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
湛清然好笑道:“明白什么了?”
“小湛老师就是我的渤海,我就是黄河。”她挺认真说道,“渤海是黄河的归宿,小湛老师就是我的归宿。”
傍晚的夏风,有丝丝凉爽,祖国的西北地区昼夜温差要比他们居住的城市大些,江岸边无比舒适,对面就是连绵的青山,夜晚会亮起美丽璀璨的灯光。
娇蛮任性的漂亮姑娘嘴中,也不尽然全是惊世骇俗的蠢话,湛清然眉眼舒展,他笑着摸她头发:“是吗?”
“是的,”燕回狡黠眨眼,“还有一层意思,就是小湛老师的胸怀要像大海那样宽广,包容,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准生气。”
湛清然这才隐约觉得上了当,他等身后散步的夫妻过去,靠近她,把人压在黑色短柱上,狠狠掐了一把:
“我说给我戴那么高的帽子。”
燕回笑起来,洁白牙齿乱闪,属于二十岁特有的明亮和快乐。
湛清然似乎被她的笑容感染,他抱着她,两人在岸边看了很久的漫漫河水,吹了很久的晚风。
他们后来打车去正宁路夜市,路上,听司机师傅给他们纠正没有所谓兰州拉面,本地的正宗叫法是兰州牛肉面,顺带夸了燕回,司机师傅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
她半靠湛清然怀中,懒洋洋撒娇:“听见没有?你可要把我看紧了。”
湛清然含笑低首,吻了吻她耳边秀发。
正宁路夜市小吃琳琅满目,每一种燕回都嚷嚷着想吃,最终,她捧着当地包装简陋却十分可口的杏皮水,喝了一杯又一杯。
烤羊肉的小哥手法娴熟,两只手下,得有上百串铁签子,耍杂技似的,燕回站跟前也不嫌烟熏火燎,她最惹眼,又不吝啬对别人的赞美,拍手欢笑:
“哎呀,好帅气呀!”
年轻男孩子被她夸得不好意思,腼腆提醒她,可以离的远一些,否则味道都沾到她衣服上了。
燕回要的纯瘦,微微辣,嘴巴已经吃得通红。
“好好吃。”她眼泪汪汪地感慨,因为爱美,燕回在保养皮肤方面非常自律,辛辣刺激性的食物基本不碰,她吐着舌头,看向湛清然,“我能再要一杯杏皮水吗?”
“你刚才喝了三杯是不是?”湛清然笑,起身去给她买杏皮水。
果然在夜市窜了一身的味道,回到住处,燕回冲了个澡,然后把一次性床单枕套什么的不厌其烦地铺摆好。
她吃多了,人歪歪唧唧的,湛清然一边给她揉肚子,一边跟她解释什么叫李广杏。
对燕回而言,湛清然简直就是行走的百科全书,很多有意思的传闻轶事,他张口就来,燕回忍不住吻他:“小湛老师好厉害,什么都知道。”
她一想到什么都知道的湛清然,是她的,燕回就更高兴了。
“我好兴奋啊,今天一天都非常高兴。”燕回不停吻他,火热的唇,在他唇舌间恣意游走,湛清然一个翻身把她压住,“这么高兴的吗?”他擅长爱抚,修长手指一寸寸攻城略地,燥热的吐息逼近,“湛太太是不是应该考虑也让我高兴高兴了?”
燕回下意识夹紧他的手,媚眼如丝:“你可以对我为所欲为,湛先生。”
失控感陡然遍布神经,湛清然低笑,不知怎的,他突然鬼使神差地要求了句:“说你爱我,燕回。”
一个晚上,他频频逼着她表白,她表白一次,他就凶狠几分,直到把燕回弄哭,她也同样咬伤了他肩头。
最终,她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第二天,燕回自然起不来,拖拖拉拉很晚才出门,两人在博物馆附近吃牛肉面,还是因为燕回足够漂亮,老板耐心地给两位外地游客介绍眼前面目清秀的牛肉面:
“我们这里的牛肉面呢,讲究的是一清二白三红四绿五黄。”
燕回笑眼弯弯,她慵懒异常:“什么意思呀?”
细白手指捏着筷子,她不忘跟湛清然嘀咕:“小湛老师,你发现了吗,他们这里的牛肉是单独点的哎,真有趣。”
“当地特色,要不要再点几两?够吃吗?”他压着声音回答。
燕回笑如银铃,一手托着腮:“你喂我吃吧,我拿不动筷子了。”
她那样子,跟一只懒猫似的。
湛清然不得不提醒她,公众场合,不要笑得那么娇媚,本来就穿得格外引人注目。
她皮肤雪白,越晒越白的那种,出门前,燕回命令湛清然给她后背抹防晒霜,他不懂她既然怕伤皮肤,为什么还要穿露背裙。
女孩子为了美,果然都是让人费解的。
湛清然发现燕回在外,总是会受到男人们的格外照顾,每个人对她说话都客气极了,她爱撒娇,也习惯他们的目光和奉承,他同样为她的这种习惯感到细微羞耻,她是他的妻子,但表现地像个大众情人。
他甚至没办法苛责她,毕竟,她太年轻,过早地享受了美貌的红利,并且,很明显地再继续享用。
他怎么去跟一个无知又美丽的女孩子计较呢?
对于逛博物馆这种事,燕回一点兴趣都没有,她什么都不懂,也看不出名堂,哈欠连天,跟在湛清然后面,无聊得要死。
湛清然兴致十足,燕回实在懒得动了,她腰现在都酸,索性,在展览室外头的长凳子坐下,不一会儿,就有人过来搭讪,问她可不可以加微信,又问要不要帮她拍照。燕回笑盈盈摇头,对方很失望。燕回没有在博物馆搔首弄姿拍照的习惯,虽然自己不学无术,但对这种地方还是有丝敬意的。
坐久了,燕回察觉到有人偷拍她,她其实很不喜欢,尤其是自己的照片莫名其妙被传到网上这种事不是没发生过。
她给湛清然发信息:你什么时候能看完?再不出来,我要跟别的男人走了。
湛清然没有回复她,他压根没看到这条信息。
留学时,他跟叶琛几乎走遍知名博物馆,两人有种属于学霸的默契,他说的她都懂,接得住,不像某人,满脑子不着边际的蠢问题,湛清然一个人在光线昏暗的馆中走着,忽然觉得身边少了点什么。
本来计划在兰州只住一夜,因为湛清然要逛博物馆,便多住一晚。今晚既然不走,湛清然一直到快闭馆才出来。
燕回不在凳子上坐着,人不见了,早溜到文创区买了一堆毫无用处的打卡纪念品。
湛清然看到她时,她正兴冲冲挑礼物。
“买一样意思下就行了,这么多用得着吗?”他来到她身后,笑着开口,燕回转身,立刻垮了脸,“你又不陪我,我买点东西高兴下你还要说我,又不花你的钱。”
湛清然一算时间,确实,晾着她一人两小时了,他牵住她手:“喜欢什么,我给你买。”
燕回想甩开他,湛清然攥得更紧,他仍是笑:“别生气,你不也没陪我么?扯平好不好?”
她倒也不是不能陪他,燕回委屈睨过去一眼:“都怪你,昨天晚上欺负我,我今天好累。”
男人的手掌心滚热,她被他攥着,始终挣不开。
趁身边没人,湛清然对准她嘴唇轻咬了下,低声说:“乖,出来玩儿就是高兴的,别生气了。”
燕回终于抿嘴一笑,她挑好东西,让湛清然去结账。
从兰州到敦煌,八个小时的动车,路上,燕回打开平板电脑,Amy让她参加线上的选题讨论。
湛清然也有自己的事情忙,忙着查看并回复邮件。
外面风景疾驰而过,渐渐变得不同。
“咦,云彩就好像在我们头顶,一伸手就能够着。”燕回往窗外看了眼,她又高兴起来,看到新奇风光,急着和湛清然分享,“你快看嘛。”
湛清然笑笑,他对沿途风景并不陌生。
他没告诉她,他和别的姑娘,曾经走整个大西北线路走了两次。
第22章 但他还是偏过身子,往外……
但他还是偏过身子,往外探看,跟她玩笑:“摘一朵送我?”
燕回被他逗乐,她佯装伸手再朝他怀里一搡:“喏,送你一朵雪白雪白的云。”
湛清然顺势摸了摸她肩膀,冰凉,燕回穿了件孔雀蓝针织吊带,胸型一览无余,她进车厢时就引得人频频转头看,湛清然有理由相信,如果不是因为他在她身边,那些狂蜂浪蝶,早围着她转了。
他站起来,从行李架上把箱子取下,找出披肩,给她搭上。
燕回肩膀一抖:“我不冷。”
“我觉得你冷。”湛清然重新给她披上,“还是有点凉的,别任性。”
燕回这才抿着嘴笑,她飞过来一眼,别有风致:“那我给小湛老师个面子好了。”
也就这么聊了几句,群里信息密密麻麻,Amy问:燕回呢?
她飞速打字,说,在呢在呢。
不知不觉两小时下去,窗外风景又是一变。燕回揉揉眼睛,她发现外头成了片戈壁滩,很荒凉,唯有丛丛低矮的骆驼刺,散落其间,成为仅有的植被点缀。远处,山不高,也是荒凉的。
她不认得骆驼刺,问湛清然,他什么都认得,说:“这是嘉峪关地界。”
“你该不会前世是这儿的人吧?”燕回狐疑瞄他,“你好像来过这里是不是?”
转念一想,湛清然读书时成绩那样好,博学广识,倒也正常。
湛清然没正面回答,他一手慢条斯理揉着太阳穴,一面笑:“我们前世有约,我是河西节度使,你是敦煌飞天。”
燕回觉得节度使这词儿熟,又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她觉得不对劲:“我是飞天,我在壁画上呢,跟你约个头。”
两人连座,没别人,燕回坐的是靠窗位置,他倾过身,手指在她嘴唇上轻轻揉了两下,笑得特别暧昧,又带着莫名的蛊惑:“让我想想,”声音愈加低沉,他的唇几乎挨到她的脸颊上来,呼吸轻拂,痒痒的,燕回情不自禁窝着肩膀,听他说,“到了敦煌好好拍,说不定,我就想起来我们前世约定的是什么了。”
燕回一撇嘴:“我是神女,你一个凡夫俗子,配得上我吗?”
湛清然很想吻她,却也只是把她手牵过来放自己掌心,轻轻摩挲。燕回头靠他肩头,两只眼,一直往外看,足足看了好半天,风景一点变化都没有。
只是多了一个又一个的风车,转啊转的。
“一个人都没有,真荒凉。”她小声说,“这里是不是就一直只有风吹日晒,也不怎么下雨。”
“嗯。”
“一千年以前也是这样的吗?”
“也许。”
“一直都没什么人吗?我都没看到有人在这住。”
“没有,河西走廊是古代商人们走的通道,环境险峻。唐朝后期,这条通商之路就没落了。”
“那可真寂寞啊,我是说,这片土地光秃秃的连个人都没有,真是太寂寞了,你看,连花花草草都没有。”燕回是个最怕寂寞的女孩子,她认真感慨,又往湛清然身上贴了贴,好像不贴着他,她自己就成了戈壁上的骆驼刺,只能顽强又孤单地扎根在荒凉大地之上。
燕回闭了眼,想象中,无边无尽的戈壁滩一眼看不到头,长长的列车,蜿蜒疾驰,里面坐了一个又一个的人,跟那么高的天,那么阔的地一比,可真够渺小的。
列车渺小,人更渺小,像是天地间飘飞的一粒草籽。
因为这份渺小,她觉得,身边有个人非常重要。
湛清然看她没了动静,以为燕回睡着了,正用披肩裹紧她,燕回挣扎,长发窸窣作响,她抬眼看他:
“你觉得寂寞吗?”
湛清然被她没头没脑的傻话问住,他一笑:“怎么了?”
“你看,外面那么空旷,一个人都没有,如果我们不是因为交通发达,它可能会继续这么寂寞下去,都没人看它。”
燕回眼睫轻轻垂下:“我想到这个,就是觉得很寂寞。”
湛清然微微诧异,他看看她,又把她手握紧了些:“我陪着你,会不会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