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左右看着,好像没有自己能帮得上忙的地方,毕竟要是真勉强自己到水里,明天说不好又得上医院住两天。
当然,郑重其实没有看着那么惨。
他喜欢一个人待着,反正这点活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只要来的人不打扰他就行。
两个人一个在树下,一个在水里,好像在比谁先开口。
沈乔好几天没有这样的休息时间,她最后选择坐下来,靠着树发呆。
天空很蓝,太阳很灿烂,人忙碌的时候真的没有空欣赏这些。
小河缓动流动,清澈见底的水下偶尔有两尾鱼划过,风吹过的时候留下波纹,树的倒影都变得歪歪斜斜的。
真好啊。
沈乔叹口气,听见下工的锣声想起,站起来拍拍屁股。
郑重也是一分钟都不肯多干活的。
他大步往岸上站好,本来想把裤子脱下来拧一下,就看到不太熟悉的知青盯着自己瞧,只得随意地甩甩水,想着快点回家喂猪。
说真的,同龄的男生里,沈乔是很少受到无视的,尤其是知道自己生病的时候,那真是激起人无限的保护欲。
她茫然摸着自己的脸,最终还是开口道说:“郑重。”
叫一声就没下文,郑重弄不懂这个女知青要做什么,蹙眉说:“有事吗?”
沈乔也不擅长和别人搭话,把手帕包着的饼干拿出来,说:“请你吃。”
纯小麦做的东西,分量很实诚,买的时候还要给粮票的,是很顶饱的东西,关键是味道还好。
不过大队人哪里有粮票,他们也用不着发。
家家的粮食都是金贵的,郑重后退半步说:“不用,谢谢。”
颇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
沈乔是真心实意想感谢,一急直接塞他嘴里,这番动作后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索性鞠躬说:“谢谢。”
然后一溜烟跑没影。
郑重是下意识咬住,能感觉到味道一点一点在嘴里化开,还挺甜的。
他伸手捏住,盯着人的背影,把剩下半块一口咬碎吞下去,神色莫测。
作者有话说:
二月开始会定时双更,但这几天的更新时间还不是那么稳定,大家可以收藏了,攒攒再看。
第6章 好奇
急速跑出三百米,沈乔就觉得自己有点喘不上来气。
她扶着树站好,不停深呼吸,总算能看见眼前的东西,心想再这么下去可不行,还是得稍微花点钱在吃饭上。
她盘算中手里头那点紧巴巴的钱还要怎么用,慢慢走回知青点。
今天轮到女知青张翠婷做饭,她正在摆桌子,见人进来说:“回来啦,下午怎么样?”
沈乔点点头说:“挺好的。”
居然这样吗,张翠婷若有所思道:“大家都说郑重很难相处。”
她体力好,一直是能挣九个工分的人,这种蹭分的好事从来没轮到她头上过,而且大队人多少排外,哪怕有名额也是优先给队员们。
要不是沈乔的身体不好是大家都看在眼里的,只怕也不会给她。
但她其实也不是很想要,想到下午白蹭人家三个工分,就很过意不去,为郑重辩白道:“不是,他人很好的。”
其实他俩压根没说上话,纯粹是她的私人看法。
沈乔也算是知青里的老同志,知青点的几个人里数她来最久,除开不爱劳动外,她本人还是颇具良好品德的,比如在每个人初来乍到的时候都很照顾,因此张翠婷还是挺愿意相信她的话的,说:“那估计是以讹传讹。”
毕竟众所皆知,郑重在大队的人缘可算不上好。
沈乔也是这么想的,左右看说:“他们还没回来吗?”
下工时间是一样的,负责做饭的人也不会提早,毕竟是关系到工分的事情,照理应该大家都在的。
说起这个,张翠婷有几分高兴,说:“去挑猪崽了。”
这可是每年开春的大事,好的猪崽关系到年末究竟能吃上多少猪肉,他们头一年什么都不懂,差点把猪养死。
沈乔也是雀跃,不过说:“又得打猪草了。”
养猪的人家,可以分到两分饲料地,可惜这会口粮精贵,大家都舍不得拿种出来的东西喂猪,只能到处打猪草。
方圆几里地是寸草不生,大家只能跑到更远的地方去。
知青点六个人,光伺候这头猪都够呛,谁想想都叹口气。
张翠婷看她的表情就好笑,说:“还是跟以前一样,我替你去。”
以前沈乔是没少给她点东西,这才好意思叫人家给自己帮忙。
现在她是自顾不暇,只能说:“今年恐怕我都得自己去。”
未尽之意很明显,心想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她的窘迫也瞒不住太久。
都是长着眼的人,其实都看得出来。
张翠婷小心翼翼试探道:“沈乔,你有什么事可以跟我们说的。”
沈乔微微摇头说:“我自己还可以解决。”
起码目前来看,工分还是有保障。
张翠婷也就不再多问,毕竟大家也日子也就过得去,搭把手可以,没有上赶着的道理,她示意道:“我看你很不舒服,还是先吃去休息吧。”
就说这几句话,表情越发苍白。
大锅饭,本来都是人到齐才吃。
今天是没办法,沈乔盛得比平时更少,吃过以后说:“那我先回房。”
进自己房间,她泡了杯牛奶,又额外吃了两块饼干,换好衣服后洗完脚钻进被窝。
本来她是应该洗澡的,不过实在是撑不住,没多久就觉得眼皮沉沉。
每个月都是月事第一天最难熬,之后就会好很多。
第二天,沈乔醒得特别早。
她估摸着是昨天睡得太早,在床上打好几个滚,掀开被子起身。
天还没怎么亮,她进厨房把火升起来,煮了一碗桂圆红枣加鸡蛋。
这些东西已经是很难得的,她藏在罐子里好一阵,就为每个月的这几天。
说真的,味道其实甜得有些腻人,吃完连灌两大杯水才能缓过来。
沈乔原来也不喜欢,但想到红枣是家里省下来给她的,才每个月都在吃。
她叹口气,想到自己寄出去的包裹还没有回音,脑袋开始放空。
人在冷静下来之后,好像是两种情绪在反复拉扯,她开始担心起自己的不告而别,会不会给家里带去什么影响。
钢铁厂就是个小社会,职工们多数是认识的,很多人在家属院都是一二十年的街坊邻居,更别提张家已经算是小有头脸。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呢?
沈乔没办法大声说出来,她生于一个子女不能对父母指责的年代,但是心里还是觉得,是他们让事态变成这样的。
她洗着碗,陆陆续续知青点也有动静。
第一个是今天喂猪的王勇。
昨天才带回来的小猪崽,二十块钱是大家凑的。
他们是集体户,按规定最多可以养两只,以前没经验,一直都很怕养不胖,都是一只,今年破天荒有两只。
两只,那过年一个人少说有四五斤肉吃。
沈乔咽口水,都不嫌它们身上有点味。
大家看着猪窝的眼睛都在发光,一整个早晨都在畅想。
有美好未来总是让人兴致高昂,沈乔觉得自己身上那点不舒服都退去,往地里走的脚步轻快许多。
记分员一直在等着她来,说:“沈知青,你今天还是去河边找郑重。”
这种白蹭分的好事,连着有两天也算是少见。
主要是对知青们来说,大队也有些心照不宣的内外之分,对大家来说,郑重姓郑,便宜当然是只能给自家占。
沈乔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不过还是说:“好,那我去那边。”
只是路上在心里嘀咕着。
她还是到昨天的地方,站在树荫下,小心翼翼伸出手。
春分时节,水还是挺冰的,起码她一碰就抖抖。
郑重好像没看到她,或者是当做没看到,弯下腰掏着泥沙。
然后放到浮在水面上的盆里,等满之后涉水倒在岸上,如此反复。
整条河是他的包干区,本来是两个成年男人干的活他一个人完成,按道理是每天记二十个工分。
可惜规定不允许的,最多只能给他记十五分,剩下的得分给别人,这样才叫“公平”,看客都觉得有点委屈。
沈乔站着看了一会,忽然有个主意,扭头朝知青点走。
来蹭分的人多半是这样的,有的还会搭把手,更多的是转头去做自己的事情。
郑重也不在意,他不喜欢亏欠别人,哪怕只是一块饼干,这才主动跟大队长提出。
平常他很少对这些表现出抗议,因此难得一次,大队长也没反对,不过眼神好像是挺有些别的想法。
郑重瞧得真真的,但也没空琢磨,有那些时间,还不如多挣点工分。
只有沈乔去而复返的时候,他才抬起头看一眼。
两个人视线正对上,沈乔拿着麻绳说:“郑重,你把绳子绑在盆上,我拉过来吧。”
她也是看到盆上有个铁环,才灵机一动的,这样起码可以省一点时间,也算她帮上忙。
郑重可有可无点点头,以自己的大腿为支点,做了一个简易的滑动装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