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第一次见人吃火锅调料要调两碗,一碗蘸荤一碗蘸素。
热辣的红汤,原醇的清汤,不断翻滚热气,饥饿的人闻见味蕾大动,再加上时间是接近零点的深夜,平添一层破戒的刺激。话题则在泡妞和饮食之间来回跳跃。
韩彻是孤独的,他说玩咖的艺术生命很短暂,大概终结在28岁。这无所谓,反正一个人泡妞和一群人嗨顺便泡妞都没差,最痛苦的是想吃夜宵或者试哪款新餐厅叫不到人陪。
“那么多妹妹不都可以陪你吗?”随便找个网上聊得开心的,约出来,既新鲜刺激又赏心悦目。我简直被他的泡妞方式彻底洗脑,潜移默化地认同了。
“吃东西要以舒适为主。”韩彻烫了片毛肚,蘸了下辣锅的汤,夹到我荤料碟里,“吃美食的时候绞尽脑汁想话题,同时还要逻辑通畅地圆谎,这很累的,再香的美食口味都要打折,再美的美人都会消陨掉部分颜值。”
我讽刺他:“我以为你们这种人说谎是本能呢。”就好像拿筷子吃饭一样,长在细胞里的功能。
“是技能点,但不是本能。这是需要训练的。”他喝了口可乐,“就像我坚信那个炒股的在打造成功男人身份的基础上,一定有蒙蔽你的信息点。”
我的筷子僵在半空,没好气地收了回来,“为什么?”
韩彻神色笃定:“每一个抛给你的信息都是精心设计过的,对你这种女孩一击即中。”
“万一他就是这么优秀呢。”张铎男性荷尔蒙很足,一看便无可能是乖仔类型,但要说多坏我真感觉不出来。搭讪、要联系方式、再到Date和身体接触是大部分男女关系的进展流水线,张铎顶多算进程加速,要说哪里骗了我,我不认可。
“优秀的男人又不是绝种了。”他将蔬菜下锅,待清汤咕嘟咕嘟,用漏勺捞起滤过汤汁,送进他为我调的素料碟中,“来,尝尝素的。我要说的是他可能优秀,但其中必然存在谎言或者隐瞒,以达到你们快速上|床的目的,因为完美是适婚女性最好的催|情|剂。”
“比如什么谎言?他的名字年龄工作都是真的。”取一个和真名极其近似的假名,这才是谎言中的大师,张铎的谎言再厉害也不可能在我心里绝过韩彻了。
“这个就要你自己发现了,”他露出欣赏的笑容,“妹妹,这不是你最擅长的吗?”
我吃惊到瞪眼:“我擅长?”
韩彻失笑,“你是第一个拆穿我的人。”
我愣住。
“当然可能是因为你碰巧发现了我的知乎。”
“以前没有人发现过?”
他眯起眼,有点不爽:“从未!”
女孩太天真了,要善用网络引擎啊。我摊手,“好吧,只能说明你的谎言并不完美。”直男的隐私敏感度不如女性,我每个网站的ID都不一样,那么多文艺可爱的好听网名,换都换不过来,怎么可能就用一个。
“说一个成功的谎并不容易。”
我将生菜浸入料汁,嘀咕道:“我觉得挺容易的。”在和张铎的聊天里,有些瞎话我脱口而出,毫无破绽。
“首先,谎言不是凭空捏造的,这是很多人对男人谎言的误区,它一定是建立在部分的事实真相之上。否则时间一长,缺乏记忆支撑点,说明明谎者很难圆回来。这不是小说电视剧,捏一个人物,一群编剧会结合资料整合人物的逻辑,我们是社会里的螺丝钉,各有工种,很容易被拆穿的,所以我一半内容是骗你的,一半则是真实的。”
“你要说张铎也是?”
他见我仍不愿相信,“并不是所有男人都会骗你,但能让你快速产生好感和完美错觉的男人,一定警惕。”
我不耐烦:“知道了知道了。”他在摧毁我对优秀男性的信任。
“我并没有说他是个十恶不赦的坏蛋,我只是希望你明白,和某类人相处要抱有游戏精神,知道对方要什么,清楚自己的底线是什么,这样暧昧才能抛接得愉快,没有那么多后顾之忧。”
“之所有那么多女生被骗后歇斯底里,多是预期与实际落差大,你一开始不要设定那么高,痛苦会少很多。”
隔着沸腾,我沉默地消化着,与韩彻对视良久,迷失在他黑翟石般幽深的瞳仁里。
显然深夜并不适合消化大道理,我失眠了,辗转播放韩彻的话、张铎的举动,一颗少女心在半梦半醒间浮浮沉沉。
睡前我发了个消息给室友问她狗回来了吗?发的太晚了,她到了早上才回复我,说没,问我什么时候回来?
我估计外宿的原因不用明说,对方也能意会,于是推说过几天。要我在房间看他们进进出出找狗,估计愧疚得呼吸都困难。
刷牙的时候,我正在58同城上看同城金毛狗的价格,谁料韩彻顶着鸡窝头一脚蹬开门,没等我把问候说出口,头便埋进我颈窝,抱着我使劲顶。我第一下完全没感觉,待反应过来尖叫着坐到马桶上,两腿乱蹬:“韩彻!你疯了!”
他的主卧有一个洗手间,我默认这是客用洗手间了。大清早带着困意,迟钝到都忘了他有病。
韩彻靠着墙懊恼地挠头,控制呼吸失败,一个劲儿闷喘。
我一脸懵地保持防备姿态,白色泡沫顺着嘴角流下,一动不敢动。几个呼吸吐纳的来回后,他一头扎进淋浴间,打开淋蓬头,冷水浇自己,一头乱发一下给淋踏实了,精壮的上半身瑟缩在冷水下。
约莫十几秒,韩彻的呼吸便平复了,小帐篷也淋塌了。
他顺着水流颓然滑坐在淋蓬头下,沙哑着声音说:“对不起,吓到你了。”
“......”我盯着他犹豫片刻,把牙给刷完了,他依旧没起,只是抬手将冷水调成热水,洗手间瞬间蒸起雾气,我打开排风问他,“不洗漱吗?”
“还没缓过来。”
我噗嗤一笑,“是惊喜它会起立吗?”
“拜托我们ED激素水平是正常的好吗!”见我没恼,他似乎松了口气,自嘲地嘀咕道,“就是质量不行而已。”
我对着镜子飞快化妆,大脑也在懵逼的状态中清明起来,“那你还淋什么,那货歇菜了,赶紧准备准备搬砖!”
他任水流浇着,仍旧不动,整个人被水线雕出诱人的线条。我瞥了两眼,不对,十几眼。
“你知道贤者时间吗?”
我哪儿知道啊,“不知道,但我知道你头发长了!”一睡就炸毛,一个好好的帅哥,早上起床丑成济公头,同一屋檐真是败幻想。
他双手将过眼的头发向后一薅,仰头迷茫地看着我:“是吗?”
我咽了咽口水,无声地点点头。
中午张铎打了个电话给我,问候我中午吃的啥,我在同事八卦的目光里,一本正经得像跟爸妈打电话:“红烧肉、青菜、榨菜肉丝汤。”
他在电话那头低笑,大提琴般的声音低得更厉害:“吃的很一般呢,想晚上调节一下口味吗?”
张铎没提昨晚过夜邀约后我拒绝的事,这让我讶异,竟还生了点愧疚感。我挂完电话溜到茶话室,拨通韩彻的电话。
他那边很吵,一群男人很嗨的声音,他没有应声,吵闹声越来越小,直至一道关门声传来他才开口:“想我了?”
“......”我悄悄翻了个白眼,随之叹了口气,“你今晚自己去剪头发吧。”
他多玲珑心的人啊,立马怒道:“你为一个男骗子放我鸽子?”
人家哪里是骗子了!“我只是去吃顿饭......然后顺便找找他的破绽。”真是为自己的机智鼓掌,好个不重色轻友的理由。
这次不是酒吧,是一家西餐厅,整个过程我享受了无微不至的绅士关心,这份温柔有别于之前交流的暧昧,和他冷峻的外貌不甚相符,我努力提醒自己要清醒,然而吃到半程,我还是被蛊惑了个彻底。
他说起自己的投资,问我这家环境如何,他也想开一家类似风格的西餐厅,小门店、精致小众需订位的风格。我马上有种对面不是个高级打工仔,而是未来小老板的感觉,淑女腿都在桌下自觉摆了出来。
我承认,吃完饭他没有再次邀约而是送我回家,这让我有一瞬间的失落感。
虽然他提我也定不会答应,可他没再提,我一颗心便忽上忽下患得患失起来。
待张铎的车驶离视野,我招手打车去了韩彻那儿。
一开门,我吓了一跳。
第21章 【入V】
发型对女孩很重要, 换个发型便是换风格,但我第一次知道男人换个发型也能脱胎换骨。
说完全不认识了绝对夸张,但第一眼真的错觉是别人。
韩彻理了个寸头, 一洗先前的熟男精英痕迹, 清新利落如刚毕业的大学生。亮堂饱满的前额露出,整个人白了两个度。
最邪门的是,他戴了个纯银耳钉,痞帅到我夹腿。天知道我以前审美定式般认为,男人戴耳钉娘里娘气的,而今只一眼,便颠覆了我的认知。
我傻眼良久,鞋都忘了换。
韩彻身着白色工字背心,正站在客厅靠墙处举铁, 负荷运动后肌肉充血, 亮晶晶的汗液和闷哼的喘息迷人到近乎邪性。
韩彻没搭理我, 冷哼一声, 故意别开脸看向露台。
“健身的男人太帅了吧。”我装出玩笑的口吻夸他,实际至少省略了二十个以上的形容词。
他放下哑铃,牵起一侧唇角怼我:“重色轻友的人不美。”
明明是一个人, 怎么连熟悉的表情与语气都换了个调性。此刻的韩彻像是个年少轻狂的学弟。
“我也觉得。”我认可地点头,三步并作两步行至他跟前, 拿眼近距离扫了个仔细。我失控地直接上手,穿过衣服摸上了腹肌,滑溜溜的汗液附上指腹,引导我在格子冰道上探索。“外面的男人真的不如家里的香。”
如果没有韩彻,我此刻应该在床上翻来覆去,揣测张铎是个什么意思呢, 到底是约|炮还会约会?但有了韩彻,我完全分心,酷得像个渣男,转头便扔了个一干二净,抚上眼前帅哥质感良好的寸头。他理得很短,近看几乎可以看到健康的头皮,雄性荷尔蒙顺着发根升腾的热意灼热了我的掌心。
我仰头望着他,满目春|情,:“怎么想到剪这个头?”
他冷眼瞥我,“帅吗?”
我舔唇,含笑反问:“你觉得呢?”
在他面前,我表达欲|望愈发直白,此刻想把他生吞活剥的想法直勾勾圈在乌瞳里。他居高临下地看我发|情,眼神复杂。
在我踮起脚尖、撅起嘴巴靠近他时,他幽幽伸出一根手指抵上我的额头,记仇地说:“我并不觉得家里的女人香。”
月光湖有一家特色临湖清吧,就在韩彻小区附近,他拉我出去寻欢。此刻他的耳钉换成了一颗灼目的蓝钻,与我保持一臂距离。
出门前他让我帮他挑耳钉,我盯着那一排耳钉,指了个粉色的,他鄙视我:“挑耳钉的眼光和挑男人一样不行,戴这个我不被当成基|佬才怪。”
我瞪他:“那你干嘛买这个?”
他得意洋洋:“以前扮gay的时候戴的。”
真是低估了他的浪荡事迹。
路上我问他扮gay的事儿,人家最后知道了吗?他缄口不说,表示保密。
我说:“扮gay还挺适合你的,亲亲摸摸,止步于此,免于露短,女孩还会把你列为死党。”
他意味深长地看我:“和现在一样是吗?”
我被他痞气的外表蛊惑,完全没明白其中关联,傻乎乎地点头。
清吧叫“Night Breeze”,非常小清新,入门便可窥见一斑,小型演出台下环着两排桌椅,地方小略显拥挤,却不见烦躁。酒精将疲惫卷走,大家微醺着随音乐打拍。
一圈落地玻璃外是几张临湖的露天座,十一月的天气坐在外面多少有些冷,我倚着玻璃看韩彻端了杯Mojito走近那位独坐在风中的姑娘。
他说那姑娘情绪不好,去劝几句,我看他跃跃欲试的模样,讽刺他,别劝得两张嘴巴黏在一起了。
他冷哼一声,你以为都跟你一样?
外面应该很冷,我在窗玻上呼出一片白雾,待我用纸巾擦净,韩彻已由对面坐在了姑娘旁边。我眨眨眼,这什么神级进展,好奇得抓耳挠腮,恨不得放个录音笔听现场直播,转播也行。
我目不转睛地盯了一会,那个忧伤的姑娘心情似乎好了不少。我只能看到背影,隔着并不单薄的衣料,她的背脊的弧度较前舒展。
忍不住了,我掏出手机:【你使了什么招?】
韩彻没回复,直到半小时后两人眉开眼笑的进来了,我以杯掩唇,定睛追随。
他走到吧台打了个响指,应该是问喝什么。那姑娘托腮沉吟后,附至韩彻耳畔,捂嘴说了句什么。两人在温暖的酒吧亲密交耳,画面美好。
男歌手在台上唱《我爱的人》,音乐催动下,要说心理完全没有波动是不可能的,我有一刻觉得自己是被丢弃在角落的动物,类似“单身狗”之类的。幸好,手机震动时我意识到我并不孤单,体会到左右逢源的美好之处,难怪渣男总是那么快乐。
张铎发来:【睡了吗?】
十点一刻,怎么可能睡,我可是夜猫哎。【没呢,刚洗完澡。你呢?】这不明摆着两人都没睡吗?但我还是秉持只要我不想结束话题,便抛一个问号出去的原则,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