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翘不太担心。她花了三个小时,赶到A市才发现,明寥真是不靠谱他妈给不靠谱开门,不靠谱到家了。
凌晨四点,纪翘披着人造皮草披肩,刚从民国深巷里穿来的架势,高挑冷淡,红唇饱满。
“这是杠上?”她翘着二郎腿,透过车窗指了指远方,火光冲天后只余了一堆灰烬,友好提醒:“这是烧没了。”
明寥坐在副驾驶上,点头:“我知道。”
纪翘叹了口气:“你知道个屁。”
明寥一愣。
纪翘是祝缃的家庭教师,所有人都知道。就像所有人都知道,祝缃是祝秋亭收养的孩子。
但极少数人知道,她替祝秋亭做事两年半。
借着教师身份掩护,纪翘是行走人间的一道影子。进可谈判桌上撑场子,退可埋伏狙||杀保护他,脑子灵光话还少,除了祝秋亭不太待见她这点,可以说没什么缺点。
纪翘望向后视镜,和明寥的视线撞个正着。
“你不会以为,”纪翘勾着唇笑:“HN只是加工生产零件的工厂吧?二十年保密期的资料不都放那儿了。”
明寥脸色惨白。
祝秋亭上次处理失误重大的陈达,将他手掌脚掌射穿,丢在地下室,跟当地特产——二十条蛇待了一夜才放出来。当时陈达在境内偷卖白||粉,金额不超过八百万。
就这,还是看在陈达亲哥哥,曾舍命保祝秋亭的份上,从轻处置的。
“害怕?”
纪翘来了兴趣,挑着笑意望他。
“怕误了他事。”
明寥一只手掌盖眼睛,声音低低。
二十年保密期的资料,八百万再加个零都不止。
“放心吧,你大爷会解决的。”
纪翘点了支烟,缓缓吐了个烟圈,尼古丁含量少,不得劲,满口蓝莓味。
明寥满头问号。
“祝秋亭啊,他应该知道。”
纪翘耸了耸肩:“还是你愿意叫他祖宗?”
明寥:“……”
明寥:“我车上有监听设备,你知道吗?”
明寥:“而且,我还知道你被那个叫……方应的,差点欺负了。”
纪翘:“……”
祝秋亭是不是,又能找到机会搞她了。
这男人喜怒无常,对她尤其。
当着她面,烧她辛苦种的玫瑰园;借她挡枪挡刀都是小事了,之前在拉斯维加斯被人偷袭,为了保护他而受伤,祝秋亭给她裹了个被子,让她自己蹦去找医生;嫌她来例假麻烦,带她做了皮下埋植避孕。
对纪翘来说,祝秋亭是狗东西。
可她想爬这个狗东西的床,都爬不动。
真是耻辱啊。
纪翘想,只能做一个人的狗,不能做他的狗东西,也真是悲哀。
他们正沉默,忽然有辆深黑轿车从远处的夜色驶来,在空无一人的路口处U型转弯,最后横亘在明寥的车前,打开了车大灯。
照得人快瞎了。
纪翘咬牙切齿,捂着眼睛正想骂人,忽然意识到那车是谁的,那金色车标太清晰。
她手机很快响了。
纪翘不能不接,她轻叹了口气。
“喂。”
“下车。”
祝秋亭说完就挂了电话。
纪翘依依不舍的开门,指腹摩挲两下,都没舍得打开。
明寥也轻不可闻地叹气:“去吧,伸头缩头都是一刀。”
她心一横,下车后迈着极有节奏的步子,腰胯臀腿的曲线藏在长裙下,起起伏伏,勾魂夺魄的要人命。
纪翘走到劳斯莱斯前,拉了下门,没拉开。
下一秒,门从里面开了,一双手捉过她的腰,风卷蝴蝶双翅般轻松,将她带进车里。
纪翘被人压在后座上,暗极的空间里,她就着月光看见祝秋亭的眼睛,像极深的湖泊,温柔旋涡里藏了风暴含着尖刀。
他修长的手指挤进纪翘口中,搅动戳刺,动作狠而暴戾,节奏律动都暗示意味十足,但姿态却极悠闲。
“纪翘,”祝秋亭俯身,在她耳边笑了笑。
“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纪翘闭着眼,没说话。
如果罪恶是条长途轨道,祝秋亭便是一根笔直的光束,他知道如何处罚,如何到达。
他的欲望之壑能超越最深的海沟,尽管他时常表现得兴致缺缺,仿佛一切只是游戏。
极致的欲望里,也包裹着刻骨的轻蔑。
祝秋亭。
他超凡而卑鄙。
他不道德,罪孽满身。
光彩夺目。
作者有话要说: 每个女人都是超凡的,脆弱的,不可抗拒的,不道德的,光彩夺目的,难以满足的。
-- 波德里亚 《冷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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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7】
祝秋亭有很养眼一双手,骨节修长,指甲剪得规矩而圆润,掌心翻一翻,指腹枪茧昭示来时路。
他对亲自动手这事,兴趣缺缺。
祝家如今,既不缺为他卖命的人,也不缺为他背命的人。
可祝秋亭对折磨人很有一套,纪翘体会颇深。
薄茧从柔软的口腔内划过,疼痛微乎其微,但异物感重得很,纪翘又被斜压在座椅上,直想吐。
他收回手的时候,指间夹了个极小的东西,也就指甲盖大。
窃听器。
祝秋亭随手捏碎,丢到车窗外,拿手帕拭了手,头也不抬地问她。
“我不来,你准备去哪儿。”
纪翘缓了会儿,撑起身子。
“工厂。”
祝秋亭指尖在膝头敲了敲,望着前方快要灭尽的火光,若有所思地笑了。
“记者和警察都到了,你要怎么进去?”
他侧头望了纪翘一眼,没有讥讽,似乎真的只是好奇。
“飞进去?”
纪翘面无表情:“嗯。变成蛾子飞进去。”
祝秋亭笑了,手臂支在窗沿,撑着太阳穴:“它背得动窃听器吗?”
纪翘准备去找瞿辉耀,顺手从明寥那儿摸了个窃听器,至于藏的地方……
她穿得这身,实在不好藏。
瞿辉耀布局良久,依他那心态强度,绝不放心离太远。
HN的厂子不在工业厂区中心,大多数设备在HN南园,意外发生在南园。
工人和办公室在北园,毫发无损。
人八成也会在那儿盯着。
瞿家发家早,地头蛇出身。手段也不大干净,灰色产业多,利益链条跟上游大鱼绑着,真有什么威胁,用些不干不净的手段,也算正常。
很多时候,暴力只是换了身皮出现。
但有需要,让它现原形也并非难事。
在瞿辉耀看来,祝秋亭这拦路虎,再大再棘手,也就是商人罢了,是商人就有弱点,现在是敏感期,这种烂摊子不好收拾,公共媒体一关注,上面对祝氏自然会盯紧。
瞿辉耀算盘打得是很美,现在完成大半了。
“走吧。”
祝秋亭说。
司机踩下油门,黑车油门轰鸣着,沉默地疾驰,驶入更浓更深的夜。
要去哪儿?她不知道,也不会问。
总归不会把她卖了。当然,问了祝秋亭也不会答。
纪翘就着沿车窗落下的月色,那点光源,瞟了他一眼。明暗分界线很清晰。阴影蛰伏着,铺垫着,光游走在英俊轮廓上,照出男人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