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让垂眸看着她手上的戒指。
这段见不得光的日子,从来都只配在黑暗里进行。
一旦见到一点儿光,他都是那个要避让的那个。
顾让将手中的水杯一饮而尽,明明平淡无味的水,却苦得他的心脏抽搐个不停。
再没有说话,顾让将水杯放在桌上,起身朝门口走去。
秦蝉仍然坐在沙发上,一动未动。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骄傲如顾让离开也是必然的。
“秦蝉。”门口,沙哑的声音仿佛带着无尽的疲惫。
秦蝉没有转头。
顾让再次开口,声音有些茫然:“你说,四年前的那些事,真的发生过吗?”
否则,为什么还清楚地刻在他的记忆里,她就不要了呢?
这一次,顾让再没有停留,打开门走了出去。
秦蝉仍坐在沙发上,也许十几分钟,也许半个小时,她站起身看了眼茶几上打开的蓝光盒以及一旁的杂志,开始收拾起公寓来。
从客厅到卧室,从沙发下到衣柜角落,从书房的每一本书,到餐厅的每一根碗筷。
收拾完,已经晚上十一点了。
秦蝉擦了下鼻尖上冒出了汗珠,洗漱完后躺在床上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又是崭新的一天。
秦蝉照旧和前台笑着打着招呼,和孟茵互相调侃,将外套还给了梁隽,处理着酒店的事情。
装修工作室的人已经来了,正配合着孟茵、梁隽的工作。
中午,梁隽敲了敲她的房门邀请她一起去吃午餐,秦蝉欣然同意。
日子好像完全没有任何不同,充实,且千篇一律。
林城短暂的秋天也过去了,十一月份的林城带着初冬的严寒悄然而至。
而这样的大冷天,秦蝉是一定不会出去吃午饭的。
因此这段时间,她和梁隽出去的次数倒是少了很多。
这天,秦蝉照旧在办公室忙了一上午,一直开着空调难免有些干燥闷热,索性开了会儿窗子,冷风灌进来,人倒是清醒了不少。
她准备随意应付一下午餐,晚餐再好好地犒劳一下自己。
房门在此时被人敲了敲,秦蝉抬头看去,梁隽一手拿着外套一手拿着一杯热牛奶走了进来,感觉到屋内的冷空气,看见她桌上的快餐,不赞同地说:“就知道你又懒了。”
说着上前将开着的窗子关上。
秦蝉眯着眼睛笑了笑:“外面太冷了。”
“你啊,”梁隽将热牛奶放在她面前,“有个教授过寿,我下午需要出去一趟,牛奶你帮我解决吧。”
秦蝉将牛奶拿在掌心:“那谢谢教授今天过寿。”
梁隽无奈地看着她:“不如谢谢给你牛奶的人。”
秦蝉笑了起来:“谢谢梁隽哥。”
梁隽顿了顿,不由有些后悔当年初遇的那场晚宴上,对她说:以后都叫我“梁隽哥”吧。
“先走了,”他看了眼腕表,“别忘了吃晚饭。”
秦蝉点点头,目送着对方离开。
直到办公室门关上,秦蝉才拿起牛奶。
牛奶还热着,捧在手里格外暖,瓶身上画着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一看就是小女生爱喝的那种。
秦蝉喝了一口,胃里好像也暖了。
除了隔壁空荡荡的,好像都很好。
午休将要结束时,孟茵来了电话:“很久没去清吧了,晚上走起?”
秦蝉想了想,自己回家也没事做,同意了下来。
下午并不忙,就这么被她摸鱼度过去了,离下班还有半个小时时,秦蝉干脆直接下楼,准备去清吧等孟茵。
依旧是固定的吧台,固定的鸡尾酒,秦蝉只安静地喝着。
不知多久,身边多了一道人影,陌生人的气息,秦蝉皱了皱眉:“抱歉,这里有人……”
声音在看见对方时停了停,随后礼貌地弯起一抹笑:“温小姐。”
她没想到会是温盈可。
今天的温盈可和平时有些不同,穿着一条白色的修身线衣和牛仔裤,清纯的面容随着脖颈的一条锁骨链添了些小魅惑。
“秦小姐。”温盈可对她点了点头,找酒保要了一杯酒,便要坐下。
“这里有人了,”秦蝉好心提醒,“而且她不喜欢别人坐她的座位。”
“我有些话想对秦小姐说。”温盈可喝了一口酒,随后忍不住皱了皱眉,显然她并不怎么喝酒。
秦蝉收回目光,再没看她。
“华悦和羲日的合作谈判持续了近一个月的时间,”温盈可将酒杯放在吧台上,抿了抿粉唇,随后才自嘲地笑了笑,“因为羲日的总裁除了第一天出席这场合作外,再没有出现过。”
“你知道为什么吗?”
秦蝉没有说话。
温盈可继续道:“因为羲日的前台工作人员对他说,和我谈合作的那天,在羲日门口看到一个酷似你的女人看到我和他在一块的画面后,转身就离开了。”
秦蝉喝了一口酒,神色没有任何异常。
温盈可转头看向她:“你真的能这么平静吗?”
“不然呢?”秦蝉将空酒杯朝调酒师的方向推了推,看着调酒师将澄蓝的液体倒入酒杯,她重新拿了回来,“我该呼天抢地,还是受宠若惊?”
温盈可脸色微白,咬了咬下唇:“四年前,是顾让的爷爷找到了我,不止找了我,还找了和顾让接触过的很多人想要了解他。那时我才知道了你和顾让合约的事,才……说了那些话。”
“合约的事情,不是顾让和我说的。”
秦蝉没有说话。
这一点,以她对顾让的了解,早便猜到了。
温盈可说完,看着秦蝉的表情,企图找到一丝裂缝,可是没有。
像是风和日丽时,无比平静的海面。
“秦小姐,”温盈可再一次喝了一口酒,这一次已经接受了酒的味道,没有皱眉,“你永远都是这么骄傲,高高在上。”
“四年前,我以为秦家倒了,你失去了一切,应该是落魄潦倒的,可是再见面,你依旧这样明艳照人。”
“我和他那么多年的同学情谊,我是唯一一个离他最近、和他相处那么长时间的女生,我以为不出意外的话,我们总会在一起的。”
可是,意外出现了。
秦蝉就是这个意外。
温盈可手里的酒杯已经见底,秦蝉一手撑着下巴,玩转着酒杯。
安静了很久,温盈可笑了一声:“不过,好像那句话是真的。”
“靠时间忘记的人,真的经不起见面。”
可是,又能怎么办呢?从四年前顾让知道她找过秦蝉后,用前所未有的冰冷又陌生的眼神看着她时,她好像只能选择忘记了。
秦蝉玩转酒杯的手短暂地停顿了下。
温盈可也再没有说话。
身后,一人懒洋洋的声音传来:“清吧也不卖醋啊,怎么这么酸?”
秦蝉无奈地笑了笑,转头看去,孟茵抱着手臂站在那,食指与中指夹着一根烟,挑着眉看着温盈可,红唇如火徐徐吐出一口烟雾:“酸溜溜的话留着自己听吧,小美女,你占了我的位子了。”
温盈可的神色一白,看着孟茵,却到底是自己理亏,只又看了眼秦蝉,目光有不甘有不情愿,却最终都消失了,转身离开。
孟茵走到秦蝉身边,低头打量了下自己:“怎么样,看你被人上门挑衅,特意补上的烈焰红唇。”
秦蝉看了她一眼,将她手里的烟拿过来,熄灭在一旁的封闭烟灰缸中:“不是说戒了?”
“给你长长威风。”孟茵挑眉,“就吸了那一口。”
“谢谢孟总。”秦蝉笑着恭维。
“少来。”孟茵睨她一眼。
秦蝉再没多说什么,看着面前的酒杯出神。
驻唱台上,陌生的歌手在上面娓娓唱着:“这悠长命运中的晨昏,常让我,望着远方出神……”
秦蝉拿起酒杯,再次一饮而尽。
这晚,秦蝉是被孟茵强硬地塞进她的车里送回来的。
秦蝉只说自己没醉,只是多喝了几杯,走路摇晃眼前朦胧而已。
孟茵根本不理会她。
她无奈,只得默默窝在对方的车后座,暖气氤氲,酒气竟然开始慢慢翻涌上来。
孟茵下车时,看见的便是在后座沉沉睡去的女人,她无奈地上前,扶着她艰难地下车。
只是下车的角度有些刁钻,孟茵的手一滑,眼见秦蝉就要滑落在地。
一只手扶住了她。
孟茵松了一口气,抬头便要道谢,却在看清楚来人时微微皱眉:“顾先生?”
之前就看着面熟,后来在婵婵去疗养院的那天,这个男人还问她“秦蝉在哪儿”。
现在想想,这不就是当初婵婵在手机新闻上看到的那张让她有片刻失神的照片上的那个人?
顾让抿了抿唇,垂眸看着秦蝉,眼神有莫名的情绪翻涌,沉静了好一会儿,他弯腰将她横抱起来,一步步朝公寓楼走去。
孟茵僵滞了下,忙跟上前去,直到走到公寓门口,孟茵熟练地输入密码,打开门,将秦蝉接了过去:“顾先生就送到这里吧!”说完直接关上了房门。
将秦蝉送到床上,脱了鞋子洗了脸,才发现冰箱里空空如也,除了几瓶冰水外,几乎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