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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翘在本市订了家酒店,新买了很多很多衣服,零零总总加一起,八件还是十件。
秋衣、毛衣、绒线衣、羽绒服、冲锋衣。
她就不信了,还能冻着。她以后只要出门就穿五件以上。
要让被狗男人丢进寒风里的悲剧永不上演。
纪翘开了电视,在酒店里点了花甲粉外卖,吃完看国际新闻,这儿又炸了那儿又轰了,协议扯皮政客装逼。
人类真能折腾。
纪翘想着,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她很久不做梦了,这次却坠入了很深的梦里。
纪翘清楚知道是梦,可根本无法抗拒。
她看到自己在种树。跟一个穿警服的男人,那男人五官俊朗黑发茂密。
他帮她挖土,说翘翘真厉害,我们要种多少棵树啊?种到沙漠变少,对不对?
纪翘撅着屁股,把小树苗往里搬,边搬边问,那爸爸你能不能每天都陪我种?
那男人笑着,表情有些哀伤。
我也想,那等坏人变少,爸爸就回来了,好不好?
我们翘翘在家要乖。
场景忽然转了。
纪翘差点崩溃。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呢。
哪怕是梦里,让她多说两句也好啊。
是二十八岁的纪翘,不是八岁的。那么多年,那么多天,她有那么多过往的,想跟他说。
第二个场面很热闹。
周围都是欢呼声,混合着尖叫,简直要刺穿耳膜。
还有浓重的血腥味。
纪翘登记的时候,场方让她签字,嚼着口香糖问她,确定了,真的学过吗?
生死状,赢了二十万,输了……没有然后。
纪翘看了几秒,低头签了字。
她实在太缺钱。
嗯,学过。
纪钺以前是国际警察搏击大赛冠军。
没想到,把自己玩到坑里。
他们看准了她有卖点,让她打车轮战。
到后来,纪翘连右摆拳都挡不住,对方一记肘击断了她后路。纪翘倒在围绳上,咳出血痰,恍惚不已。
可在对手扑过来的时候,纪翘还是滚到了一边。
最后扭打在一起,纪翘把毕生所学,都奉给了对手。
抱着今天我死也不会让你好过的决心,目光冷极,也很缥缈。
老板在下面也很兴奋,他这黑赛开这么多年,女子赛都是冷时段开,从来没这么赚钱过,这个纪翘也太能扛太耐操了。
最后高||潮时,有第三方叫了停。
那男人穿了件白衬衫,面料极好的纯黑大衣,腕表极贵,表下还藏着隐约刺青。
他要买断这场比赛,所有下赌注的都算他账上。
老板漫天要价,对方也没就地还钱,反而多加钱凑了整,然后松了大衣系带,拉开围绳跃上了台子。
老板正处在发财的狂喜里,余光瞥到,还是有点奇怪。
看着斯斯文文的,那么高的台子,一跃而上,跳的也太过娴熟了。
纪翘整个世界都消失了。
她躺着,有清风过耳,哪儿哪儿都不疼了。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还有重如擂鼓的心跳。
纪钺的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说我们翘翘,想做拳击手就做,爸爸觉得你能行。
她能行个屁。
灯成了距离很远的,发散的光晕。
她视线里忽然多了个模糊的影子。
对方蹲下来,耐心温和地,擦掉她青肿眼窝旁的血迹,俯身把她抱起来往外走。
祝秋亭大概以为,他们之间只是初见。
但纪翘清晰地知道,这人她一个月前见过,在车旁,港口边,差点脑震荡那次。
晕成那样,纪翘还是隐约地有不太好的预感。
不知道为什么。
后来无数日夜,证明了她预感。
在最初的年岁里,她接受的,被灌溉的,都是纪钺教的给的。
他眼里揉不得一颗沙子,他让纪翘记得,说道德是人生命里的光,不让光落在黑暗里,是最重要的事,比生命本身都要贵重。
而她后来跟的男人,为了安全性命跟的人。
他奉行的准则是,
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
☆、【九】
【10】
“UNODC近日报告指出,跨国犯罪集团每年靠着越来越多的毒品,山寨商品与医药买卖,以及人口贩运、野生动物与木材走私等,赚进数百亿美元……报告警告,许多以香港、澳门、台湾、缅甸、泰国为根据地的犯罪集团手脚快过执法单位,已严重危害公共安全和未来发展①。”
晨光直射洲庭别墅某幢,阳光懒散横躺在木质地板上,光尘像碎金一样漂浮。
粤语新闻做背景音,一对父女悠闲吃早餐,享受难得静谧。
祝缃还没过十一岁生日,已经出落的鼻子是鼻子,眼是眼,很是精致。女孩儿发色浅,浅棕在光线反照里,甚至映出了偏金的感觉。
祝缃故意问过老师,说为什么我的头发跟别人不一样?
她那全能的家庭教师看半天,说,基因,你母亲是外国人吧。
祝缃生父是祝家得力心腹,生母是他在酒吧的艳遇。
因为种种原因,一个死了一个不见了,留下她,就被捡回来了。
祝秋亭是这么说的,他从不在这些事上隐瞒。
祝缃被带回祝家时,不过一岁。等她听得懂会说话,就被告知了真相。
祝秋亭常年在外,祝缃既想念他,又怕他。
总的来说还是想念多。
她小口喝着粥,问难得陪她吃早饭的人:“UNODC是什么?”
祝秋亭收叠报纸,把盘里烤香肠挪给她:“United Nations Office on Drugs and Crime。”
祝秋亭:“最近我不常回家,纪老师也要请假。寒假你想去哪儿,跟于叔叔说,可约上John——那男同学是这名字吗?约他一起。”
祝缃喝粥的动作一停,咬着碗边:“纪老师也不来吗?”
祝秋亭:“她有事。”
小孩儿猫瞳似的眼珠转一转,水汪汪的:“要陪你吗?”
祝秋亭垂眸望她,眼里有笑意,也有拿她当大人的耐心真挚:“那是纪老师的私事,你可以发信息问她。”
祝缃咬着碗边,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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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秋亭仅剩不多的温柔,基本都给了祝缃。
这跟上一秒谈笑风生下一秒能在对方咖啡下毒,这种表面温柔……不同。
祝秋亭对祝缃到底还是仁慈的,他没透露过她生父是怎么死的,让她免遭噩梦。
毕竟死也分很多种,炸死被枪杀算到一种,最爽快的那类。剩下的都可划分到其他类,因为如果不是这两种,注定要受不少罪。
有肇事司机以失误名义,背了祝氏下属两条人命,赌的就是A市非祝家地盘。这省会城市紧挨边境,天高皇帝远,很多事无法深查。
管HN工厂的明寥,年轻是年轻,但脑子好用,搞到真的验尸结果,那哪是车祸意外,分明是先被活打死,才扔到路上撞碾的。
都不用费劲,瞿辉耀没真心想藏。
在他看来,为了无足轻重的人、报损才八百万的生产线翻脸,太蠢了。
再有,他背后可是瞿应,那怎么说都是他父亲。
瞿家是做材料起家的,正好跟祝氏在A市的产业能互补,能合作的话,利益不可估量。瞿应只是暂时过不了心关,他七年前被祝家摆过一道,损失惨重,至今心有余悸。
瞿辉耀是小三所出,地位不稳,想出风头,用最蠢的法子,一把火一辆车,送自己走绝路。
瞿家那边没人觉得祝秋亭会翻脸,他是彻底的商人,利益重过命。权衡利弊,一个三十朝上,成熟又老奸巨猾的男人,总会这么做的。
但工厂起火第二天,祝氏在华运公司——瞿家主要货贸渠道之一——投资尽数撤回,他们正在发展新技术,正是需要钱的时候,但资金链直接断裂。
接着,瞿辉耀失踪了。
从头到尾,祝秋亭连面都没露。
瞿应急了,请了面子大的做说客,约在中山逸舍跟祝秋亭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