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家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能走的?
就算要走,不带点典手礼,倒显得她这个主人不懂待客的礼数了。
纪见星打开浏览器,搜索入室盗窃立案、量刑标准,她心中大致有数,三年的牢饭免费送你了,不用谢,大恩不言谢。
预计警察快到了,她捏着嗓子,装出害怕的颤音:“我知道你要钱,我有钱,都给你!求求你,不要伤害我……”
有道粗粝男声应答她:“说,钱在哪里?!”
纪见星面无表情地“哽咽”着说:“桌、桌桌子下。”
小贼粗暴地掀开地毯,看到有条瘸了的桌腿下面垫着一块金条,两眼冒出精光,好家伙,拿在手中沉甸甸的,肯定值不少钱!他正做着春秋大梦时,警察破门而入,将他当场抓获,人证物证俱全,当即扭送区派出所。
纪见星配合清点完失窃财物,一起前往派出所做笔录。
笔录做完,跨进家门,天色已大亮,她打着呵欠,掀开桌下某块活动地板,从隐秘暗格内取出黑色丝绒盒,眸中映入一抹晶莹剔透的蓝色。
盒里装的正是林紫所说的“定情信物”,她的镇宅之宝,小时候用草莓发夹换来的蓝色钻石,深海之星。
晨曦透窗,折射出璀璨的宝石光芒,纪见星微微笑着,看光路里漂浮的纤尘。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女儿住处深夜进贼的事传到了纪宗尧钟晚耳中,三天内连撞两次车的事故紧跟着浮出水面,加上她作息日夜颠倒,体检报告有两项指标不合格,三罪并罚,掀起前所未有的轩然大波。
骆驼被压死的时候,没有一根稻草是无辜的。
夫妻俩态度分外强硬,完全不留一丝商量余地,勒令女儿到家里公司上班!理由充分:朝九晚五的工作,白天时间合理安排;公司离家近,女儿可以搬回家住,方便他们照顾她,监督她的作息。
纪见星自然不肯,然而爸妈这次是真铁了心,无论她怎么变着花样地软磨硬泡,撒泼打滚,甚至找她哥哥求助,都无济于事。
两方对峙进入白热化阶段,纪宗尧在“父愁者联盟”微信群向兄弟们求助,再跟老婆经彻夜商议,假意放出和谭家小少爷联姻的风声,再通过保姆吴婶的口私底下传达给女儿,以此要挟她回来接手公司。
事实上,联姻之说不算空穴来风,前阵子纪宗尧到A市出差,饭局上遇到故友老谭和他儿子,觥筹交错,老谭听说纪见星回国的消息,提议让两个年轻人约出来见见面,毕竟知根知底的,万一真能成亲家呢?
虽然老谭儿子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但纪宗尧舍不得自家水灵灵的白菜这么早被猪拱,含糊其辞地应付过去了。
反正联姻只是家里内部关起门来说说,传不到外面。
纪见星心力交瘁,不知情联姻是爸妈故意放出的烟`雾`弹,猜测他们有可能是受了宋晚月高富帅男友的刺激,便信以为真,她找林紫商量对策。
“旁敲侧击问了老纪,说是和对方长辈口头约好了。”他总不会拿婚姻大事开玩笑吧?
军师林紫建议她:釜底抽薪,从源头上击破。
于是,纪见星跟林紫拿到所谓联姻对象的住址,亲自杀去A市退婚。
A市是南省的省会,距离桐城两小时车程,与桐城同为一线城市,一体共生,王不见王。
A市是老城,底蕴深厚,本地人口居多,向来低调内敛,步履扎实敦厚地发展着,桐城相反,作为新兴城市,它包容性强,疯狂吸引着来自五湖四海的人才到此追梦,在政府的大力扶持下,高科技产业雨后春笋般兴起,成为引领新时代风潮的前沿地带。
因此有人戏称:“A市是南省人的A市,桐城是全国人的桐城。”
有导航指引,纪见星开车一路顺畅地来到A市郊区,不远处的指示牌写着“道路施工,请绕道前行”,原本目的地就在2公里外,如今得多绕5公里的山路。
纪见星掉转车头,开上林荫道,polo穿行日光树影中,听了一首歌的时间,半山腰出现一座豪华别墅,导航提醒道:“前方请在合适位置掉头!”
纪见星凭着5.2的视力远远看到别墅门边雕刻着“谈公馆”三个字,掉什么头,这不是快到了吗?
原来是谈家啊,她还以为谭家来着。
纪见星继续前进,导航再三催促掉头,她估计它因为原路线施工无法通行的突发情况出Bug了,笑着说你是不是傻?指尖轻点,退出了系统。
纪见星停好车,提着礼品上门拜访,接待她的佣人听说她要找小少爷,先愣了一下,恍然大悟:“你要找的是三少爷吧。”
纪见星心想,可能小少爷排行老三?她点点头:“是的。”
“你坐着稍等,”佣人以压抑不住的兴奋语气说,“我去请三少爷下楼。”
二楼书房。
谈行彧听佣人说完,皱眉问:“纪小姐?”
“是啊,”佣人说,“我看她样子,好像找您有急事呢。”
谈行彧取了口罩戴上,走到楼梯口,看清坐在沙发上的人,他眼底闪过一丝意外之色,顷刻恢复如常。
他摘掉口罩,踏下楼梯。
纪见星听到脚步声,偏头看去,视线登时直了。
男人正拾级而下,夏日午后的阳光炽烈,明亮亮落到每一处,也落到他颀长的身体上,分隔出清晰的光和影。他闲适地单手插兜,黑色短发利落,镀着柔和光晕,收了几分凛冽气息。
他像从画里走出来,一如之前所见地,玉树临风,丰神俊朗。
那双幽深的黑眸映着浅光,遥遥与她对望,仿佛要看入她的心。
纪见星难以置信地瞪大眼,几天前会所走廊的尴尬,比不过她此时的震惊,这个世界未免太小了吧,说好的负负得正,日后再不相见呢?!
在她直愣愣的目光中,他一步步地缩短他们之间的距离,纪见星产生了夺门而出的冲动,硬生生按捺住。
既来之,则安之。
男人近在两米内,无形的压迫感笼罩了过来。
纪见星一颗心跳得乱糟糟的,睫毛轻颤,她极力稳住波澜起伏的情绪,故作平静地问:“你就是谈家小少爷?”
千万!千万!!千万不要是!!!
谈行彧不露声色地看着她,略作思索,沉吟道:“我是他三叔。”
还好不是。
纪见星心弦骤松,原来是三叔,有钱人家的辈分乱七八糟,她早已见怪不怪了。
谈行彧落座沙发,支起手搭上靠背,腰腹处的衬衫折出几道褶皱,淡声问:“你找他有什么事?”
纪见星捧着佣人送来的鲜榨果汁喝了两口,水珠沿杯身滑落,冰着手心,凉凉的很舒服。她简单明了地提起谈纪两家有意联姻的事,并委婉地从各方面分析她和素未谋面的小少爷并不合适,最后摊出底牌:“我是来退婚的。”
谈行彧反应过来什么,垂着眼,覆住全部情绪,沉默了将近一个漫长的世纪,他才回神,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扣,似笑非笑道:“你们确实不合适。”
纪见星心内一喜,面上笑颜如花,又听他漫不经心问道:“那你觉得我怎么样?”
纪见星跟不上他的思路,连半个字都听不懂,她茫然地眨眼,再眨眨眼:“……什么意思?”
和以往耐人寻味的注视不同,男人此刻看她的眼神透着一股热意,直白,不加掩饰,不加克制,他换了个坐姿,朝向她,薄唇微启:“做你的未婚夫,怎么样?”
纪见星:“……???……???”
作者有话要说: 纪见星微微挑眉:“不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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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小姐温馨提示,天晚了,外面很危险,男人也要保护好自己哦。
鱼鹅温馨提示纪小姐:上天这次听到了你虔诚的祈祷,以后你们就要天天见了,开不开心?惊不惊喜?
每次听到导航说“前方请在合适位置掉头”,或者在路边看到【允许掉头】标志,鱼鹅就会有种冲动想捂住自己的小脑袋,鱼头不能掉啊!!
第8章 第八颗星 白露为霜(01)
第八颗星
纪见星脑内霎时间漫上一片空白,呼吸跟着心神齐齐飘到九霄云外,整个人犹如木雕般一动不动,几乎不会思考了。
呆愣五百年那么久,经历了特别复杂的心路历程,她懵圈的反射弧终于从迷雾森林走出,豁然开朗,他的意思是说——
我做你的未婚夫,怎么样?
打住!话题是怎么从她退婚,诡异地跳到他要做她未婚夫的?
听力太好的缘故,纪见星无法用产生幻听来蒙蔽自己,她只想到某个可能性,看向丢出炸`弹却云淡风轻的始作俑者,认真地跟他确认:“你是在开玩笑吗?”
“没有。”男人波澜不惊的语调中透着郑重,分明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味。
所以,他、是、认、真、的!?
难道是因为她长得过于美貌,他对她一见钟情,深陷情网,难以自拔?又或者说,他暗恋她已久,刚好她主动送上门来,他将计就计?
她实在想不出别的原因了。
跟她表过白的男生从蒹葭巷口排到巷尾,可一上来就这么直接要当她未婚夫的,头回遇见,怪不得他会用那般直白炽热的眼神看她,纪见星有些不知所措,只好又沉默了。
谈行彧见她长睫低垂,红唇微抿的模样,像极了那晚月色下含苞欲放的蔷薇,他眼尾勾出好看的弧度,昙花一现,缓缓道出实情:“实不相瞒,冒昧向你提出这个提议,是迫于家中长辈逼婚的压力。”
原来同是天涯沦落人啊,纪见星深感不可思议,以他的条件,会找不到女朋友?
开什么玩笑?!光是这张脸就足够让人前仆后继,扑了还想再扑的了,他周围的女人眼睛真没有什么问题,不用去看看眼科吗?
谈行彧一眼看出她的心思,轻描淡写道:“我眼光很高。”
行吧,完全可以理解。纪见星为先前的自恋感到些许懊恼,迟钝地意识到,他好像间接夸奖了她,被眼光很高的他看上,她是不是该说句很荣幸?
谈行彧恢复了商人本色,以公事公办的语气,条分缕析道:“既然你我都暂时无意婚姻之事,为何不顺水推舟?我认为以私下协议的方式对外建立未婚夫妻的关系,不仅能让逼婚的难题迎刃而解,还能在一定时间内杜绝后顾之忧,一举两得,你觉得呢?”
以数次交手皆以失败告终的经验来看,纪见星不敢掉以轻心,生怕踩进深坑,尽管她承认他说得有道理,但她并不想把婚姻变成一桩交易,哪怕是假的。
“我觉得,我们不合适。”
“哦?”谈行彧姿态松散,似乎并不意外,“那你说说,我们哪里不合适?”
用来婉拒谈家小少爷的台词全当着他的面背完了,纪见星哪里还说得出来?她绞尽脑汁,忽然灵机一动:“性别!”
话声落地,再无余响,客厅陷入死寂。
察觉到对面男人投来莫名其妙的视线,纪见星先是迷茫,然后如遭雷击——
嗯???性别不合?!
她不合,还是他?她又不清楚他的性取向,怎么知道他合不合?这不等于自狙吗?
“你别误会!”纪见星险些咬到舌尖,急忙解释,“我喜欢男的!”
天啊,越解释越乱。
她放弃挣扎了:“其实我要说的是,性格。”
她刚才千真万确想的是性格,太激动了,说出来就变成了性别。
“对,性格不合。”她像漂游海上的人抱住了浮木,“你太冷冰冰了,我喜欢热情点的。”
他总给人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感,遥远而清冷,不可亲近。
谈行彧微抬眉峰,颇为玩味地重复她的话:“你喜欢,热情点的,男的?”
危险暗潮汹涌着袭来,纪见星放弃正面交锋,选择侧面讲理:“何况,我前脚跟你侄子退婚,如果后面又和你……”
他是聪明人,难堪的局面不必说破,她点到即止。
冗长的沉默再次横亘在彼此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