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装。”季恺回,“小爷我是真高冷。”
啪,自己脑袋上接了一记暴栗。等季恺反应过来,某知名医生早就抬腿跑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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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露出院时,天开始飘起毛毛细雨。江里的一月,雨水却格外的多。冷风和雨,奠定了整个江里苦寒的基调。
她刚颤巍巍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两指间的烟就被袁树抽走。袁树有些责怪地问:“这闲事你也要管啊?”
“我看不惯。”许露耸肩。
“你这死丫头怎么这么倔。”袁树是心疼许露。不说腿上会不会留疤的事,就她这公司门口大战自燃“歹徒”的事,连小说作者都不敢这么编的。
这丫头真又虎又倔。
“后来这事解决了么?”许露不由的关心起这事的后续。
后来啊……袁树都是从软糖那帮子人嘴里听来的。听说季恺居然去参加了老季的葬礼。
葬礼在江里郊区,灵堂是哭成烂泥的家属。季恺堂然地走了进去,连家属都惊诧了。
“他们不都认为是季恺害死老季了,怎么季恺还去啊。”
家属情绪激动成那样,哪里还管什么体面。拽着季恺就是一顿乱骂,这季恺也不说,任由那家属发泄。
“不会这事是真的吧。”许露心想,照季恺平日里的作风,是真的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那我就不知道了。”袁树摆摆手。
用软糖他们的话说,冷血的资本主义家就是这样的,人的生命在他们眼里远没有金钱来的重要。
老季不过只是FG成功的最普通的一块垫脚石罢了,这游戏公司能在国内一家独大的市场里异军突起,背后少不了这些血淋淋的事情。
“露露,晚上没事有啥活动?”袁树忽而问。
“我不去,我回家歇着。”许露双手交叉,这厮大概又是想让自己陪他去GAY吧玩了。许露此刻只想找一张床躺下。
*
“你去那里干什么?”岁荣灌了一点酒下肚,问季恺。季恺低头,专心地把玩自己手上的打火机。
沉默良久,他回,“死者为大。”
“脑子不好。”岁荣回呛。
今日岁荣难得休息,某总裁微信轰炸自己,让他陪自己喝两杯。“不找妹子找男的。”岁荣仔细打量季恺,“你丫不会是GAY吧。”
“我直的有直尺这么直。”小季总比量。
“要是你一直找不到女人,其实咱俩也可以年老搭个伴。”岁荣勾勾唇,“毕竟你丫铁废物。”
“死。”季恺推开岁荣。
他们在江里较为知名的清吧,环境幽静,因为是工作日,人也不是很多。呆了不到一个钟头,岁荣接了个电话便离开了,“妹子找我,先走。”
季恺不留,岁荣因为他出众的长相和那张讨人喜欢的嘴,从小周围便都是女生。自己同他一起长大,哪怕开始喜欢他的,最后都会被这小子吸引走。
他灌了一杯闷酒,岁荣拍拍他的肩,“别急,小爷帮你喊了一个伴。”
很快,许露穿着一身低胸束腰黑裙就出现在了酒吧里。季恺竟也不反感,反而心里多了一点异样的情愫。
谁知许露这丫头一张嘴就是,“岁医生说你有事情想和我说,不太好意思发微信给我?”
季恺瞬间就想把岁荣拉回来暴揍一顿,表面上,季恺还得强装高冷,“哦,嗯……也没。”
想了半天,他就磕磕巴巴吐出三四个字来。
气氛一下沉默了,两人之间的氛围稍带着些许的尴尬。许露放下大衣,莞尔坐下,举手,要了一杯金汤力。
她拨了拨头发,托着脑袋,一双小鹿眼盯着季恺,“不说,那我喝完这杯酒就走了。”见平日利落干练的季总一时间脸上多了一些表情,许露唇角上扬,“所以,季总想说什么?”
不得不说,她笑起来确实甜美可人,不知是不是演员做久了,对着谁眼睛里都闪着光。
季恺想,或许是酒吧的光线太暧昧,柔和了她明媚的双眸。又或者是她双唇沾杯酌饮的样子确实迷人,可能还是他两杯教父下肚,酒劲上头。
不知是清醒,还是昏了头。他拉住许露的手腕,许露轻颤,眼波流动。他又意识到自己做的太过,手松开。
良久,他开口,“陪我喝会。”
第7章 7
◎7◎
季恺是有些熏醉了,许露抿了一口酒,“季总是有些不胜酒力。”
“为什么”季恺的腿勾了一把许露的椅子,她坐的那把椅子朝季恺的方向挪了半尺,两人之间的距离更近了些,近到许露能清晰地听到季恺砰砰的心跳声。
她挑眉,那抹朱唇艳丽极了。
“什么?”
酒精,总能让气氛氤氲升温。
季恺喉结上下动了动,“为什么岁荣喊你,你就过来了。”他现在不受理性的控制,讲话都软了下去。问的问题也捎带幼稚了起来。
许露勾勾唇,笑了。
季恺给人总是给人那副城府深,高冷疏离的感觉,未曾想此刻竟像一个小奶狗一般糯糯地问自己这种问题。
“不是以为你有事和我说么?”
“没有。”他下意识的摇头,“岁荣骗子嘴。”
“那我自己想来陪季总喝一杯。”她像哄小孩一样哄他。
这个答案让季恺满意极了,他挺了挺背,离许露远了点,晃动手中半杯余酒,招呼调酒师开了一瓶Yamazaki。这调酒上班时间不长,第一次见有人开这类酒毫不眨眼。
等酒上来,许露如初见那般盖住季恺的杯口,“季总,量力而行。”季恺抬眸,眼里竟含了泪花。
“我和老钟是大学舍友。”沉默良久,季恺叹了口气。
每一天,他都在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尽量消化掉这些本不该属于他的无助和崩溃。他并非没有感情,也并非真的对周遭的一切麻木不仁。
许露竟有些心疼他。
“老钟睡我上铺,”他说,“这小子和我性格合拍,爱好一样,而且还是个计算机天才。”
他唇角微微颤动,“这小子从偏远山区一路状元考进清华心气傲的很。”
可是……
季恺咽了口酒。
两人本是志同道合的好友,一同生活了四年。最后一拍即合,季恺出钱,老钟出技术,两人合办了FG。
起初公司就在季恺家的地下车库里,季家本身就想着稍拿点钱哄哄孩子让他知难而退好回家乖乖继承老爷子的衣钵,所以两人的启动资金并不是很多。
季恺虽富贵人家出身,可也极能吃苦。一间破车库,几台回收的二手电脑,所有的钱笔笔用在刀刃上。
季恺和老钟两人吃着廉价外卖,在冬冷夏热的车库里做了游戏。第一款合成类手游虽然简单,但老钟精准了抓住了对标客户,很快这个微信小程序就流传开来,他们也拿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
那时,季恺以为他们会是中国的艾伦和盖茨。
可老钟偏偏改不了他骨子里的激进偏执。有了第一桶金之后,老钟想要那这笔钱去做一次风险极高回报也极高的投资。
季恺不同意,最后还是拗不过他。
那年,P2P的骗局席卷了整个中国。老钟这样的人,必然中招。
但很快,有着天才思维的老钟第二款游戏又成了市场爆款,那笔钱也足够填补他的资金缺口。
季恺渐渐感到了老钟的变化,而老钟同季恺说的最多的一句便是,“我和你不一样,我没有后路。”
他们的矛盾,一点点的累积,最终在FG二周年庆那日彻底爆发。
那时,FG已经发展成了一家规模尚可的游戏公司,虽然不能与大厂出品的游戏相提并论,但是他们的小游戏做的都极为出色。
老钟将自己老家的家人一个个安排进了FG,下至保洁,上至财务总监。那次酒会,两人都喝多了,季恺憋不住气,“老钟,你是要将FG变成你家的企业吧。”
老钟笑笑,搂住季恺的肩,“小恺,我拉来的这些人都是很专业的,也为咱们公司做了不少事吧。”
季恺回,“但他们挤走了更优秀的人,”他甚至苦口婆心,“钟儿,我们这样下去公司要废了。”
“小恺,咱公司两年到了这个程度已经是相当不错了。”
“还不够。”
“我已经辞退了财务。”季恺顿了顿,又说。
他为的是整个公司,FG绝不能沦为家族企业,更不能让老钟的家人掌管公司财务。老钟这种激进的人,这样下去肯定要出事。
于是老钟不再装了,他对季恺的嫉妒和忍耐也到达了极限。季恺从小锦衣玉食,外形出众。到了大学,哪怕天天打游戏也能在竞争激烈的清华名列前茅,那时候,他多像季恺的陪衬。
连妹子找他聊天都是为了问季恺的事。
就算成立了公司,就算公司做了这么大。他和季恺的人生鸿沟,早在一出生就决定了。
凭什么,这个世界上要有这么多的不公平。凭什么,他能拥有这么多。他愤怒地冲季恺大嚷,“季恺,FG是因为我才有今天。”
他指着季恺,“你以为你有两个臭钱了不起么。”
“我也是FG的创始人,这个公司,我说的也算。你凭什么不和我说就辞了幺儿。”
“幺儿也是自己努力出来的,”他恍然大悟的笑道,“我懂了,你就是天生瞧不起我们。”
……
老钟说的那段连珠炮似的发言,季恺至今都会梦到。一闭眼,那日的场景反反复复在他的脑子里重现。
他手指握紧了杯壁,钻心的刺感由他的心脏一点点蔓延至全身。
兄弟合伙创办公司,最终反目的情节并不少见。可正当发生在季恺自己身上时,真是难过。
两人分道扬镳,老钟走时几乎拿走了公司的全部项目,除了《全民目击》的雏形。他想做小游戏,这样的大型网游又和大厂的某款游戏略有撞型,他并不认为,它能有什么未来。
老钟错了,季恺并不是他想的那种富二代,FG能有今天的成就,绝对离不开季恺的决策果断和目光长远。
这个时代,并不缺乏技术人才,恰恰缺乏的是一个核心力极强的战略家。
季恺最后一次见老钟,是老钟快要走投无路了。他甚至在季恺面前下跪,求季恺借他一笔钱。也是那天,季恺第一次明白了什么是赌徒。
一个人,可以没有尊严的下跪。一个人,可以为了钱这样低贱的骂自己。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老钟,那个曾经叱咤校园,拿下满分绩点的天才。那个仅仅用了一周就做出当月最爆款游戏的男人。
此刻,如同乞丐一般侮辱自己,恳求着向季恺借钱。他扇自己的脸,“老季,老季当时是我不懂事,我说错话了。”
“你就当我贱,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