的手指从她手里接过口红,另一只手掐着她的下颌。他低着眉眼,温柔地帮她涂口红,一边涂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那个祁燃,好像很喜欢你。”
时莺微微仰着脸,解释,“他这个人就是很热心而已。”
贺臣泽手一顿,脸色沉了沉,嘴角的笑意尚未褪去,“你在帮他说话?”
她几乎瞬间就确认,贺臣泽生气了,女孩小心翼翼地问,“你吃醋了?”
他脸上微怔,像是隐秘的一面被戳破,原本想否认,想到什么嗤了一声,“难道你觉得我会开心不成?”
他的宠物,只能对他摇尾乞怜。
时莺反倒有些开心,因为以前的贺臣泽从来不会吃醋,只是告诫她记住自己的身份,何曾像现在这样紧张?
她想不到其他讨好贺臣泽的方法,于是将尚未涂好的口红轻轻印在他唇上,“别生气了。”
男人神色让人捉摸不透,时莺也看不出来他到底是被哄好了还是没哄好,她干脆揽住他的腰,无声地讨好。
回来之后,有人瞥见贺臣泽的唇瓣比来时多了几分红色,眸光顿时暧昧起来。看来这两人出去之后,差不多已经和好了。
时莺坐下后,给贺臣泽也夹了一些菜,后者周遭没了阴沉的气氛,两人看起来像正常的情侣一样,好像刚刚发生的事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
夜色浓重,回酒店的路上贺臣泽一直没说话。时莺以为他就过来探个班就走,想着接下来相处的时间不多,犹豫了一下慢慢拉住他的手。
即使早已有过更深入的接触,但像这样在独立的空间里静静地牵手,感觉反而更加地亲密。
但这样的相处并没有持续多久,到达酒店之后贺臣泽抽回了手,他先下了车,站在不远处等她。
男人高大的身影逆着光,脊背挺拔宽阔,时莺下车的时候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几秒钟,而后才缓缓下车。她慢慢跟了上去,手刚伸出去,贺臣泽已经单手插进了裤兜。
“你还在生气吗?”时莺瞥了一眼他的神色。
贺臣泽原本想说什么,但情绪涌上来的时候又全部掩饰住了。他撩了撩唇角,“怎么会呢,小夜莺头疼不疼?”
他温暖的手掌盖了上来,时莺脸颊泛着粉色,摇了摇头。
她一双蒙着水雾的眸子波光潋滟,因为微醺比平日里多了几分妩媚。
贺臣泽喟叹了一声,牵住她微凉的指尖,边走边说,“下次别犯傻,我酒量有那么差吗?”
“我……我就是……”
时莺想说她是舍不得,爱一个人大概就是即便知道他能承受也不想看到他一个人去承受吧。
她没接着说下去,大概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行为掉价。但她值得,因为换来的是贺臣泽的关心。进房间后,他就给她倒了杯水。
时莺喝了一口,瞥见贺臣泽坐在一旁的沙发上。
没过一会儿她手机收到两张照片,一张是自己站在如火夕阳下,祁燃呆呆地看着她,光是看表情就知道他被迷住了。另一张的角度跟第一张一样也是偷拍,看起来像是两人亲密地拥抱在一起。
时莺拍戏一向和男演员保持距离,一切联系方式都不会加,更不会炒作。贺臣泽想,怎么突然不听话了。
她意识到这是贺臣泽的质问,于是“第二张是错位,我跟他不熟。”
“不熟帮你挡酒?”
时莺还准备解释,突然被摁在沙发上调整了姿势。她背对着贺臣泽,完全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觉得自己被他身上的木香紧紧包裹着。
这样的贺臣泽让时莺无端地感到一种恐惧,她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完完全全被他掌控着。
“贺臣泽……”她白皙的手指攥着沙发,轻轻喘着气,“我只喜欢你一个人,怎么可能跟其他人这样?”
他的情绪似乎被抚平了一些,放在她脖颈上的手也松了松,“是吗?”
“嗯,我这辈子都只喜欢你一个人,其他人再好都比不上你。”
贺臣泽被这样的情话取悦了,唇齿贴着她的耳后,微哑的嗓音里裹着暧昧的气息,“这么乖,给你奖励……”
前半夜贺臣泽还算温柔,动作里虽说掺杂了一些怒气,但在床上算是一种情趣。他技巧很好,欣赏着女孩沉溺的模样,像是在欣赏自己的一件优秀的作品。
但事情在时莺多嘴为祁燃说了句好话后就变了,她怕牵连到那个无辜的男孩,对贺臣泽说祁燃是个很好的演员,这件事跟他完全没关系。
贺臣泽不知道被触到了那片逆鳞,他忍受不了旁人对自己女人的觊觎,更忍受不了她为别人说话,于是动作凶狠了起来。
时莺身体发着颤,被他逼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她心里止不住想,他还是在乎自己的,最起码不是对她和别人的亲近毫无反应。
她像一个口渴的人,将毒药当成自己救命的唯一希望。
男人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因为她一句话就波动了起来,按捺下内心危险的想法,面色更冷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