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要是想做点什么只能是从牙缝里省下来。
好在家里还存着钱,沈乔计划过,到她毕业之前肯定是不用太愁,因此她不像长辈一样忧心忡忡。
冲婶其实早有几句话要说她,这会道:“我说几句,你别怨我多嘴啊。”
沈乔还能分辨得出什么是真正的善意,道:“您说,我听着。”
冲婶道:“你们现在是两个人过日子,当然是不愁,以后有了孩子呢?”
读大学还有好几年,中间要是怀孕怎么办。
关于孩子这件事,沈乔和郑重已经商量过,那就是暂时不要。
本来嘛,她身体已经调理得差不多,空空叔前两天给她把脉还说是时候了。
不过只有身体合适是不够的,沈乔他们目前的状况不合适,为此她特意让郑重去医院领计生用品,暂时可以说没什么后顾之忧。
当然,这种事跟人讲也不大好,她只道:“我还得再养养。”
苍天哦,这得是多大的病,怎么养来养去还不好,冲婶替她发愁道:“我看你还是得去大医院看看。”
对他们这代人来说,没有孩子就是件天塌下来的事,不抓紧可不行。
沈乔含含糊糊说:“我们也没条件要。”
生孩子还要什么条件?冲婶都觉得自己不懂她,说:“我生老大的时候,家里连块尿布都没有。”
那会还没建国,外头打仗乱糟糟,她还不是一个接一个生,个个都养大了。
没道理那会能养,现在不能养。
她道:“孩子嘛,生出来就能大。”
这话说得挺轻松的,其实大部分人都是这样过日子。
但沈乔模模糊糊觉得不该是这样,道:“我们会再商量的。”
这也就是个托词,冲婶听得出来意思。
但她不是那等子爱强插手的,说白了,她也不是人家爹妈,也就是说两句而已,要听听不听算。
她马上转移话题,问起跟城里有关的事。
生活在大队的人,恐怕一辈子也不会往那跑,沈乔倒是挺愿意说的,还道:“等我们以后安顿下来,请大家去家里玩。”
不过前提是他们都可以分配在省会,毕竟这会讲究的是服从安排,谁也说不好的事。
冲婶反正是觉得他们是鱼跃龙门,不无羡慕道:“有机会还是得让孩子念书。”
她寻思家里孙子孙女那么多,总能念一个出来吧。
这件事沈乔是一百个支持的。
她说:“肯定的,只要考上就不一样。”
谁不知道不一样呢,即使是队里人那么激烈地批判农学院这个选择,也不能掩盖他们眼里流露出来的羡慕,要是他们能上,别说是学种地,学啥都行。
冲婶道:“你也别管别人怎么说,能考上就是最大的实惠。”
沈乔才不在乎这些,她了然道:“就是不愿意承认郑重能过得好。”
好想把他贬进十八层地狱,大家就能都好过些。
可她偏偏不让这些人如意,非得满世界嚷嚷,把现实瘫在阳光下晒,让大家都知道郑重现在已经是鱼跃龙门。
他们就是看走眼,少瞧不起人!
不知怎么的,冲婶从她的表情里出来跃跃欲试来,想劝一句大家都是亲戚又无从下嘴,只能说:“你悠着点。”
沈乔嘿嘿笑,一个计划渐渐成型。
她接下来的几天什么事也不做,就专门在妇女堆里转悠,把城里夸得是天上有地下无,再述说一下郑重的美好前景。
说得人人都羡慕,毕竟有一样是千真万确的,那就是人家以后会是有工作的城里人。
就城里人三个字,就胜过千言万语。
不过谁也不想得罪沈乔,琢磨着李红娟肯定是最不高兴的人,一群人索性天天到她跟前转述,没几天就把她气得又闭门不出,嗷嗷叫唤着心口疼。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第71章 离开
说真的, 沈乔其实也没有太多时间管别人在想什么,因为她实在太忙。
和只有她一个人在外头念书的时候不一样,现在住的这个家以后注定不会有太多时间停留, 那么很多东西就需要处理。
零零碎碎的那些还好, 叫人愁的是缝纫机。
因为买的时候是用来做嫁妆, 要按老规矩的话只有落魄人家才打嫁妆的主意,可是放着又怕生锈, 毕竟机子一年到头总得踩几次才转得动, 而且想着有个大件这么放着, 又觉得买回来不用亏得慌, 跟这钱被撒海里差不多。
沈乔是思前想后不知道怎么办,最后还是郑重帮忙下的决定。
其实买的时候, 他就一直惦记着将来给家里添的全新的,而不是这个人家用过的。
结婚嘛, 大家总愿意什么都是新的,郑重觉得这婚她已经是结得亏, 说:“以后买新的。”
还得是最贵的蝴蝶牌, 虽然要两百多呢。
沈乔想想也有道理, 毕竟他们以后不管在哪里定居, 这样的东西都是不好带来带去的。
她点头说:“行。”
又说:“那我问问冲婶吧。”
队里买得起的人家也就这么一户,不然就得弄到公社去,路上还要再折腾。
郑重把这些事都交给她处理, 只对着地上的箩筐说:“拿到五叔公家吗?”
沈乔装了一筐的东西, 多数是锅碗瓢盆,这些放着其实也是不会坏的, 不过他们心里都知道, 以后即使是回来也不会住太久, 还不如送给更需要它们的人。
她道:“对,你小心点别弄碎啊。”
郑重背着筐,手上还有一摞旧书是给黑尾的课本,这孩子九月份就要去上小学。
他走在大队里,目光只盯着眼前的几寸地,冷不丁出现的人影才停住。
郑月香看着这个弟弟,觉得既熟悉又陌生,两个人的排行是上下连着的,曾经比一母同胞的其他人都更加亲密。
正因为这样,所衍生出来的怨好像也更强烈。
郑重没有片刻犹豫,打算逃过她往前走。
不过郑月香就是奔着他来的,开口说:“粽子。”
其实这个小名,还是她叫起来的。
郑重一时恍惚,半晌还是假装没听见,他并不擅长处理这种局面,心里甚至觉得永远不相往来是最好的,为什么每个人都要打扰他呢?
郑月香已经有点上火,但还是忍住说:“恭喜你考上大学。”
这句话,郑重最近听得太多,平淡道:“谢谢。”
说完仍旧想走。
郑月香终于没忍住道:“我在跟你说话!”
郑重忽然想起来很多年前自己从家里搬走的那天,姐弟俩之间其实有过短暂的对话。
他那么绝望地看着力证自己才是陈佩要找的“心上人”的二姐,说:“为什么?”
郑月香是怎么说的呢?
她说:“粽子,大哥是中专生啊。”
就因为郑俊峰在读中专,就因为他有光明前途,世上种种的不幸都得降临在郑重身上。
即使那在很多人眼里只是件小事,是个可有可无的罪名,于他而言却是来自最亲的人的背叛。
郑重脸色不变说:“我不理你。”
不是小孩子闹别扭的那种气话,而是实实在在的不想理会。
郑月香片刻怔忪,大概是从小这个弟弟没有拒绝她的请求,即使是这么多年没说上过话,她也下意识地觉得他还是那那样。
她是真的觉得委屈,说:“你现在不是过得很好吗?”
既然日子过得不错,何必再去追究从前的事,人都发达了,宽容一些也是名声。
郑月香想得轻飘飘,完全忘记当年才十二岁的人离家在外遭受到多少。
郑重只觉得荒唐,愤怒再一次袭来。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以为自己已经没有这样的情绪,但这会说:“是很好。”
他其实也知道让人难受的方法,说:“我要去上大学,我有光明未来。”
郑月香脸色有些僵硬,想到家里男人就叹口气,寻思明明是念过书的人,怎么比文盲还不如,连着两年都没考上。
她尴尬道:“是啊,所以你看,你的复习材料能不能给你姐夫。”
姐夫?
郑重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说:“不能。”
他手上的那些,几乎都是沈乔费心搜罗来的,他可是打算好好放起来,有人出钱买他都没舍得卖,更别提是给刘潘文。
郑月香当然想过他会拒绝,甚至觉得被拒绝是正常的,来之前已经给自己做过好些心理建设。
但人常常把自己想得太大方,她本质上可不是个好相处的人。
她也不知道是羞还是怒,说:“不要就不要。”
郑重居然有一种快感,但这种斤斤计较有悖于他受到的教育。
他想想还是说:“嗯,你以后也不要再跟我说话。”
大家一辈子不要再纠缠,各过各的日子就很好。
郑月香狠狠瞪他一眼,到底转身就走。
郑重这才松口气,私心里觉得自己还是少遇见这种事的好。
当然,没过几分钟就有叫他更为难的事情。
刘巧妹别看腿脚不便,身手还是灵活的,眼看他送来的东西,第一反应就是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