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纵等了会儿,但嘉南没有接着说下去。
电影已经开始了。
主人公行为滑稽,与朋友的互动笑点十足。
嘉南也被逗笑了,她笑着笑着倒在陈纵身上,脸埋在他颈窝,开始闷闷地小声抽泣。
眼泪像煮沸的雪花,簌簌落进陈纵衣领里。
“嘉南,南南……”
陈纵捧起她的脸,叫她的名字。嘉南一时间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仓皇地想要把自己藏起来。
她躲进了小花被里。
陈纵把她整个抱到身上,轻轻晃着,拍她的背,像哄襁褓中的小婴儿。
直到嘉南的哭声渐渐平息。
“对不起。”她在被子里说。
陈纵掀开被子一角,把头凑进去,在黑暗中吻了吻她眼角的眼泪,尝到了苦涩的味道。
“对不起……我太烦人了……”嘉南觉得突然间的哭泣会让人苦恼,也很莫名其妙,所以道歉。
“没关系,”陈纵抵着她的额头说:“可以哭,不烦。”
“你可能发烧了,额头有点烫。”陈纵说,“家里有没有温度计?”
嘉南:“药箱里有。”
陈纵找到温度计,给她测量体温,她确实在发烧。
陈纵摸了摸她的耳朵和脸,“我们去趟医院。”
*
嘉南缺席了这次考试,直到三天后,她重新回到学校上课。
班主任问她身体怎么样。
嘉南说已经好了,没什么大问题。
当时要请假,必须由家长打电话给班主任。
嘉南只好向嘉辉说明情况。嘉辉去了外地,说让继母去医院看她,嘉南拒绝了,说有同学和朋友照顾她。
嘉辉心大,居然也信。
“多吃点饭,别挑食,要营养均衡,增强抵抗力和免疫力,进了高三压力更大,身体撑不住动不动生病怎么办……”班主任说。
嘉南默默听他说完,离开了办公室。
考试后的课堂基本都在讲评试卷,嘉南没有参加考试,连卷子都没拿到手,只好跟同桌共用。
“你这几天干嘛去了?”同桌小声问。
“感冒发烧了。”嘉南说。
“是不是很严重啊?”同桌说:“你看上去真的很‘虚’,我都担心你随时会晕倒。”
嘉南:“现在没事了。”
下课后,同桌主动拿走了嘉南的杯子,“我顺带去帮你接热水吧。”
教室里空气不流通,嘉南感到闷,到走廊上透气。
看见对面楼下的升旗台前有人在拍照,有学生,也有西装革履的成年人。
同桌把装满白开水的杯子给嘉南,嘉南说谢谢,继续远远地看着那群人。
“应该是在颁发助学金,要合影留念,也算作凭证。”同桌说。
“就是知名校友们建立的那个,好像就叫‘阳光助学金’吧,咱们班黄橙橙就申请上了,还有隔壁上的杨竹……”
同桌刚说完,嘉南认出了那群人当中魏春生的背影。
第42章 “我们不分手。”
杯里的水还烫, 嘉南吹了吹,慢慢喝了一口。
同桌说:“走啦,回教室上课了。”大概因为嘉南生病她们三天没见的缘故, 同桌变得比之前热情。
嘉南:“还没打铃。”
同桌胸有成竹地望着教室墙上的钟报数:“三、二、一。”
铃——
聒噪的上课铃准时在校园里回荡。
嘉南朝升旗台前看了一眼,底下拍照的人群也散了。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领完“阳光助学金”的黄橙橙回到教室。下课后, 有好事者迫不及待向她打听, 问这次助学金多少钱。
黄橙橙说了一个普通数额。
嘉南坐在座位上, 给自动铅笔装笔芯。黄橙橙走过来说:“嘉南, 魏先生听说我是高二7班的,还问到了你。”
魏先生, 一听就知道是在说魏春生。
嘉南放下铅笔, 用湿纸巾擦掉手上的墨痕, “他问我什么?”
“他以为你也会申请助学金。”黄橙橙是这次助学金的受益方,加之魏春生表现得平易近人没有架子,黄橙橙对他比较有好感。
“他看上去很关心你,还跟我打听了你平时在班上的表现。”黄橙橙说。
嘉南打断了她继续谈论魏春生的那些话:“我跟他其实不熟。”
黄橙橙表情讪讪, 发现今天的嘉南格外冷漠且不好接近,她只好止住话茬, 没有再提魏春生。
外面走廊上有嬉笑打闹声。
隔壁班杨竹得到助学金,几个男生在叫他请客:“杨猪, 请兄弟们吃个汉堡不过分吧?”
杨竹没有表态, 显然不情愿。
他被挡在上厕所的路上, 想从旁边挤过去, 奈何身材过于庞大,没能成功。
“你们也别太过分了。”有人站出来指责。
那几个男生回怼:“开个玩笑而已,这么认真干什么。”冲着杨竹的背影骂“死胖子, 小气鬼”。
下午,又轮到了7班和8班一起合上的那节体育课。
集合之后要跑圈,嘉南现在不宜剧烈运动,向老师请假,站在香樟树下休息。
还有几个正在生理期的女生,站在一起说话。
“你们的综合素质评价弄完了吗?”
“没有欸,登陆密码都忘了。”
“这周弄完应该来得及吧?”
“还有一周左右就截止了……”
听她们说话,嘉南才记起班主任之前布置的任务。每个学生需要上网登陆洛陵市综合素质评价系统,提交相应的社会实践报告材料和照片。
具体有什么用还不清楚,但教育局是这样下达通知的。
一般来说,大家比较常规的选择是去敬老院帮忙,去社区服务,去孤儿院献爱心。
然后拍几张照片,盖个章子。
麻烦的是,每人至少要提交三项以上的实践材料。
嘉南在心里盘算,该怎么凑齐三项。
大部队已经跑完步回来。
今天体育老师下达命令有点狠,半点懒不让偷,每个人都跑得气喘吁吁。
“杨竹,你的综合素质评价弄完没有?”刚才说话的那个女生问,“你知道哪个孤儿院离得最近吗?”
她说完才觉得不妥,太伤人自尊。
杨竹跑步跑得满脸通红,呼吸急促,脸颊肉仿佛要溢出来,等了片刻,才说:“可以去我住的那家。”
见嘉南也在,杨竹对她说:“你也可以去。欢迎你们。”
嘉南诧异地看着他,像是在问,“你不介意吗?”
“反正大家都已经知道我是在孤儿院长大的了,”杨竹尽量装得无所谓,他笑很难看,有种装出来的豁达与释然,“都去帮着干活,还捐东西,多好啊,我又没损失。”
嘉南回家跟陈纵说了这件事。
陈纵帮她出谋划策:“去街边捡垃圾能不能算一项?也是替社会服务了。”
“对哦,应该可以。”嘉南觉得班主任审核不至于太严格。
万一不可以,那就到时候再说。
为了体现自己没那么敷衍,嘉南拎了个超级大的垃圾袋出门。
因为傍晚下过雨,打碗巷坑坑洼洼的地面上到处有积水,她特地穿上了家里唯一的一双黑色塑胶雨靴。
雨靴不合脚,过大,靴筒松松垮垮地包裹住了嘉南的小腿。
她走起路来一搭一搭的。
陈纵跟在后面,说:“慢点。”
刚出楼道没走几步,嘉南就看见地上的烟头和被人踩瘪的易拉罐,她用火钳夹起垃圾,丢进塑料袋里。
陈纵举起手机给她拍照。
嘉南打量自己的工装裤和雨靴,问:“我这样这样看上去是不是特别傻?”
陈纵忍着没笑,适时给出正面评价:“特别好。”
嘉南不信,“到时候照片传到平台上,是公开的,大家都能看到。”
“没骗你。”
陈纵此刻想去夸夸群进修,学点新词汇和夸人技巧,帮助小朋友重建自信。
他把拍摄的照片给她看,“这不挺好看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